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承業沒有等多久淑沅就回來了,只是夫妻二人一前一後往書房走去,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近來他們夫妻在一起很少有如此沉默的時候,就算沒有什麼正經的事兒,兩個人也會說說笑笑的一路走回房裡。
哪怕是在睡前,金承業都會和淑沅說說話,可能就是幾句笑話、也可能是幾句叮囑,但是他們都感覺看到對方總有話兒要說。
連淑沅也是如此。因此,現在淑沅不會再因為和金承業單獨相處而不自在,反而是最為放鬆的時候:再也不必想東想西,就算有什麼事情她知道還有金承業在呢。
而她不管是高興還是擔憂,第一個想到要商量的人就是金承業。可是今天晚上她錯後金承業半個身子,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就有些沉甸甸的。
書房裡的燈燭很明亮,把小夫妻的影子拉的有點長。金承業轉過身來:「累不累,要不我們改日再說吧。」
淑沅緩緩的坐下,看著他的眼睛道:「還是今天說吧,不然誰也心裡不踏實。你的意思是什麼?」
她還是那麼直接,沒有說些無關緊要的話。
金承業先給淑沅倒了一杯熱茶,然後才坐在她的身邊:「你的意思呢,淑沅?你真得認為公主殿下所說的……」
「我的意思,我想你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問呢?現在我想我們要談的是如何能理解,不要因為此事而生份了。」淑沅微微垂頭看一眼肚子,眼前的男人是她孩子的父親呵。
「懷遠將軍,我想要做。雖然只是一個虛名兒,雖然我只是一介女流,雖然我並不懂什麼行兵打仗,但是我需要那個虛名兒。」她說到此處抬起頭來。
一雙眼睛亮亮的看著金承業,她再次輕輕的道:「我需要。」
她是金承業的妻子不假,但金承業的妻子不是她一人:並非是不相信金承業,而是金承業多一個妻子就多一份責任,如果有什麼事情兼顧不到的時候呢?
淑沅不想指望著老天保佑,也不想指望金承業可以捨誰而來護她——對婁氏而言又公平嗎?
人的命運還是握在自己手裡最為可靠。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就算沒有金承業她的孩子還有她。
這就是她要答應公主殿下的唯一理由,與相信不相信金承業無關。
金承業心裡升起一陣煩燥來:「淑沅,你可是不相信我?我做為你的夫婿,自然會給你所有的一切。」
「我雖然不才,但也不用你出去為自己掙一份前程,那一份前程自有為夫的來你掙來。」
他看著淑沅:「我說的出做到,淑沅,絕不會讓你受半分的委屈。」這是他做為男人的責任,做為一個丈夫應該做到的。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販夫走卒都知道的道理,他豈能不知道?他是淑沅的丈夫就應該給淑沅一個安生的日子,一份幸福,而不應該讓淑沅去辛苦。
他沒有想到淑沅會如此的直接,更沒有想到淑沅沒有想到他的心:他怎麼捨得淑沅去吃苦?
淑沅聞言沉默了一會兒:「你不同意?」她也有些意外,想不到在這樣一件事情上,她和金承業的意見會相左至此。
金承業點點頭:「我不同意。不要說你如今身懷六甲,哪怕你現在身子強健如男人,我也不會同意的。淑沅,我會給你……」
淑沅長長的歎了口氣:「我不是不相信你,承業,只是你除了擔心我之外,還有其它不想讓我去做什麼懷遠將軍的理由嗎?」
「我想,那只有你知道了。」她說到這裡站起來,不想吵架但是話說到此處她認為彼此需要點時間,金承業不可能三言兩語就改觀的:「我只問你一句話。」
「你功成名就的時候,朝廷會封誥你幾位妻子?只有一個對吧,到時候你要把封誥給誰,給我還是雲容?」
她說到這裡歎口氣:「我說這話並不是要怪誰,也不是要爭什麼,只是咱們夫妻和平常的有那麼點不同。」
「還有,夫妻一體呵,不知道承業你是如何認為夫妻一體的。」她再次抬起頭來看向金承業:「改日再談吧。我的主意已決。」
金承業早就知道淑沅醒過來後和從前有著太大的不同,但是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的強勢:我們可以再談,但我已經拿定了主意。
「淑沅,我的意思也不會變得。事情總有可以解決的法子,做為夫婿來說我如果不能讓你安心,那本就是我的不對。」他看著淑沅沒有迴避她的目光。
淑沅微微點頭:「我先回房了。」
金承業站起來:「我送你。」
淑沅微一沉吟才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話。而回房的路上,小夫妻兩人依然沒有一句話,直到金承業離開回書房,他們夫妻也沒有再說什麼。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把兩個人的心硬生生的分開了一樣,讓淑沅和金承業都有點生對方的氣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淑沅的精神便不太好:昨天晚上她豈能不好好的想一想,但是想來想去她也不可能順從了金承業的意思。
因為十一雖然小但話卻是極有道理的,淑沅不想把自己和兒女的命運放在任何人的手裡,這與她對金承業的感情是不衝突的。
沐夫人早飯並不想過來的,認為女兒會和金承業一起用飯,卻沒有想到淑沅打發人請了她過來。
她便猜想小夫妻有了矛盾,可是在用飯的時候又不便問,免得影響到女兒的胃口,便一直忍到吃過早飯。
「承業呢?」就算是母親要關心小夫妻的事情,沐夫人還是沒有開門見山的問,而是先試探了一句。
淑沅搖搖頭:「他去看二伯父了,母親找他有事兒,還是有什麼話要問我?」
「你呀,就不能好好說話?可是和承業慪氣了,你一個女子遇事多讓他三分,男人家就是要面子……」沐夫人開口當然是先派女兒的不是。
因為她是真得盼著女兒好,就不能慣著女兒的性子來,沒有什麼比夫妻和睦更為重要的:除非金承業不是個東西。
但是金承業為人還不錯,所以沐夫人要壓一壓女兒的性子,因為夫妻相處之道肯定是相互遷就。
「什麼事兒?」淑沅見玉露在房門那裡探頭,連忙叫她進來,也算是救了自己一遭。
如今她還真得不知道如何對母親說,一來不想讓母親太過操心,二來她也沒有想到法子能說服金承業心情更不好,沒有那個心力多說。
玉露進來把一封信遞向沐夫人:「只是大姨娘的信罷了,婢子就是看到上面有個急字,所以才急急的拿了過來。」
沐夫人拿起信來:「這才幾天,信就追著我進了門?」她還道是庶女那邊有什麼變故,當下也顧不得再和淑沅說話,先把信打開來看。
女兒當然是自己生的親,但事有輕重緩急,淑沅不過是夫妻慪氣罷了,那邊的庶女情形要嚴重太多了。
看了幾行後她揮手讓玉露退了出去,拿眼看向淑沅:「怎麼又舊事重提,這金家倒底是什麼意思?」
淑沅聞言才知道信裡所寫是自己的事情:「什麼舊事?」她取過信來看了沒看幾行也皺起眉頭來:「呂福慧所為豈能再入金家門,老太太她們是什麼意思?」
原來信上所寫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老太太和三位夫人問淑沅、沐夫人一句話:能不能允呂福慧嫁入金家北府二房為兼祧妻。
此事本已經有定論,不管金承業是不是還要再兼祧,那呂福慧是絕不可能再入金府為妻。
沐夫人有些惱了:「可就是為此事?叫承業來,我倒要好好的問問他,是不是真得不把我們沐家放在眼裡。」
此一時彼一時也,如果只是平常的小夫妻慪氣,她當然要站在女婿那邊說自己女兒的不是;但現在這種事情,她豈會讓女兒受半點委屈。
淑沅連忙擺手:「不是,不是,他還不知道此事呢。母親也不要生氣,這只是大姨娘的信,如果金家真有那個意思,想來會另外有書信來。」
「可能大姨娘聽錯了,或是那個呂福慧又在興風作浪什麼的,只要金家人沒有開口此事便作不得準。」
沐夫人白她一眼:「你倒想的開。石氏不是那樣的性子,如果不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她絕不可能會寫信來,還送得如此急。」
「岳母在。」金承業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封信,先和沐夫人見了禮才把信遞給淑沅:「居然又提兼祧之事,還和呂福慧有關,此事大有文章。」
他來居然也是為了兼祧之事,就如淑沅所講此事絕對是真得,老太太等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居然想要再讓呂福慧入金家的大門。
淑沅百思不得其解:「這怎麼可能?!」老太太是什麼樣的人,現在就算呂福慧把頭拿下來,老太太也不可能同意她入金家門為媳的。
「信上可有說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她沒有看信直接問金承業,反正金承業已經把信看完:「無緣無故是不可能的,但就算呂福慧有幾分手段,在老太太面前……」
那也不夠看啊,這事兒怎麼想怎麼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