千日醉,逍遙宮。
到底這兩者有何關聯,我苦思不得其解。
所有的事就像是一團亂麻,尋不著頭緒。
離我們去御劍山莊那日已經過去五天,這五天裡,我與邱銘遠兩人都在裝沒事,卻又都不是心機深沉的人,難免讓人看出端倪。話勞瑞和晉王都曾來探過口風,邱銘遠向來沉默寡言,問不出什麼。而我,問急了也就是四個字——無可奉告。
秋意漸濃,暖風漸冷。
越是遠離皇城往邊關去,就越能看到戰禍對百姓們造成的傷害。
街道依然繁華,卻有不少衣衫襤褸的老弱婦孺互相攙扶著在行乞。
我心中明白,這是邊城逃到此地的難民,而不是那些所謂的丐幫。因為在行乞之列,沒看到任何一個成年男子出現。戰爭是需徵兵的,那些家中的青壯年,想來都是被征去打仗了。
我一路看著,才略微明白了有琴淵的無可奈何,他作為一個身負重任的帝王所需要的考量。
送我去曜日,是迫於無奈,不然這仗再打下去,就算最後魁星按捺不住參入其中,崟月免受滅國之災,但受難的終究是百姓。
路旁,一老一小坐在石階上。孩子滿面髒污,看不出男女,只見他把手中的半個窩頭遞給身旁的白髮老人,而老人卻推拒著,把窩頭重又塞回到孩子手中,孩子看看那老人,咬了口,再次把窩頭遞到老人嘴邊,而老人只是擺擺手,搖搖頭,對著孩子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我忍不住喊道:「暮嵐,把車停下。」
坐在我身旁的晉王冷哼一聲:「你又要去當散財童子?」
我淡漠的看他一眼,不做聲。
馬車依然在前行,暮嵐顯然是不聽我的。
我氣急吼道:「再不停車我跳了!」
「暮嵐,停車。」晉王悠然吩咐。
馬嘶長鳴,暮嵐扯動手中韁繩,馬車停了下來。
我想下車,手腕卻忽然被晉王拽住,我回頭冷冷看他,「放手。」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再往前去,這樣的逃難者會越來越多。他們的確可憐,你給他們銀兩原也是沒錯的,可你這種做法不過是治標不治本,你認為那一點點銀子,真能幫助他們脫離目前的生活困境嗎?」
我心中一緊,驀地發酸。
我咬緊牙道:「我知道我無法讓他們的生活脫離困境,可難道要因為如此,就見死不救嗎?我只知道,他們都是崟月的子民,如果我給他們的那一點點銀子,能讓他們撐到我到達曜日那一天,他們就能夠活著回到原本就該屬於他們自己的家園!」
晉王明顯的怔了怔,他收緊眉頭,古怪的看我,「皇家怎會養出像你這般心慈之人來。」
這時,邱銘遠撩開竹簾,目光聚在晉王拉扯住我的手上,問道:「王爺,出什麼事了?」
「兩位王爺……你們這是在比腕力?」上官瑞揶揄的聲音隨之響起,俊美的眉眼微微向上挑起,「可是需要裁判?」
晉王放開我,我收回手腕揉了揉,這細皮嫩肉的,看來明天就會出現一個烏青手鐲。
「小七,你去給路旁那一老一少一些銀兩吧,最好是夠他們使半年的。」我沒抬眼看他,只朝窗外那兩個人影處努了努嘴。
「屬下遵命。」邱銘遠向那處走去,我這才抬眼看向他的背影。
上官瑞咂嘴,「嘖嘖,王姑娘啊王姑娘——你一定是觀音菩薩投胎,老天會保佑你的!」
他這話說的古怪,我竟聽不出是真心還是嘲諷。
我白他一眼,「我看你一日不說話,就要死過去了!」
折扇輕輕敲打手心,上官瑞笑道:「王姑娘說的極是,短短數日您就對在下如此瞭解,我這感動的心情真是難以言喻,請受在下一拜——」說著他就要給我作揖。
晉王被忽視,不爽的出聲:「夠了。上官公子且請上馬吧,我們今天還有很多路要敢,耍嘴皮子還請改日。」
上官瑞聳肩,刷的開了扇子,無言一拱手,回身走向自己的馬。
我往窗外看去,那一老一小正要下跪給邱銘遠磕頭,邱銘遠忙著扶起他們。
我喃喃感歎:「這戰爭之禍,在哪個年代發生,受難的都是老百姓。」我又歎口氣,扭頭狠狠瞪向晉王,衝他呲了呲牙。
晉王冷哼,有所指的嘀咕:「紅顏……禍水。」
我火大,狠一捶馬車,「操!別把所有責任都,盡在推在什麼狗屁『紅顏』身上,你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人性七宗罪,排第一的就是好色,一切皆是因上位者自己的貪慾而起。你指桑罵槐的說我是禍水,那我問你,我可有去招惹過你曜日的君主?如果不是,憑什麼你一句『紅顏禍水』,就把這生靈塗炭之罪全數都怪責到我的頭上?!」
晉王愣住,想是沒料到我會發那麼大的火。
從穿越過來第一天我就在忍。終於,爆發了。
為了在這個空間生存下去,我不得不忍受著種種不該是由我季易來承擔的不公命運。現在的我,不知還能不能活過三年,面臨著一步步走向死亡,卻還要被人指責是因為我而引起了慘無人道的戰禍,難道那曜日國君真是只為紅顏?亦或是在其背後還隱藏著更加深層的陰謀?
「你覺得你還有資格與本王這樣講話嗎?」
晉王似乎是覺得有些難堪,端起了他曜日太子的架子。
我嗤笑,「抱歉,本王一時激動,忘了身份,還請太子見諒。」
晉王皺眉,沉默不語。
我也不說話,任氣氛尷尬下去。
邱銘遠前來稟報,打破了馬車內的沉寂。
「王爺,一切都處理妥當了。」
我垂眼,道:「嗯,我們出發吧。」
馬車繼續上路,而車中的溫度更是降至冰點。
我自然是不願意道歉的,而晉王,更是不可能。
我繼續看窗外,不理會他。
「你喜歡他?」
這問題似乎很耳熟。
我裝作沒有聽到,不答。
肩頭突然被人扳過,晉王燃著莫名火焰的眼眸像是一直看到了我心裡。
他重複:「你喜歡他?」
「我的護衛,我自然是喜歡的。」我冷淡的回答。
「你知道我的意思。」他瞇起眼,眼光閃爍。
「玲瓏愚鈍,敢問晉王是何意?」我扯扯嘴皮。
「你!」他差點被我氣歪了嘴,只是他下一秒的舉動是我所料未及的。
他吻了我——
肉碰肉的觸感只是持續了一秒,我立即反應過來,手腳並用的猛把他踹到馬車角落處,震的車體左右搖晃了幾下。
我拉起衣袖猛擦嘴巴,「你瘋了嗎?!」
有了有琴淵的前車之鑒,我原以為他會再次撲上來,但沒想到他卻只是盯著我發怔。
呆了有好一會,他突然搜的擦過我的身旁,飛快的竄出正在前行的馬車。
我把背緊貼住馬車壁,一言不發的看著他這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舉動。
不多時,上官瑞進了來。
他隨意一躺,腳又是高高翹起,扇子有節奏的敲打著膝蓋。
「出事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左右而言他道:「你怎麼進來了?」
「那位王爺忽然說要騎馬,所以我就進來了。」他嘿嘿一笑,「不想看到我?」
我朝天翻翻白眼,「不是不想,我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