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宇翔,男,現年二十二歲,華府二公子,系華盟主結髮妻子所生,自幼頑劣,成人後整日流連煙花之地,醉生夢死。華府中人很少見到他,是以均以為華府未來的主人必將為大公子。
這就是華宇翔在華府的名聲,也是在江湖中的名聲。
但,實際上呢?只有不超過五個人知道,華宇翔七歲就離開了華府,先是在慕容家借住了兩個月,隨後被送往藥人谷學醫。十幾年歷經折磨,終能踩著眾多師兄弟的屍體走上了谷主的寶座。
這中間可能有運氣的成分,但華宇翔的內斂沉穩中透著的過人之處應該也是他成功的關鍵。
正如同咬人的狗從來不叫,師兄的聰明也從來不寫在臉上,姑蘇小小對這一點十分確信。
在姑蘇小小的心裡,師兄除了面對夢夕顏的時候是沒有絲毫防備的,是放鬆的,除此以外,師兄的一切都像是一潭望不到底的水安靜的表面下你永遠不知道是什麼。
不過二十出頭的他,號令起藥人谷眾人游刃有餘,帶著不怒自威的派頭。
「你幹嘛不離開呢?以你的能力應該可以離開。」已經知道了眼前華宇翔的一切,姑蘇小小問了一個近乎白癡的問題。
其實已經想到了答案,卻依舊問出口,只因她不想相信自己的猜測。
「表面上看,我是最最自由的,我隨時可以走。但,走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而留下尚可苟延殘喘。」華宇翔很是無所謂的說出了這句話。
走,必死。留,生不如死。但,因為對活著的眷戀多少人選擇了生不如死。
這世上有很多種辦法讓人走,卻只需要一個理由就可以讓人留。
華宇翔走不了。小的時候是因為太小,沒有膽量也沒有能力逃走。長大了,卻也真的走不了了。
「他們在我的身上下了毒,每天我都要吃解藥,否則就會痛不欲生。()這解藥裡含有春藥的成分。」好看的桃花眼此刻依舊含著淺淺的微笑,卻並未到眼底,姑蘇小小知道眼睛的最底層是帶著恨的血色。
「我不想知道你為什麼留在華府,但是,丫頭,這裡是龍潭虎穴,你要好自為之。」已經坦白了自己的一切,華宇翔卻不想知道碧水的背後是什麼。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慘。這是在華府這麼多年的心得。所以,知道了與自己無害,那麼就不再好奇,這是小人物在逆境中的自保之道。
「我本來以為是老狐疑對我起了疑心,派你來刺探我。如今確定了不是,你就算我唯一一個朋友。在你沒有離開華府前,權且做我的朋友怎麼樣?我有滿肚子的東西,已經一個人憋了太久。我怕我有一天會忍不住在夢中開始,害死了自己。」瀟灑的拎起了酒壺,眼前的華宇翔又恢復了醉生夢死的模樣,那是帶著絕望的守候。
「好,你這個朋友我交了。」對於可憐的人,姑蘇小小從來不做刁難。
眼前的男人讓她想起了慕容青竹。明知道自己僅僅是替身卻又無可奈何,這樣的感覺應該是帶著恨的絕望。所以,他會以恨的心看待華府的一切,卻又無力掙脫。那麼她呢?又是怎樣的心情?
點點滴滴的信息,在不知不覺中慢慢的沁入了姑蘇小小的眼中、心中。有用的,沒用的,奇怪的,想到的,林林總總。知道的越多,越懷著一種好奇靜觀。
「碧水,你讓我準備這麼長的軟梯幹嘛?」說話的人正是華宇翔,冒牌的那個。
此刻,天色已晚,一彎新月斜斜的掛在柳梢枝頭。兩個人開誠佈公已經有些日子,姑蘇小小這幾日讓他幫忙準備了一些軟體,說是要帶他去一個好玩的地方。
華宇翔沒有過問究竟是哪。他的心已經告訴了他答案。他不需要問,只需要等待,等待姑蘇小小用行動證明他的猜測是對是錯。
華府的晚上,最最危險。因為夜晚讓華洛楓沒有了安全感,所以,晚間的華府處處是機關,華府的夜晚處處是巡邏的家丁。
但,也有例外,這就是華宇翔的西園和那處懸崖。
不知道是微了保證真正的華宇翔偶爾的回府做遮掩,還是其他原因,總之華府只有這裡沒有護院巡邏。
月夜下,一高一矮兩道人影輕車熟路的來到了斷崖。
較矮的人影,顯然很熟悉地形,很快的在斷崖邊上找定了一處地方,兩人一起將軟梯固定好,緩緩的消失在崖邊。這兩人正是姑蘇小小和華宇翔。
斷崖下,一片漆黑。
姑蘇小小自懷中掏出火石小心翼翼的敲打著,取了火點起了火把。
這裡是迷幻谷。夢夕顏記憶中的地方,也是留下最最單純記憶的地方。
身後的華宇翔始終未發一言,他只是緩緩的跟在姑蘇小小的身後,似乎對這個地方他已經期盼了很久,也想像了很久。
迷幻谷底,殘留的藥草還在瘋長,因為無人料理原本的石板小路早就不見蹤跡,姑蘇小小只能隨著記憶中的模樣慢慢前行。
記憶中的石室猶在,只是洞中卻不見人住的氣息當歸和美男藥人想來應該也早離開了峽谷,只是他們人呢?
還記得一次半真半假的問師兄,他卻含糊的回答,「應該在路上吧。美男藥人行動不是太便為了避免路人的猜測,他們是晚上趕路,白天休息,所以會慢很多。」
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敷衍的回答,姑蘇小小幾乎可以肯定,師兄將他做成藥人,就已經準備下了殺手。
石室內除了一張張冰冷的石床,其他的一概不見。厚厚的塵土,四處的蛛網,真真切切的訴說著,這裡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那麼當歸和美男藥人真的回藥人谷了嗎?姑蘇小小心裡不帶絲毫的幻想,但,美男藥人是自己的哥哥這個卻真實的被記起。
細細的走遍了每一處地方,姑蘇小小確認這裡的確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也確認,在自己走後,這裡真的被師兄棄置。時間太久遠,除了廢棄的石室,除了瘋長的雜草,真的再也看不到當初的快樂。
華宇翔一直安靜的跟在姑蘇小小不遠處,冷眼打量,他的心裡有疑問,但他卻知道現在不是說的時候,直到姑蘇小小停下了腳步,茫然的看著四周。
「丫頭,這裡你來過?」很是平靜的聲音,不帶絲毫的情感,似乎只是想要打破現在的安靜,而不是想要知道答案。
「是。我曾經在這裡呆過七個多月。在這裡我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過了一段很是快樂,很是單純的日子。沒有仇恨,沒有猜疑,有的只是彼此的信任。」不知道是因為迷幻谷的原因,還是其他,姑蘇小小突然有一種想要傾述的衝動。
一切都沒有了。如果不是還有石室,如果不是還有瘋長的藥草。幾乎,姑蘇小小會把過去的種種當成是夢,帶著溫馨的夢。
「他,不知道你回來?或者,是你不想讓他知道你回來?」華宇翔小心翼翼的問出了今晚他想知道的第一個問題。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想也不想,姑蘇小小張口給出了答案。
華宇翔俊美的臉上浮現出一個古怪的微笑,薄薄的唇微啟說出了三個字,「他愛你。」
姑蘇小小像是被突然定身,愣在了當地,旋即搖了搖頭,「如果他知道此時的我,他不會希望再見到我。」
有的時候,相見不如懷念,相識不如不知。如果自己不曾失憶就不會有與華宇翔彼此信任的美好時光。如果自己不再醒來,也不會有如今的這般苦痛。
一切,只能說天意弄人。
「他這樣冷硬的人,輕易不會動情。相信,你這幅皮囊下應該是一個奇妙的人兒,否則華宇翔不會輕易被打動。因為愛你,所以他沒有殺碧水。」似乎是看出了姑蘇小小的苦楚,華宇翔不介意做壞人,把那把叫做痛的刀子更深的扎入了姑蘇小小的胸口。
「華府很森嚴,他每次回來,都會有一個丫頭在別院照料,這個丫頭入了別院就不會再活著出來。直到兩年多前他帶著一個下人住進了崖底。這次,他又來了,卻沒有殺你。原因只有一個,他感覺到了你和他心中所愛的相似之處,出於愛屋及烏他沒有殺你。」
姑蘇小小咀嚼著這話裡的意思。沒錯,愛屋及烏。自己的演技儘管尚可,但,在城府頗深的師兄面前,姑蘇小小實在沒有什麼勇氣自欺欺人的以為不會被識破。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想到自己拙劣的演技,姑蘇小小打算從此刻改正。
「不,你的演技沒有問題,是因為你活下來了引起了我的注意。然後,我開始暗中觀察你,發現背地裡你的言行舉止實在不像一個丫頭。這挑起了我更大的興趣,那天晚上我在斷崖看到了你,就知道,你一定對華府很熟悉。我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被老狐狸懷疑了,所以準備先下手為強,沒想到竟反過來栽在你的手裡。」
華宇翔慚愧的摸了摸頭,他的確沒有發現這個姑娘的不對。只是碰巧對她產生了興趣,才有了後面的注意和驚人發現。
「你覺得他是不是認出我了,或者早晚會認出我來?」一直以為自己遮掩的很好,原來漏洞百出,姑蘇小小猛然間對自己的演技不再相信,他,他究竟是不是認出自己了?又或者真的只是愛屋及烏。
突然了就動了逃走的念頭,放棄一切的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