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正名望著齊昭月的馬車就這樣揚塵而去,回頭望著江知佑隱匿的地方歎了口氣,「這兩人真是……」
「二哥呆笨!」公孫琳這時牽著公孫正成的手走出府邸,恰好見到這一幕。躡手躡腳的走近自家二哥身邊,抬頭就嬌聲道:「表姐喜歡的是江哥哥,你來她自然不歡喜。」
「你是怎的就曉得,她齊昭月喜歡的是江知佑?」公孫正名實在是不明白;自家小妹為何對這個問題如此堅守。可問話說至一半,才發覺自己道出了名諱,齊姓可是不得言說的。
隨即微微懊惱的望著自家的小妹,後者卻嘟嘴道,「二哥你真是奇怪,江哥哥那麼好的人,表姐為什麼不喜歡?」
公孫正名,「……」
沒聽到自家二哥的反駁聲,公孫琳繼續數落道,「不止如此,琳兒早就從大哥那邊打聽到,江哥哥是要來府上的,就因為你才沒趕得及。如今你匆匆的趕回來,沒有把該帶的人帶來,還一句討喜的話都沒有。表姐有好脾氣對你才怪!」
結了,合著他堂堂太尉府嫡出的公子,還不該回他家!公孫正名低頭望著自家小妹,揉捏她的頭就訓道,「多大點孩子,就摻合大人的事兒!」
公孫琳鼓起腮幫子就揮開公孫正名的手,不服的道:「二哥才是呢!多大的人了,連這點兒事也看不出來。」
公孫正名正要好好訓訓公孫琳,耳邊就傳來公孫夫人的厲止聲,「正名、琳兒。」
公孫夫人剛發現這邊的動靜,便制止一雙兒女。這也不看是在什麼地方出了什麼事兒,還這樣視若旁騖。
被公孫夫人這麼一說,公孫正名才看到被府中人架著離開,哭嚎不止的杜蓉。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大哥,公孫正成卻搖頭不語。
眼見著杜蓉髮髻散亂,手腳無力被家丁抬進府,整個人恍惚有些慘淡。可一偏頭,看到的公孫琳拿著手中的糖人目不轉睛。這差異是在讓公孫正名無奈,瞬間就將小妹手中的糖人搶了過來,問道:「二哥方才回來,可是出了什麼事兒?」
公孫琳懊惱的看著自家二哥,踮腳搶又搶不回來,怒道:「你先將糖人給我,我就告訴你。」
公孫正名聳聳肩將糖遞回去,又訓道:「你一個女子家家,這外面亂成這樣,你沒見到嗎?也不避避。」
「琳兒自然是看到了。」公孫琳快手的奪回糖人,順道舔了一口,才鼓起腮幫子道,「不過祖母說過;有些事情就算看到了,也要當做沒見著,這樣才有糖人吃。」
「若是給你一根糖人,你以後便說;你表姐不喜歡江知佑如何?」公孫正名想看看自家小妹到底有多好收買。
「好啊!」公孫琳晶瑩的雙眼瞬間笑成一條縫,滿眼發光的憧憬道:「二哥你給我一根糖人,我就說一日!」
公孫正名聽罷,頓時覺得自家小妹;不管是誰,只要給她一根糖人就能把她拐走。這可怎麼是好?公孫正名愁緒剛起,不過低頭看見自家小妹的身板,他頓時覺得這事兒還早了些。
不過後來,果真就有個不拿糖人的人,把自家妹妹拐走了。他知曉卻也遲了……
「二哥真是笨!」眼見兩人的協議達成,公孫琳笑嘻嘻的就道,「半月前才輸給琳兒甜點,如今又送上糖人。表姐喜歡江哥哥這事兒,怎麼會因為琳兒一句話就變呢!」
「……」公孫正名實在是很想去問問祖母,是怎的把小妹養成如今奸詐的摸樣。
馬車上,齊昭月望著漸遠的太尉府,用右手撐起下顎,眼神漸迷的望著一層層石路退隱,「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皇公主。」景藍望了眼日頭道,「酉時一刻。」
「這裡附近可有集市?」齊昭月想起出宮還要辦的一件事兒,止住車伕的趕駕,「停。」
「皇公主?」景藍察覺馬車緩緩停下,頷首議道:「時辰雖還有餘,但這個時辰百姓都在上街逛集市,人群聚多,往返怕是不順暢。」
「不順暢?」齊昭月掀起捲簾,望著窗外熙來攘往的人群,微瞇雙眼的意有所指道:「若是太順暢了,還要宮內的大內高手何用?」
景藍一首禮遵從,才道:「皇公主千貴之身,景藍還是覺得不要親自去為好。不知皇公主詢問集市,可是要採辦些什麼?」
「本宮自然不去集市。」齊昭月緩緩的笑道,「本宮為佛堂抄錄佛經之久,用的黃幡都取盡了。想想也覺得過意不去,思近想來;這普華寺就在京都城內的半山腰上,靈氣好的香火極盛,那上奉的貢物也是極其通靈!」
「且不說繞過集市,離這裡也就相距個幾百里。本宮想;皇宮的侍衛總是不同凡響些,去寺裡求取些黃幡,這一去一回也耽擱不了多少時辰,也全可當錘煉磨礪。景藍,你說可是?」
景藍當場就被這一番話給怔住了,下意識的點頭,心想的卻是;皇公主大約是跟幾個侍衛有仇?這普華寺靈是靈,但這一來一回;還要繞過集市這般繁華的區段,走半山腰的山路。這就為了取些『通靈』的黃幡回來,怕也真折騰人。
「是,景藍這就去吩咐。」景藍剛按下思緒領命,卻又聽齊昭月道,「對了,本宮還聽說寺中有人祈福,用開過光的符掛在竹枝頭,意為竹報平安?」
「是。」景藍沒想到齊昭月對此的耳聞,解釋道:「這都是祖輩傳說下來的事兒,據說是有群人面猴身,一手一足的山魈常常下山作惡,住在山下的家家戶戶被紛擾不已,民不聊生。後來,逐漸的有人發現;山魈懼怕竹子燒開炸裂的聲響,所以後來報安都用
寓於此。而新舊換年更是燃爆竹木迎春,驅走山魈迎慶。」
「後來佛法傳承,更是敬禪。而普華寺的竹林,歷任主持都是在林中圓寂,故被百姓傳頌是佛氣凝聚之地。」景藍繼續道,「後來也不曉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跪符祈安,可這習俗也漸漸的就成了。」
「是個好兆頭。」齊昭月誇獎道,「既然如此,你也同侍衛順道說一聲,將林中開了花的竹子挪幾棵送進宮。」
「挪進宮?」景藍的注意力瞬間放在了後面,隨後為難道:「皇公主,黃幡帶進宮是說的過去的。畢竟守宮門盤查的侍衛,也不好對皇公主的馬車如何。皇公主只要之後跟皇后娘娘通報一聲,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可這竹木……皇公主也是知曉宮中的規矩,這竹木就算寓意著極好的名兒,怕也是進不進去的。且不說還是開花了的竹子,雖然不會直接被攔在宮門外,可殿門……」
「所以本宮要先回宮,通通氣。」齊昭月如此道著。
「近來朝中事影響後宮頗深,皇后娘娘要事繁多。」景藍猶豫道,「等皇公主拜見皇后娘娘,將這事兒說通,這殿門怕是也關了。」
「難道真的只能稟告母后麼?」齊昭月望向遠處皇宮的方向,「若是本宮記的不錯,這方面嚴謹的守著的,又能在本宮面前說上話。本宮還要顧及些,又能聽得進去話的,還有一人。」
「皇公主是說……?」景藍微震,隨後聽齊昭月道,「自然是宮中第一僕主,吳輔國吳主。」
齊昭月心中有數的是;出宮的時間是有限的。將最重要的事辦了,辦的不順心,總是要拿其他可以順心的事兒壓壓氣。
「皇公主!」景藍聽罷,有些焦急了,跪坐在馬車上就叩首道:「茶宴上的事兒,景藍曉得都是景藍的失誤。皇公主此舉,恕景藍斗膽!此舉存著心的給僕主找茬,可是……」
「茶宴上怕是你第一次失誤?」看著景藍的摸樣,齊昭月歎了口氣,倒是跟她當年在母后面前犯錯一個樣兒,「雖然本宮笄禮後便下嫁出宮,但也難保不會出些什麼差錯。步步謙和有禮、手藏利刃總是沒錯,這些本宮心中有數。」
「景藍你就從未想過,若是吳輔國摻和後宮的事情。待到他拿此事做章,還不如我們先下手?」
「皇公主是想……」景藍回不過神來,隨後念叨道:「可吳主事聖上身邊十餘年伺候的人,就幾根竹子……」
說道一半,景藍就反應過來道請罪道,「景藍此話,絕不是疑惑皇公主的聰智!」
「本宮從來就不聰智。」齊昭月輕微搖頭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你也別戰戰兢兢的了。」
她從來都只是太貪心,想掌握的更多。也只有這樣,才能護住念想的人。不悔當初這個詞,是人世最難。就算重來一世,她也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如何妄想。
「本宮雖貴為嫡親皇室,卻也還沒有在皇宮中翻手覆雲的本事。」齊昭月在袖中摸索著令牌,突然好像碰到了一件異物,卻依舊對著景藍道;「宮裡,多個志同道合的人總是好的。」
將袖中的物件都拿出來,齊昭月看著多出來的軟玉,微微愕然。但手上卻也沒停下的遞出去令牌,依舊囑咐道:「讓侍衛拿著去普華寺,黃幡和竹子便都可以討來。」
景藍接過令牌的時候心中不知曉是何種滋味,心中甚至詫異著;吳主怕是沒有欣賞竹子的志道……
待景藍下馬車,齊昭月才將袖中的異物全然拿出;一塊玲瓏剔透的玦玉,猶如羊脂般的色澤卻更加晶瑩。玉上鏤空松紋仙鶴,寓意長壽。佩玉鏤邊更是祥雲朵朵,細紋清璃。雕刻的極好,就連玉樣兒也是上好的和田。
玉的背面僅刻著一字,佑。
齊昭月懵懂的望著玉珮,隨後怔怔的貼嵌在手心中。腦中一片空白,嘴角卻緩緩勾起一抹雲弧,歡悅的笑出聲來…指尖隨即輕緩的撫柔上玉飾;佑,江…知佑,知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