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克拉克看著沃格特，頭痛地揉揉額角。
「沃格特……」
沃格特已經卸了妝，懨懨然地靠坐在床頭，眉宇間帶著疲累。他在拍戲時出現情緒崩潰的狀況，心情平復之後他繼續堅持拍攝，一天下來，比平時還累。
傑克陪在他身邊時，他覺得精神還好，可是他的經紀人蘭斯擺出一副想和他詳談的面孔，傑克擔心他，但依然體貼地給他們留出空間。
——傑克就是這麼溫柔的人，開朗的外表下有著細膩的心思。還好他的「亡故」是假的……
沃格特的視線定著某一處，目光放空，對蘭斯的叫喚沒有作出任何反應。
蘭斯叫了幾次，沃格特都沒有回應，甚至連眼角也不給他一下，蘭斯漂亮的眉毛輕輕蹙起。他盯著沃格特看了一會兒，想了想，試探性叫道：「恩尼斯？」
沃格特轉過頭看著他，雙肩微縮，整個身體緊繃，無意識擺出防備的姿勢，聲音粗啞低沉：「yes？」
蘭斯微微吸了一口氣，立刻明白是什麼回事了。他手上的客戶有一線影星，卡司最高的是丹澤爾.華盛頓，這個黑人影星前年剛成為奧斯卡影帝，是公認的實力派演員。蘭斯曾經在他拍戲的時候探過班，非常的難以溝通，因為對方已經全身心沉浸在劇情中。如果不能理解和適應他的說話方式，絕對會被他氣個倒仰，認為他存心找茬。即使以蘭斯的涵養，也必須深呼吸幾口氣才能堅持住。這種演員處於表演狀態時非常會折騰人。
不知道該說幸還是不幸，能到達這個「高度」的，以前只有丹澤爾.華盛頓，而此時此刻，蘭斯意識到他的客戶list上又多了一個。
蘭斯字斟句酌：「恩尼斯，你和傑克……」
「我們是朋友。」沃格特飛快說，面無表情瞪著蘭斯。
「當然，你們是朋友。你確定只是朋友？」蘭斯壓低聲音，語速緩慢問。他很懷疑《斷背山》劇組人員的視力，難道他們沒有看出沃格特和傑克.吉倫哈爾之間的暗潮嗎？沃格特看著傑克的眼神，連對著他那個經紀人情人都不曾有過。蘭斯不瞭解同性戀，但他是有女友的人，體會過那種感覺。
「……不然你以為呢？」沃格特沉默了一下，悶聲悶氣說。
「恩尼斯，你知道我站在你這邊……所有人都知道你們是朋友，沒有別的？」蘭斯努力釋放溫和友好的氣場。他需要評估危機公關的需求等級。
「我們是朋友。」沃格特重重強調，「好朋友。」
蘭斯非常慶幸他有忍著輕微的不適把《斷背山》的劇本看了好幾遍，所以他現在能判斷出沃格特的恩尼斯還是非常「忠誠」於角色的性格和經歷，或許他私下做過什麼，但起碼表面上，他竭力避免有人發現他和傑克的關係，慎重得近乎嚴苛。如果不是今天接到傑克的「死訊」，一下子承受不住，他絕對不會當眾失態。
「恩尼斯，你還記得你的堅持，對不對？」蘭斯絞盡腦汁委婉說，「你和傑克，身處兩個不同的地方，像兩條直線，唯有在斷背山，才會出現交集。離開斷背山，你們都要繼續各自的生活……你懂我的意思嗎？」
靜默，像死一樣的靜默。蘭斯有一瞬間覺得他的話剝奪了沃格特所有的快樂，令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蘭斯的心微微一痛，一句「iamsorry」差點脫口而出。
彷彿過了半個世紀，沃格特垂下眼簾，粗啞含糊說：「我知道……」
「我想傑克也是這麼認為的。」蘭斯安慰說。
「不。」沃格特眼神沉痛，他閉了閉眼睛，「他不會這麼認為，從不，是我對不起他……」
「恩尼斯……」
「沃格特.佩斯頓，蘭斯。」沃格特疲累地抹抹臉，「我沒有忘記我是誰，你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
聽到這一句，蘭斯終於鬆了口氣。他肯定說：「你和傑克搞在一起了。」有時他真對沃格特拈花惹草的能力歎為觀止。雖然不算頻繁，但對像總是特別難處理。他從來不知道傑克.吉倫哈爾會接受一個男人，傑克不是一個長袖善舞的人，和克爾斯滕.鄧斯特相戀的那兩年多，在蘭斯眼中已經算是難得的真誠，估計不是暗箱操作的結果。可是剛剛分手就和沃格特搞在一起，甚至越過了性別界線，即使是拍戲，蘭斯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或者說，沃格特魅力太大？
「搞？」沃格特喃喃重複，神情沉鬱，「你不知道，蘭斯，你什麼都不懂。」
蘭斯推推眼鏡：「不，沃格特，我不需要懂。只有你需要懂，如果你真的如你自己所說，依然記得你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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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李安和沃格特的關係，蘭斯把沃格特的情況告訴了他。
然後，蘭斯不是很驚訝地看到這位富有才華的華人導演露出一個無可奈可的表情：「我看出來了。」
畢竟是用鏡頭捕捉角色表演的人，沃格特和傑克之間微妙的氣氛，李安不可能一無所覺。也許劇組中也有人發現了，但大家都默契地保持沉默。一來，《斷背山》的劇組氛圍比較平和，大多數人都拿著一個低薪來完成這部電影，為了最大限度地降低大眾對這部電影的排斥，他們不會希望看到「主演真的是同性戀」這種醜聞。二來，沃格特和傑克的「愛情」真假難辨，沒有人拿得準他們到底是在保持表演狀態還是真的戀愛了，畢竟體驗派演員都是不瘋魔不成活的瘋子，如果說他們為了深入角色真的把自己變成恩尼斯和傑克，做了一切情侶間會做的事——也不是不可能，但這就完全和真正的愛情
無關了。劇本的特殊性讓人無法捉到他們的把柄。
從長輩的立場來說，李安當然不希望沃格特和一個男人糾纏不清。這一條路即使在標榜自由民主的美國也非常艱難。但李安性格裡包容的一面又使他寬容理解地看待這件事——他接觸過很多演員，為了完成角色，更出格更離譜的行為也不是沒有見過。沃格特和傑克的入戲已經算是相對溫和那種。至於他們會以什麼方式出戲，連李安都沒有把握，無法提供更多幫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降低這件事的影響力，裝作若無其事，把他們的感情歸結於出色的表演。
蘭斯聽了李安的話，放心了一半。他已經決定陪著沃格特直到外景拍攝結束，以防止有突發事件發生。同時，他也通知了傑克.吉倫哈爾的經紀人派恩，沒有明說情況，但鄭重的語氣讓對方立刻表示會盡快趕過來。最後過來的是傑克的姐姐瑪吉.吉倫哈爾。
在蘭斯和瑪吉的看顧下，雖然沃格特依然可以和傑克正常互動，但再想躲在一個角落裡獨處就變得不可能了。儘管如此，蘭斯和瑪吉也沒有掉而輕心。
可是即使小心再小心，外景拍攝全部完成當日，沃格特和傑克還是雙雙失去蹤影，蘭斯和瑪吉得到的口信是：不要找我，會盡快回來。
蘭斯和瑪吉一個字都不信，但這對任性的小伙子選了一個好日子，蘭斯和瑪吉根本不可能大張旗鼓地安排人去找他們——也怕找到時不知是怎樣一個情況，如果正在……那麼他們的一切努力就白費了。所以兩人只能對視一眼，無奈搖頭。
這時令經紀人和姐姐頭疼不已的沃格特和傑克正在策馬飛奔！
明媚的陽光，清新的空氣，寬廣的大地，連綿的綠色，風馳電掣的速度，兩個年紀都不大的青年矯健地駕著馬匹奔跑，高興得大笑大叫！
最後他們在已經搬空的拍攝營地停下，幕天席地滾作一團，發出肆意愉悅的充滿純男□□.望的聲音。完事後，兩人攤在草地上平復過分急促的呼吸。
「我很抱歉，恩尼，不，沃格特……」傑克看著天空，率先開口。他的戲份比沃格特完成得早，本來他可以先行離開，但他覺得他欠沃格特一個交代。
「不，傑克。」沃格特翻身，雙手撐在傑克的頭兩邊，深深凝視他，「我從來沒有這麼愛過一個人……」
「我知道，我也是。」傑克摸著沃格特的臉頰，「但我利用了你，我很抱歉。」一半是入戲，一半是失戀帶來的創傷，傑克急需一個宣洩的渠道。這個時候，除了性別，各方面都非常出色的沃格特正好在他身邊，他們的戲要他們「相愛」，很順理成章的，他誘.惑了沃格特，和他「相愛」。傑克沒有後悔過他的行為，只是對沃格特有些抱歉，即使對方顯然也樂在其中。
「如果是這種利用，我不介意多一點。」沃格特握住他的手親吻，「我不會讓結局那麼悲傷。」他隱晦地發出邀請。
「我不會忘記你的，沃格特。」傑克吻了吻他的唇，」無論如何，謝謝你。」
知道這是拒絕，沃格特撇撇嘴，嘟嚷：「無情的人，用完就丟。我覺得只需要一秒鐘，你已經把我忘記到腦後了。」
傑克哈哈大笑，咬著唇抬起雙腿勾在沃格特腰上：「絕對不止一秒鐘！今天我是你的！」
沃格特俯下.身咬他的唇：「蘭斯和你姐姐一定會氣瘋！」
傑克笑個不停：「這就是我們的目的啊……」
「well，ican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