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莊欣舞早就想好了,自己在姑媽家住的時間不會太長。想她已經17、8歲的年紀,怎麼說也是多半個成年人,現在不努力為自己和小弟小妹的將來著想,全家人都窩在姑媽家裡,勢必會給她造成很大的負擔吧。雖然姑媽嘴上不說,但是,莊欣舞還是不願意寄人籬下。
「小弟小妹的贍養費我一定會按時寄回來的。這些天多謝你們的照顧,那麼……我們告辭了。」
「傻孩子,都要走了還說什麼錢不錢的話,」姑媽動情地沾了沾濕潤的眼角,「記得一定要常常來玩啊,我們還有那兩個孩子都會想你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姑媽。」深深地鞠了一躬,莊欣舞拎起行李箱,與克勞德轉身向大路的方向走去。
夕陽將沉,天空像是著起火來一樣。桃紅色的雲倒映在遠處的海面上,看上去絢爛美麗。因為要趕今天的最後一班車回到市裡的關係,時間有點緊張,所以小舞沒多餘的時間耽誤,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喂喂,你這位親王也太悠哉了吧?發揮你男子漢的氣概,幫忙拎拎行李好不好?怎麼說我可是女生啊!」拖著沉重的皮箱,在坑坑窪窪的山路上剛走了沒多遠,莊欣舞的胳膊就開始酸麻起來,「我說話你聽到沒啦?怎麼一句話也……呃?」回過頭去,莊欣舞吃驚地半張著嘴巴,只見身後空空如也,原本跟在後面的克勞德竟然消失了?
真是搞不懂,那個為什麼總是這麼我行我素的,讓人難以捉摸。動不動的突然出現在你的面前,接著又像一陣風似的消失不見。「算了!果然是靠不住的男人!」憤憤地嘟囔了一句,莊欣舞拎著皮箱繼續艱難地向前走去。
東方的天空升起了一輪金黃色的月亮,太陽那最後一點兒餘暉終於沉入山的盡頭了。一陣夜風吹來,帶著遠處的青草芬芳。海邊的夏夜,真的讓人流連忘返。
對著頭頂那輪明月,莊欣舞不由地想起了克勞德的話。真是會討人芳心啊,若是普通的女孩子的話,一定早被他迷得神魂顛倒了吧。
低頭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距離末班車發車還有不到10分鐘了,而自己竟然還在這兒磨蹭的,全都怪這沉重的皮箱,也不知道克勞德那在裡面放了什麼,這麼死沉死沉的。「啊……」長長歎一口氣,莊欣舞苦惱地捶打著胳膊。也罷,比起回到那座令人心酸的城市,現在小舞卻突然想去另一個地方……失心之城。就像她曾經和克勞德約定的那樣,她想親手埋葬那些死去的人……
「cupio,呃……咳咳……」清了清喉嚨,莊欣舞捏緊了拳頭,深深地吸一口氣,「cupio,virtus,licet!」
咒語從嘴巴裡吐出來,像是帶著力量一樣。一瞬間,周圍的大氣紊亂了,一股狂風捲著沙土撲面吹來。「唔……」莊欣舞急忙遮住眼睛,只聽耳邊響起雷鳴一樣的轟隆聲。當莊欣舞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切都平息了。此時此刻,她已經不再身處在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上,而是站在一片黑暗之中,面前有扇黑的的木門,不知道通往何方。然而身後是無止盡的黑暗,莊欣舞沒有退路,只能將手伸向門把。慢慢地旋轉,「卡嗒」,門打開了……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的氣流突然從門裡吹出來,將莊欣舞的身體高高的捲起。「哇啊啊……」這一秒還不等她反應,下一秒她已經連同手裡的行李箱一起向下跌去。只聽「噗通」一聲悶響,莊欣舞的後背突然重重地摔在一塊草地上,「疼疼疼……」像是要斷了似的,屁股差點兒被摔成兩半。天!這還了得?那句咒語倒是很管用,但是每次出入失心之城都用「摔」的話,用不了幾次她就真的碎了。
揉揉屁股,緩了好一陣莊欣舞才清醒過來。而第一時間莊欣舞便聞到了那撲鼻而來的花香。美麗的白色花園,這裡的百合花好像永遠不會凋謝一樣,無論什麼時候都寂寞而妖艷地盛放著,和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感覺一樣,莊欣舞始終覺得這裡的一草一木似乎都是那麼熟悉,但是卻又非常遙遠。
努力地站起身,莊欣舞一瘸一拐地向花園對面那座籬笆牆走去。
高高的籬笆牆對面,雜草叢生。那些灰白色的人物雕像依舊矗立在那裡,伴隨著一股腐臭的味道。記得南宮希月曾經跟自己說過,這裡的石像都是當年觸犯了親王的法令,而被石化了的吸血鬼們。現在,莊欣舞終於明白為什麼這些石像看上去是那麼栩栩如生了,他們的表情還有動作,全部都被定格在被石化的那一瞬間,並且永遠永遠的定格。
剛剛在石像群裡走了沒幾步,這個時候,一座高大的男性石像突然吸引了莊欣舞的全部注意。只見它一身中世紀的西歐騎士的打扮,腰間掛著佩劍,斗篷隨風擺動,微長的頭髮整齊地梳向腦後。他的表情充滿驚愕,但是卻隱隱地看得出些許悲傷。雖然是外國人的面容,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和南宮希月卻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鼻樑高挺,一雙深邃的眼眸……更重要的是,他的無名指上帶著一隻戒指,而戒指上的雕花圖騰,正是南宮家的家徽!
他就是南宮希月那可悲的父親!因為愛上了一個人類的女子,而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回想起來,他矗立在這座花園已經500多年了……
伸出手,莊欣舞握住了那石像的手背,冰涼的沒有一點溫度。他還能感覺到自己的撫摸嗎?他已經死了吧?真想問問他,可曾後悔過?若是南宮希月也一直深愛自己的話,會不會到頭來也變成這個樣子?不過……南宮希月那比較聰明,在私奔之前最終懸崖勒馬了。突然很想笑,但是臉部的肌肉卻像凍住一樣,笑不出來。
風掠過草地,傳來沙沙的聲響,帶著一股熟悉的花香。
「是誰?……誰在那裡?」
正當莊欣舞陷入一片沉思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定了定神兒,小舞急忙回過頭去。遠遠的,只見籬笆牆對面站著一個身穿黑色長裙的女子正朝這邊望來。
「呵呵,原來是你啊,芙蕾……」那女子的笑聲像冬日的陽光一樣,雖然很好聽,但是卻異常冰冷。
「對不起,很抱歉擅自闖到這裡。還有……我不是芙蕾,我的名字是莊欣舞。」一邊解釋著,莊欣舞一邊朝那女子走了過去。就像是參加葬禮似的,只見那女子頭上披著一塊黑紗,看不清她真正的模樣。莊欣舞以前從來沒有見過她,但是那女子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了高貴氣質卻讓小舞有些呆住了,「請問……你是?」
「哦,芙蕾!你不記得我了嗎?500年過去了,你竟然把我們都忘了?」說著,那女子挽起了小舞的手,將臉湊近她的面頰,「我是……卡蜜拉,是你『最好的朋友』呀!」像是毒蛇吐著紅色的信子一樣,透過那塊黑紗,莊欣舞卻看到了一雙冰冷的眼神。
「卡蜜拉?」沒有印象,小舞從來都沒聽過這個名字,於是不好意思的搖,「真抱歉,我真的不是你說的芙蕾。不過……你的名字真好聽,很高興認識你,呵呵。」
「芙蕾,你在這兒做什麼?」她完全沒有把小舞的話聽進去啊,這些人怎麼都這樣,隨便就把不相干的身份強加在別人身上!
「克勞德……哦,就是親王殿下,他殺死了很多無辜的人類,我想把他們好好地埋葬。」說著,莊欣舞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髮,「不過,附近好像沒有鐵掀,有點難辦呢……」
「呵呵呵……」聽到這裡,那黑衣女子突然捂著嘴巴笑起來,「人類真是弱小啊!什麼事情都要靠雙手才行。就算有鐵掀又怎麼樣?瞧你瘦弱的樣子,這麼細的胳膊,光是挖坑的話,得挖上半年吧?」
「呃……」這句話雖然有點不中聽,但是卻有理有據,莊欣舞沒辦法反駁。
按了按小舞的肩膀,那黑衣女子突然走進了石像群中,在最後那一片早已經**的屍體前停了下來,「我知道你看到同類的屍體,心裡不好受。但是,能被親王大人殺死,應該是這些醜陋的人類的榮幸才對。只有不斷的吸食人血,親王殿下才能更加強大!」
「不!……克勞德已經答應我了,他以後都不會再吸人血了!」
「什麼?!」聽到這話卡蜜拉突然回過頭來瞪著莊欣舞,「你叫他『克勞德』?叫的真是親暱呢。」雖然是一句玩笑話,但是莊欣舞並沒有聽出來,那口吻中帶著嫉妒和憎恨,「他答應你了是嗎?……芙蕾,為什麼只有你在提出要求?你真的愛他嗎?」
「我……我不愛。即使有感情,也絕對不是愛意!」莊欣舞認真的回答道。
「那你為什麼還留在這裡?」
「是那在糾纏我啊!無論我走到哪裡就跟到哪裡,動不動就像個野獸似的發情。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我是他的人……我、我知道這麼說很蠢,但是我實在無法反抗他!」說著,小舞越發激動起來,「況且,他還寄居在我死去的哥哥的身體裡!」
「唔……」聽了這番話,卡蜜拉的肩膀微微著,一時間,就連天性遲鈍的莊欣舞都感到了周圍的那種違和的感覺。「真是可恨啊,我想要的東西你全都有,還故意表現出一副不想要的樣子!」咬著牙齒,卡蜜拉狠狠地說著。
「卡蜜拉……你怎麼了?」
「莊欣舞是嗎?」說著,卡蜜拉突然舉起了自己的右手,這個時候,一股強烈的魔法之風吹過,遠處的土地著,開始翻滾起來。只見遠處那堆**的屍體慢慢地沉入到泥土之中,被黑色的土掩埋。接著,土地上鑽出一些細嫩的綠芽,以那些屍體為養料,瞬間在黑色的泥土上開出了一朵朵白色的百合,風一吹,黃色的花粉像煙霧一樣飄散,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
「哇——!」看著眼前的奇跡,莊欣舞開心地鼓掌喝彩,「卡蜜拉,你太厲害了!謝謝你。」
「我知道了,原來你這麼的討厭親王大人啊。」沒有回應小舞的叫好聲,卡蜜拉只是淡淡地望著她,「親王大人也很過分呢,明明知道你並不是芙蕾,卻硬是要把你當作她的替身……」
「卡蜜拉?」上帝啊,這個世界上終於有一個理解自己想法的人了,望著卡蜜拉,莊欣舞不禁感動的想掉眼淚,「謝謝你理解我。」
「小舞,如果你真的想擺脫親王的糾纏的話……」將手指放在唇爆卡蜜拉突然壓低了聲音,「我有一個好辦法哦。」
「誒誒?」聽到這話,莊欣舞頓時愣在原地,「什麼辦法?」
「呵呵……悄悄的告訴你好了,其實血族是不老不死的,因為活的太久了,唯恐有些重要的事情會忘記,所以從古到今,吸血鬼一直有寫日記的習慣。親王大人也不例外,他的日記有整整一房間那麼多呢!」冰涼的手握住小舞的肩膀,「你要做的很簡單,只要把記著有關芙蕾的內容的日記本全部燒掉,那麼親王腦袋裡關於芙蕾的記憶就會被抹殺了!小舞……要知道,芙蕾一但消失了,親王也就不會在糾纏你了呀!」
「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不會騙你的,我們是好朋友呀!」卡蜜拉的嘴角上揚,表情有些扭曲地笑著,「說不定……你也可以因此拿回自己哥哥的身體呢!
「那麼,請告訴我……那些日記本在哪裡?!」
「小舞,你還真是可愛,我就喜歡你這樣單純、無知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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