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
連喘息聲都彷彿停止了。
我抬著的手臂已經開始發酸,怎麼還沒有反應?
這動作與語調雖說是噁心到我自己了,但在旁人看來,應該是很嫵媚才對啊……
又過了約摸一炷香的時間,一干人等依然是半聲不吭。
我無趣的垂下手臂,走上前一步,推了晉王一把:「喂!你……唉唉!快接住他!」
晉王大睜著眼,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王爺!」
「晉王!」
「主子!」
眾人驚醒。
馬車內,晉王與我面對面地坐著,眼神十分的不友善,原本就狹長的雙眸,此刻瞇的只剩了一條縫,隱隱透著戾氣。我從上馬車那刻起,就十分專注的盯著晉王身旁的小窗,努力克制著不去想起早上那有趣的一幕。
凝固的氣氛,寒的讓人頭皮發麻。
「噫……」從牙齒縫裡溢出一串怪聲,我偷偷瞟了他一眼,發現他還瞇縫著眼盯著我,慌忙把視線移開,「我想去前面跟小七一起騎馬……」
晉王冷冷道:「你有見過與家僕共乘一騎的大小姐嗎?而且你最好閉嘴,別忘了,你現在可是一個啞巴。」
我氣的把臉上的面紗一把扯掉:「我要演兄弟!」
「兄弟?」晉王冷笑,笑的諷刺,「瓊王的絕色容顏,與本王只適合扮作兄妹,或者……你想與本王扮夫妻?」
諷刺我像女人?
我輕蔑的瞟了他一眼:「方纔不知是誰,盯著本王的『絕色容顏』,渾然忘我!」
「本王那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震驚!沒想到世間居然會有男子扮女子,扮的如此之天衣無縫!」
「切!看呆了就看呆了,還死鴨子嘴硬……」
晉王惱羞成怒:「你竟敢罵本王是死鴨子!」額頭上青筋暴起,雙拳攥緊,一副想要揍人的架勢。
「小七!小七!」我立刻高聲嘶喊。
邱銘遠原本在前方帶隊,但就在我喊出最後一個『七』時,他人竟已輕輕落在了馬車上,墨黑色劍鞘挑起簾門:「晉王,你又欺負我家王爺?」
我立即撲向邱銘遠,尋求庇護,眼神防備的注視著晉王的一舉一動。
晉王朝我友善的笑了笑:「怎麼會呢,本王貴為一國太子,怎會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而且……瓊王天性活潑可愛,本王覺得與他非常投緣。」
我小聲嘀咕:「鬼才跟你投緣!」
邱銘遠略帶責備的看向我:「王爺!」隨後眼光轉向晉王,「瓊王涉世未深,也未曾婚配過,自是孩子氣重了些,還請晉王多多包涵。」
「自然,自然。」晉王此時的笑容堪稱虛偽至極。
我白了偽善的晉王一眼,沖邱銘遠說道:「小七,坐馬車好悶,我想跟你去前面騎馬……」
邱銘遠皺起眉頭:「王爺,您現在可是小姐,不可如此任性。快去坐好吧,再過一個時辰咱們就能到冀州城了,倒時您再下車走動走動也不遲。」
「……」
眼睜睜看著邱銘遠又落回了馬上,我悻悻然的瞪了晉王一眼,把面紗又戴上,挑了個離他最遠的距離,抱腿坐好。
晉王也收起了笑容,陰沉的看著我:「本王心中一直有個疑問,瓊王可否為本王解答?」
我低著頭,不理他。
晉王自顧自的說:「傳聞崟月國的瓊親王,孤傲冷漠,目空一切,可……本王所見之瓊王,個性為何如此的大相逕庭?」
我微一怔,依然低垂著頭,把事先編好的台詞如數說了出來:「本王在此之前曾大病一場,昏迷了好幾日,醒來之後發現過往的一切都已然忘卻了,至於晉王所說之個性大相逕庭,本王不知。」
「哦?」晉王將信將疑,頓了頓,復而冷笑一聲,「另有傳聞,崟月一代聖明君主竟然愛著自己的親生弟弟,還把他囚於宮中,這些……瓊王你可知道?」
心徒然一沉,彷彿受了狠狠的一下重擊。
我深吸了口氣,故作輕鬆的說道:「晉王如果是想暗指皇兄囚我於宮中的話,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本王自小便病弱體虛,皇兄只是放心不下我,又因去年情況特殊,本王這才未出宮建府,囚禁一說,本就是子虛烏有,好事之人胡亂猜測罷了。而且如果皇兄果真如傳聞所說,鍾情於我的話,又怎捨得放我去曜日八年呢?」
越說底氣越足,我笑著看向晉王,「倒是貴國君主,耗費如此人力物力奪我崟月八座城池,結果卻用來換我這個一無所長的王爺,讓人無法不產生遐想啊……」
砰!晉王突然一拳重重捶下。
俊美的五官,瞬時扭曲的有些猙獰,咬著牙說:「父皇不知是中了什麼邪,居然信那狗屁國師的話!信你就是那……」晉王也許是警覺自己多言了,吞下了後半句話。
「那什麼?」我趕緊追問。
直覺告訴我,這就是整件事情的關鍵所在!
晉王冷哼一聲,陰陰的說:「真是個妖孽!」
我啞然。
靠!他xx的!
又賴我!
黃昏已近,夜色濃深。
我不知不覺在馬車上睡了過去,朦朧中感覺有人在拍我的臉。下意識的揮了揮手,翻個身,繼續睡。
「居然敢在本王面前睡的這麼沉,你就對本王這麼放心?」有人在我耳邊輕聲呢喃。
我抓抓鼻子,夢囈:「唔……別吵……我還要睡……」
「……」
又過一陣,「王爺?王爺?快醒醒……」
那人邊說邊輕晃著我的肩膀,我揉揉眼睛,不情願的睜開,邱銘遠的笑臉出現在我的面前。我道:「我還困……」
邱銘遠呵呵笑了兩聲:「已經到客棧了,您吃完飯再睡吧。」
我迷茫的點點頭:「小七,這幾天我總是覺得很困……」
邱銘遠眉頭略微動了動,,盡在指扣向我的脈搏,臉上看不出表情:「臣感覺不出什麼異樣,過幾日途經御劍山莊,臣再請家師幫王爺看看。」
「御劍山莊?」我壓低聲音,「是不是有什麼問題?還有……要是讓晉王知道了,會不會暴露你的身份?」
邱銘遠也壓低聲音,神秘的說:「沒事,咱們晚上悄悄的去。」
冀州城是個大城,雖說崟月目前仍處困境,但因遠離邊境的關係,所以此城並未受到戰火波及。人們臉上的表情,還算是平和安詳。
永福客棧乃是冀州城內數一數二的大客棧。
我們這一行人,即便是喬裝改扮了,檔次卻依然沒有降低。
月上柳梢頭,此時正是永福客棧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我們坐在二樓的小雅間內,面前擺了滿滿一桌子的菜。我倚著窗欄,往一樓看去。一樓大堂飯廳內,座無虛席,另有一老一小兩人在大堂內說著書,而跑堂的幾位店小二,更是馬不停蹄的從這桌奔到那桌。
「『妹妹』,用膳時請專心。」晉王口吻戲謔,說著夾了塊糖醋桂魚放進我碗裡。
「別叫我妹妹!酸的我胃口都沒了……」
我扯掉臉上的面紗,回頭瞪他,拿起筷子撥弄了幾下那塊看似可口的魚肉,很有骨氣的無視它的存在,夾了筷青菜放進嘴裡。
晉王並未表現出不悅,只是目光森冷的看著我。
邱銘遠在桌子底下偷偷的扯了扯我的衣袖,朝我使了個眼色,我憋屈的低下頭默默扒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這時,樓下發出一些不尋常的吵雜聲。
我探頭往下看,只見一位帶著數名家丁的紫色華服男子,正抓著一名剛從外面走進來,身著深紅色披風兜帽女子的手腕,那女子也戴著面紗,身旁還站著一男一女,像是僕人。但奇怪的是,見他們家小姐被調戲,這兩人卻好似無動於衷。
一位肩搭抹布的店小二立刻上去調解,笑容諂媚的說:「楊三爺,您醉了!您快放開這位小姐……」
「大爺我沒醉!」那男子吼道,這位被喚作楊三爺的男子顯然是打算乘著酒興肆意妄為,「小娘子,跟大爺我回去,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調戲婦女!調戲婦女!
果然,酒樓客棧是多事之地!
我激動的站起身,扒在窗欄上,努力伸長脖子看熱鬧,一邊還喊道:「小七,快來看,有人調戲良家婦女了!」
那女子微微一抬頭,向我這裡看了一眼。
身後是一片寂靜。
我轉過頭,見另五人正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打量著我。
我招手,「都愣著幹嘛?來看啊,在宮裡可是看不到的!」我說的很正經,沒有一點開玩笑的味道,而且在現代,我也從沒在任何一個地方看到過有人當街調戲婦女,這好奇心,不算過分吧。
通常出現這種情況,十有**都會出現一個英雄把惡霸打跑!
邱銘遠最先反應過來,走到我身邊。
晉王依然坐著,彷彿對樓下發生的事情無絲毫興趣,吩咐他的貼身護衛道:「青嵐,你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記著,別插手。」
長相端正的男子抱拳回道:「遵命。」
我回頭繼續看熱鬧,拉拉耳朵:「樓下好吵,我都聽不清他們說什麼了!小七,你能不能聽清啊?」
邱銘遠看著樓下,解說道:「那位醉漢說要那名女子跟他回去,做他的第十七房妾。那名女子只說了兩個字,放開。那醉漢說不放開,那女子說,不放開?糟了……」
「啊——」
只覺得有一道若有若無的白光閃電般掠過,樓下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眾人炸開了鍋。
我急切地想要爬上窗欄看個清楚,被邱銘遠一把拽住,我急忙問道:「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圍上了那麼多人,我想下樓看……」
英雄呢?難道已經出現了?
邱銘遠皺著眉頭,嚴肅的看著我:「別下去,那三人已經走了。那醉漢被那女子……被那女子,削去了一隻手……」
我囧了……好慘烈!
沒有出現英雄。
那女子……自己便是英雄……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小易童鞋是很有幽默感滴,偶覺得這遺傳自他低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