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沅坐在馬車的車轅上,雖然戴了斗笠,但是大門前金家的男僕們恭敬的「少奶奶少奶奶」叫個不停,門外經過的人只要看一眼過來都知道充作車伕的人是金家少奶奶。
誰不奇怪哪一個能得金家少奶奶充作車伕?再接下來看到金承業這位金家的七爺,居然親自牽過馬的韁繩來,門外的人更好奇車裡的人了。
——這就是淑沅要的效果,就是給婁氏的體面。
卻沒有想到在這個時候,雲氏和呂氏卻趕了過來,張口就叫破了車廂裡的人,居然還用姨娘兩個字來稱呼婁氏。
尤其是她們最後一句話,卻是極為惡毒:不知內情的人,聽到她們的話就會猜想婁氏是被淑沅趕出金家的。
如此一來淑沅和金承業送婁氏回家,在世人的眼中就成了虛偽,不過是了邀名或是遮掩。
淑沅的名聲壞了,而婁氏也不會得到淑沅要給她的體面。雖然只有幾句話,卻把淑沅和金承業夫妻的苦心都給破壞了。
當然了,呂氏和雲氏二人如此做也不是沒有代價的,先不說其它,呂氏如此做就冒著金承業會生氣著惱的危險。
可見她們也是下了本錢的,為了讓淑沅聲名掃地真是不遺餘力。
金承業眼中閃過惱怒,他先看向了淑沅:他們夫妻的心思是相通的,就像送婁氏回家的事情一樣,淑沅所說正是金承業所想——現在,他真想著人把呂氏送回呂家去。
淑沅和他的目光一碰,便知道他的意思,一是要讓自己不要生氣,為呂氏和雲氏這等小人著惱氣壞自己不值得。
金承業總是把她的身子放在第一位,就好像她是紙做的般,稍不小心就會有所損壞。
淑沅微微一點頭,示意金承業明白他的意思,由著金承業開口。
「婁姨娘,什麼婁姨娘?」金承業開口就斥責呂氏:「我的姨娘只有你一個,什麼時候多出一位婁姨娘來;你不在房裡養胎,到這裡來做什麼?」
他開口就否認婁姨娘的存在:反正金家之外的人並不知道他有幾個姨娘,所以他說沒有就沒有,根本不和雲氏和呂氏糾纏婁氏的事情。
「爺,婁姨娘可是公主……」呂氏自然料到近來疼愛她的表哥,在此事上不會順著她的心意來。
淑沅咳了一聲,公主殿下在金家的事情依然是秘密,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而呂氏憑這句話就已經犯了大忌。
暖暖冷冷的看過去,那目光已經告訴呂氏再敢提公主一個字,就讓她當場好看。
呂氏深知道暖暖的厲害,所以當即吞回去了半句話。
婁大爺此時卻扶了婁氏自車廂出來,扶著妹妹下了馬車他才看向呂氏:「你還敢來!今兒正好和你把話說個清楚,明兒再去呂家討個公道。」
由他開口把前後的事情說了個清楚,只是隱去了十一的事情,以王爺和官府來代替,把呂氏所為從頭說到尾。
「就因為你,所以我不得我把妹妹接回去,我們婁家的姑娘豈能為人妾?也是因為你,金婁兩家不再是姻親,你生生拆散了一對恩愛的夫妻,還害得金家一房香火無繼!」
婁氏沒有開口,但是她立在那裡拭淚已經是最好的說明。
淑沅過去摟住她給她拭淚,而婁氏也扶著淑沅,怕身懷六甲的淑沅再不小心磕著碰著或是摔倒:她們兩個人的舉止更是讓人們看到姐妹情深。
所有的過錯只是一個人的,那就是呂氏。
淑沅此時開口:「不管如何也是我們對不住婁家妹妹,可是此事無所補償,也只能由我們夫妻親送婁家妹妹回家。」她的聲音哽咽著,聽得出來她對婁氏的離開真得很傷心。
「是我對不住婁家,都是我的錯。」金承業抱拳對婁大爺又是一禮。
而婁大爺卻扶起金承業來:「此事原也怪不得你。兼祧之事本就是約定俗成的事情,就算是仇家也不會把此事報官的,做那等絕人香火的惡事。」
因為有婁家兄妹的挺身而出,呂氏和雲氏的算計就這樣化成了泡沫,此時反倒她們成了眾人所指,成了最大的罪人。
「如果不是看你身懷有孕,今日定要讓你做馬凳伺候婁家妹妹上車。」淑沅冷聲說完後,扶婁氏上車:「時候不早了,我們送妹妹回家。」
呂氏沒有想到婁家兄妹會站出來:她就算打聽的再多,也不會知道如今婁氏真得不是妾侍了,淑沅答應給婁氏的是一紙和離書。
打發妾侍的話可用不著什麼休書,只要把身契和人一併送回去,或是把人直接賣掉也就完了:不管是和離書還是休書,那只是給妻室的東西。
直到婁大爺把話說完,她才知道婁氏拿到的是和離書:她並不知道婁氏還沒有拿到手,因為無人會告訴她實情。
呂氏原以為婁氏由妻變妾,不管她說什麼婁家的人也不會有臉站出來說話的。
金承業給呂氏使了一個眼色過去。在眾人面前,他當然不會開口維護呂氏了: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他很想教訓呂氏一番而不是維護她。
但是為了淑沅的安全,他和淑沅演戲演到現在那麼辛苦,豈能半途而廢呢?所以怎麼也要表現一兩分對呂氏的關心。
呂氏看到金承業的眼色,知道表哥雖然生自己的氣,但還是知道記掛著自己,她的膽氣便又壯了三分。
「少奶奶這話真是不把人當人呢,居然讓個女子做馬凳。」雲氏上前拉了一把呂氏:「你還不向少奶奶認罪賠個不是?」
呂氏看了看雲氏,雖然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但最近她很信服雲氏還是依言上前給淑沅賠禮。
「我們還要向婁、婁姑娘賠個不是。」雲氏說著話,推著呂氏上前示意呂氏去掀車廂的簾子。
婁氏和淑沅都是大家出身,且嫁出來都為嫡妻,所以進出都是以斗笠遮面,不會拋頭露面的讓人看到她們臉:這也是約定俗成的事情。
妾侍也就無所謂了,就像呂氏和雲氏:雲氏原本就是外番女子,根本不在意這些;而呂氏更是拋頭露面不是一兩次了,自然也不當作一回事兒。
但是她們掀簾子,就會讓婁氏被人看到:在車廂裡誰會戴上斗笠呢?她們不在意被人看到,但是婁氏卻在意的,尤其是在今天。
不管是和離還是什麼,婁氏終究是要離開夫家回去娘家,怎麼說也不是光彩的事情,因此她更不想被人看到自己臉,尤其是那雙紅腫的眼睛。
淑沅自然明瞭婁氏的心,當即上前阻攔。她要趕車,因此身邊只有一個暖暖伺候著,還和她隔著馬車;所以阻止呂氏只能她親自上前。
她自然伸手相攔,但是卻雲氏推呂氏,呂氏的手又抓了過來,淑法便用手推呂氏: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絕對沒有其它的想法——倒底在金家大門前,她不想讓人看笑話,所以用力並不大。
如果讓呂氏摔倒的話,丟的那也是金家的臉;還有,她輕輕的喝斥了一聲,就是想讓呂氏和雲氏離開馬車:不要讓人看到她們三人糾纏,讓人取笑。
卻沒有想到的是,淑沅的手輕輕一推,呂氏居然重重的向旁邊摔了過去!
淑沅是把呂氏向雲氏的方向推,也就是是直直的向前推去,就算她用得力氣大些呂氏也應該向後倒去,而不應該是向旁邊摔過去。
呂氏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倒在地上,而雲氏早已經後退兩步乍著雙後叫:「少奶奶,我們只是想賠個不是,你下這麼重的手做什麼?要知道她也是有身孕的,就算只是個姨娘,就算是犯了錯,但是她腹中的孩子無錯啊。」
她的聲音不小,立時就讓人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雲氏的話聲剛落下,淑沅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金家的丫頭婆子們也剛提起裙子趕過來,還沒有到呂氏身邊的時候,雲氏卻發出了更大的尖叫聲。
「啊,血,血!」雲氏指著呂氏:「血,流血了。少奶奶,想不到你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就算你容不得她也生下金家的兒女來,就算因為她你和七爺夫妻不和,你、你也太狠毒了些!」
淑沅看向了雲氏,沒有驚慌也沒有憤怒,平平靜靜的盯著雲氏:「原來,你剛剛大喊什麼婁姨娘並不是此來的目的,醉翁之意不酒啊。」
雲氏的眼底閃過得意,卻並沒有理會淑沅,只是尖著嗓子大叫,說來說去也是淑沅心狠手辣要害呂氏一屍兩命。
金家大門前一時亂成一團。
金承業忽然大喝:「安靜,安靜,都不要吵!」他看看呂氏又看看雲氏,嘴邊露出三分的嘲笑:「好心計,也是好手段。」
他說完看向淑沅,他知道淑沅此時定和他想的一樣;果然,淑沅看了他一眼後淡淡的道:「扶呂姨娘回府,送到老太太那裡,由暖暖等人伺候著,請最好的大夫到府中。記住,請城中所有最好的大夫到府中!」
「現在,我們送婁家妹妹回府。」她長吸一口氣,坐到了車轅上。
今天不管發生什麼,她都要先把婁氏送回去,那是她答應婁氏的,也是金家欠婁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