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二老爺的臉紅得發紫,連脖子都粗了,盯著金承業真得很想很想一掌甩過去。
言重了!混帳東西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動手打了楊氏,然後還能若無其事的說什麼言重了,當他金大人的眼睛是瞎得不成。
楊氏看到二老爺的模樣便知道他怒極了,心頭暗喜的同時並沒有收聲,反而坐在地上哭的越發厲害了:「老爺,老爺啊,你看到你侄兒動手了,他眼裡哪裡有長輩在。」
金承業面對金二老爺欠了欠身子,依然很認真的道:「言重了,真真是言重了。」他這句話是說給二老爺聽得,接得卻是楊氏的話。
又是一句言重了,二老爺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你、你——!」他手指差點就要點在金承業的鼻尖上。
金承業後退了兩步:「伯父息怒,伯父有什麼教誨侄兒洗耳恭聽。」他很謙卑,可是剛剛他打人二老爺是看在眼裡的,見他如此只有更怒。
你了半天二老爺也沒有說出下面的話來,倒不是他氣得不知道說什麼,而是有些話他不能說出來。
楊氏如今還沒名沒份,算是金承業哪門子的長輩?就算楊氏有名有份也只是個妾室,死後連金家祠堂也進不了的人,又算是金承業的什麼長輩?
二老爺盯著金承業點點頭:「好,好,你果然很好。我就問你憑什麼打人,還在我的面前,你是當我這個伯父已經死了不成。」
金承業淡定的很:「她先動手的,伯父的眼睛很好一定看清楚了的。」
「哼,淑沅和你都是小輩,如此的目無尊長……」金二老爺顧左右而言,無非就是要問罪於金承業,想給楊氏做主。
在平氏面前如此做,也是為了讓平氏知道以後不可以給楊氏臉子看:楊氏可不是一般的妾侍。
「淑沅與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有父母雙親在,祖母的身體依然很好,就算是眼下還有伯父和伯母在——用不著不三不四的人來教訓。」金承業此時才看向楊氏。
二老爺的臉已經沒有人色了,被金承業一句一句頂撞下來,他卻找不到什麼能真正站住腳、可以教訓金承業的道理。
「你來京城是做什麼的,如此頂撞長輩你是不想榜上有名了。」他要提醒金承業,免得金承業把前程兩個字忘了。
金承業抬起頭來,腰板也挺了起來,直直的看著金二老爺一字一頓的道:「是不是榜上有名考得是真才實學才對吧,或者說伯父有讓人躍龍門的本事?」
「那小侄也不敢坑害伯父,為自己也為伯父的前程著想,大考當然要靠自己。」他並不在乎二老爺的威脅。
二老爺的心被金承業一句話就提起來了:躍龍門的本事?這話兒要是讓言官們聽到,當真奏一本上去,皇上未必當真但他要順利再高昇一步卻有點不好說了。
「一個不孝之徒也能高中,那才真真是笑話了。」他哼了一聲彎下腰去扶楊氏。
金承業今天是吃了稱砣鐵了心般,半步也不相讓:「伯父,不孝兩個字自何說起?」
「如果是指今天承業所為,那承業並非是不孝而正正是在盡孝,伯父可以請學監來——如果學監真得認為侄兒不孝,那侄兒這一世便不再考!」
他聲音並不大但是每一個字都很用力:「此楊氏是什麼人,做過什麼,不止是伯父知道,我們族中人也有不少人知道。」
「還有,伯父可以忘了從前你許下的承諾,但是我們金氏一族的人卻不敢忘;眼前伯父所為不對做為侄兒不勸不阻止,那才是真真的不孝!」
「伯父,侄兒不敢擔不孝之罪名,還請學監來為侄兒主持一個公道。」他說完彎下身子又施了一禮。
金二老爺的臉由青轉紅,再由紅轉白,最終一甩袖子拉起楊氏就走。
楊氏卻還沒有弄清楚眼下的情形,依然不依不饒的哭鬧:「老爺,老爺,你就讓他們如此欺辱奴家?那不是打在奴家,分明就是在打老爺你的臉……」
「閉嘴。」二老爺的嘴角抽了抽,終究忍不住把一肚子的火氣噴到了楊氏的臉上。
金承業所說的話半點也不假,他就算是金承業的伯父也不能動金承業半點:功名金承業不靠他,而不孝兩個字他要如何提——真要說起此事來,豈不是要自楊氏的來歷說起?
到那個時候,金承業真得不會有什麼錯,但是他的錯呢?他做的事情真得不怎麼占道理,雖然男人們都這樣,但是真擺到桌面上就成了另外一回事兒。
就算比他更不堪的人,也會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來唾棄他。
至於淑沅的病他並沒有提醒金承業,並非是他把此事忘到了腦後,而是要請動太醫們,平氏比起他這個金大人來要好用的多。
淑沅見楊氏和金二老爺終於走了,回過頭來看看平氏:「伯母,你大可不必委屈自己的。」
「有什麼可委屈的?」平氏搖搖頭,牽起淑沅的手來:「那孩子已經要週歲了,且看楊氏的為人就不是省心的,此事怕我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至少京中很多人都是知道的。這樣的事情只要有一個人知道,就會吹的滿城風雨,只是瞞著我一個人罷了。」
「我不答應旁人也是知道有那麼一個孩子,有楊氏這麼一個人,那倒不如就讓她們母子登台亮相吧。」
平氏歎口氣:「在京城之中有些事情就是如此的,不是我們想大哭就可以大哭的——同樣的事情發生自己身上那是天大的事情,但是發生在旁人的眼裡那就是天大的——」
她微微一頓後才吐出後面的話來:「那就是天大的喜事。」
淑沅聽到後沉默了好一會兒:「就讓她們……」楊氏所圖是**裸的,真得讓她得逞,以後平氏豈不會成為京城的笑柄。
再說看著楊氏得志也讓淑沅心頭賭得慌,那樣一個人憑什麼心想事成,天下間還有公道兩個字嘛。
平氏笑了,她輕輕柔柔的笑容就像是夏初的風一樣:「便宜?那還真不一定呢。大門是打開了,是不是能踏得進來那要看楊氏是不是真得有那個本事。」
「我倒不怨恨楊氏。」她說完這一句後便沒有再說,但是淑沅和金承業都明白她的意思,她恨的人是金二老爺。
金承業沉聲道:「伯母,此事我會寫信……」
平氏擺手:「不必。你伯母還不到要由小輩們來護周全的時候,你們放心就是。成於我,當然也會敗於我,這是天理。」
她說完指了指不遠處的院子:「你們兩個的住處,不必拘著也不要再提離府另居的話,有我在一天這裡便翻不了天。」
吩咐人好好伺候淑沅和金承業,她帶著人離開。
她的身影並沒有給淑沅和金承業淒涼之感,在眾人簇擁之下,就算只是背影也不是旁人能遮住的。
用晚飯時候沒有看到金二老爺,淑沅和金承業並不在意,反正平氏心情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沒有想到的是,晚飯後淑沅小夫妻剛剛回房,金二老爺便來了。
他沒有帶一個人,獨自踏進了淑沅所居的院子,先以主人的身份問了問金承業和淑沅可有什麼短缺的,又叮囑了院子的人好好伺候著。
淑沅知道他必不是為了這些才來,要知道今兒他們夫妻可沒有給二老爺半點臉面。
金承業看看淑沅有倦容的臉,不想再聽二老爺廢話下去:「伯父,您有什麼吩咐直接說吧,只要是小侄能做到的,且不會有違聖人之訓,那小侄定會全力以赴。」
二老爺咳了兩聲:「剛剛你們伯母打發人給我送了信,日子什麼的都訂好了,都安排的很妥當,只是有一樣不太好。」
「楊氏呢,出身有點低,但她倒底是我唯一兒子的生母,因此她被人看低了就是我兒被人看低,也就是我、是金家是金氏一族被人看輕。」
「說到這裡,楊氏對侄媳婦所為的確是不對,我已經責罵過她。楊氏她並不壞,只是性子太過直率些,侄媳婦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同她計較了。」
他說到這裡大手在腿上來來回回的滑動了幾下:「嗯,有個事情要麻煩侄媳婦——到那天就由侄媳婦帶著人把她迎到我們府側門可好?」
二老爺說到這裡咳了兩聲:「當然不能讓侄媳婦平白辛苦一趟,而承業高中後十有**要在京中歷練幾年。」
他在袖中拿出兩張紙來推到金承業面前:「這是京中的兩處鋪子,地段不錯,鋪子不算大但也過得去。有它們,你們夫妻在京中便可以不用靠家裡給銀子。」
「我那嬸娘年紀也大了,幾位弟妹又都是婦道人家,承業你能自立想來能讓疼愛你的她們很欣慰。」
淑沅上前拿起房契來看了看:「伯父好大的手筆——嗯,伯母知道此事嗎?」
二老爺的臉上有點不自然:「如果侄媳婦同意的話,我便會和你伯母說,想來你伯母也不會阻攔的。」
淑沅把房契放下:「伯父,此事我不能答應你。我是帶著身孕的人,怕是會衝撞了喜神。」
二老爺咳了兩聲:「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侄媳婦你再想一想。嗯,我倒也聽說了你們北府還要再兼祧一房的事情,說不定我能說上幾句話。」
他的暗示金承業和淑沅都聽明白了,也相信金二老爺的話是有份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