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沅聞言眨了眨眼睛,看著呂福慧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笑了:「好。」
她沒有再多說。
想讓呂福慧開口離開,一來是想將來可以對王爺府那邊有交待,就算他日王爺來了興致淑沅也可以應對:是呂福慧自己改了主意,她要走金家也不能強留啊。
二來,淑沅認為也差不多了,是人都會有記性,得了教訓還能一條道走到黑嗎?呂福慧可惡可恨,不過淑沅也沒有手軟,教訓完了就應該放人了,反正淑沅從來沒有想要過呂福慧的性命。
卻沒有想到會得到呂福慧這樣一句話。明明呂福慧被打的怕,可是她卻依然咬著牙不肯離開,那目光裡的恨意讓淑沅的眉頭微微動了動。
一切都是呂福慧開的頭,淑沅所做只是讓她自食其果罷了。不過,淑沅不打算和呂福慧講道理,因為她的道理與呂福慧的顯然不同,講也是講不通的。
呂福慧痛的不得不咬著牙說話,不然的話她怕是說不出一個字來,如此一來她的話便有些模糊,自然也就沒有了什麼氣勢:「現在,少奶奶沒有什麼事兒了吧?」
淑沅點頭,然後再點頭:「嗯,得了教訓知道守規矩也不錯;只是你的話還是不夠恭謹,你是奴我是主,你的自稱呢?還有,你話裡要有恭敬,可是我沒有聽到。」
「你還是有不敬啊。暖暖,小懲大戒。」她說到這裡歎口氣:「呂氏,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是你真得想清楚了嗎?我開口一句話,你就要皮肉吃苦呢。」
呂福慧倒是想答話,可是暖暖的小手已經左右開弓,「啪啪」幾下子落在呂福慧的臉上,她哪裡還能說得話來?
暖暖很是知道淑沅的心思——她雖然跟在淑沅身邊沒有幾天,每天倒有多半會守著十一,但她是宮裡的女子,那份惕透的心思卻不是雲霧等人能相比的。
「你可知道錯了,以後可知道如何和主母回話?沒有半點規矩,真是能給人添麻煩。」她打完人還代淑沅教訓了她幾句。
和主母鬥?如果男主子偏寵你的話,那還真得有幾分本錢,可是金家七爺正眼都不瞧你,留下來做什麼,挨打嗎?
暖暖沒有見過如此愚笨之人,如果是在宮裡,呂福慧怕是三天都活過不去,最後還不知道怎麼死的,又是死在誰的手裡。
淑沅看到門外來了人,便抬手打發人把呂福慧拖出去:「送你們姨娘去新房,剛剛收拾出來的新房,不要弄錯了地方。」
呂福慧想要說話,可是丫頭們哪裡會給她機會,拖起她就走,讓她那句「今兒可是我的花燭夜」,沒有機會說給淑沅聽。
不要說金承業對她沒有什麼興趣,就算是有那麼一點兒意思,如今她弄得如此狼狽,又怎麼可能會對她生出情意來?
呂福慧被丟到了院門外,她的父親也急急的跟了出來:「女兒,你不緊吧?她今兒打你還不是想讓你無法和承業……,我這就讓人去請大夫。」
「我知道。我不會讓她如意的。」呂福慧咬牙:「來日方長,女兒有法子的,就像從前一樣,表哥還不是事事都寵著我?我瞧來的人是沐家的,父親你應該聽聽是什麼事情的。」
婁氏自一旁的湖石後轉出來:「你想要知道些什麼,又想做些什麼?」她微笑著:「不如,我代你去問問可好?」
呂福慧和呂老爺都沉下臉來:「和你無關。」
婁氏不在意呂福慧父女的臉色:「傷的可是不輕,可要請大夫好好的瞧一瞧,今天晚上我們爺怕是不用過去了。」她說完扶著丫頭的手就走,也不等呂福慧回話。
進院門正好看到淑沅和沐夫人自屋裡踏出來,她緊走幾步:「這是要去哪裡?」她聽到丫頭們說要拿衣服什麼的,知道淑沅這是要出府。
她可不想淑沅離開,此時離開沒的便宜了呂福慧。
淑沅看到婁氏站下了:「我父親回來了,打發人讓我們回去瞧瞧。」
婁氏聞言看了一眼屋裡,見老太太等人都走了出來,便輕輕的道了一聲:「儘管放心,府裡就交給我吧。」她指的可不是府裡的事情,而是呂福慧。
金家北府裡老太太和三位夫人都在,真就輪不到婁氏來做什麼主。
淑沅點點頭,抬腳要走又叮囑了她一句:「萬事小心,呂氏可不是什麼……」她和婁氏都有些尷尬。
原要是妯娌相稱,如今兩個人都有點抹不開臉:應該如何稱呼對方當然都知道,但是婁氏由妻變妾雖然不是淑沅所害,也是和淑沅有點干係,何況是淑沅是得了好處呢?
兩個人誰也沒有稱呼對方,說話的時候都盡量避免稱呼。也因此,雖然兩個人的心思都差不多——呂福慧肯定不能留在府裡,但是兩個人都沒有再多說。
淑沅和沐夫人登上馬車,還沒有坐穩沐夫人一掌就拍在馬車上,臉都氣得發青了。
「倒底,怎麼了?」淑沅並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只知道父親回來,母親定要她相陪回府;現在看到母親的臉色,她的心提了起來。
沐夫人把手中已經揉捏成一團的紙丟給女兒:「他,他居然讓我們母女滾回去,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撞了邪。」
沐老爺打發人給沐夫人一封信,上面的話並不多,大意就是讓沐夫人和淑沅馬上就滾回去,不然的話就不要怪他不再給他們母女留半點臉面。
淑沅把紙收了起來:「母親先不要氣,父親的為人您是知道的,他待您如何誰也不如您清楚;而且父親向來疼愛我,如此發作其中肯定有什麼事情。」
「石氏,可是一直不曾來金府,而母親打發的人也沒有回去,再想想父親的盛怒,會不會兩件事情是有關聯的?」
「母親,石氏那人您比我更清楚,先不說其它至少是個極為精細的人,如果真是她把信偷偷換掉了,只要我們一回來事情肯定就會敗露。」
「她的所為瞞也瞞不住,如此蠢事可不是石氏會做得,可是老太太等人說信是她親手所交——石氏敢做,我想她八成就有了抽身退步計策。」
她伸手握住母親的手:「現在,不要氣,尤其不要生父親的氣;不止是現在不氣,在見到父親後更不要生氣著惱。」
現在母親需要她,做為女兒此時她就是母親最大的依靠,也是母親最好的幫手。
她不能讓母親吃虧,更不可能讓母親被人算計;從前她不知道不懂,但是現在她知道了、懂了,就不會再讓母親獨自一個人去面對:她定要站在母親的身邊,和母親一起面對、一起解決。
「母親,此時你更應該多想一想父親的好,我不是為父親說話,而是想著如果此事和石氏有關,她此時肯定巴不得咱們母女都氣的半死。」
「人只要一怒便會忽略很多事情,也會做錯很多事情。母親,您想一想父親的好處,想一想父親的平日為人,女兒認為那些話必不是他心底話。」
沐夫人看著女兒,漸漸收起怒容來,伸手把女兒抱在懷裡:「你長大了,真正的長大了。」看著女兒成長成熟,做母親的心裡只有酸澀。
因為她知道淑沅長大的代價是什麼,如果沒有經歷風雨,如果沒有半點的磨難,淑沅此時還是那個天真的姑娘。
褪去的天真,真的就是被苦難的刀,一點一點自人的身上剝離的,其間的那些血、那些痛、那些淚都只有經歷的人才最為清楚。
長大的女兒讓她能放下不少的心,可是長大的女兒也讓她無比的心疼,心疼女兒所經歷的那些;如果可以,她真得寧願長不大,永遠是一個天真的姑娘。
沐夫人也知道,每一個女孩子長大成熟都會如此,但做為母親依然只有心痛。
淑沅依在母親的懷裡,伸手也抱住了母親,今天換她做母親的支柱,不管如何她都會撐起母親頭頂的那天片,更會保護好母親頭頂的那片天。
只為母親為她操心白了的那一縷頭髮,只為母親為她操心眼角長出的那絲皺紋:前半生母親守護她,後半生就換她來守護母親。
「母親?」她有點不放心,因為母親沒有回答她。
沐夫人把下巴放在女兒的肩膀上,輕輕的歎口氣:「我知道,我不會生氣的。至少,現在不會,見到你父親也不會。」
等到事情弄個水落石出,她才會好好的問一問夫婿:多年的夫妻,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不相信把自己一生、把自己的性命都交付於你的髮妻?
她輕輕的合上眼睛,眼角的淚意被她壓了下去:他,是不是已經忘了彼此的誓言?在那個花開的季節,有河邊的楊柳作證,他與她曾經許下的誓言,難道如今只有她一人還放在心中?
現在想來,那時候的事情就真得好像一個夢般——小河邊的兩個人笑的那樣開心,也笑的那樣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