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承業的話讓沐夫人有些意外,但她扭過臉去;因為她有點感動,被她的女婿給感動了。
淑沅低下了頭。她不想再說話,因為不必再說什麼了,有金承業呢。
呂福慧兩隻眼睛瞪得溜圓:「表、表哥。」
她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那個曾經握著她的手對她承諾的男人,如今卻對她說:他不只是不讓她受委屈,也不能讓他的妻受委屈,也不能讓金家任何人受委屈。
那是不是在說,她的表哥不會讓人來欺負她,同樣也不許她去欺負人——那是警告?
可是,她一個孤女如何能欺負人,她有欺負誰!
金承業看到呂福慧的淚水知道她是真得傷了心,但是他的話是發自內心的,這個妹妹他同樣是真心的疼愛,所以才不想看她做錯事情。
才更想呂福慧能明白事理,能做些對的事情。他是呂福慧的表哥,豈會看著她被繼母欺負,而老太太又豈會容人欺負於她?
「因為,我不只是你的表哥,還是淑沅的夫婿,還是北府的男主人。」他真心希望呂福慧能明白。
呂福慧合上了眼睛,淚水滾滾而下。她沒有垂下頭,她就讓金承業看到她的淚看到她的痛,看到她心碎的樣子。
這個世上再沒有其它人可以傷她如此之深。
金承業再次歎息:「墨玉,藍玉,你們是老太太給福慧的,當初老太太是怎麼叮囑你們的?如今你們怎麼伺候福慧的?」
「不是我心狠,實在是不能由著你們害了福慧。在你們跟了福慧的那一刻起,你們已經不再是我們金家的人,這一點老太太是明明白白告訴過呂老爺的。」
「我會讓人帶上你們的身契,連同你們送到呂夫人的手上。對於你們做錯的事情,我會親自登門向呂夫人請罪。」
他說完一擺手:「來人,帶下去。」他看到了呂福慧的心痛,他的心裡當然不好受。
但他是兄長,就要讓福慧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要讓福慧明白她已經長大了,有些小時候能做的事情如今已經不能做。
還有,小時候有用的手段如今也已經沒有用了,不只是在他這裡,在其它人那裡更是如此。
只有如此呂福慧才能真正的長大,才能真正的找到她的幸福。
金承業認為這是他能為呂福慧所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再疼愛呂福慧她終究會有她的夫婿,到時候自會有人疼惜她。
而他也有他的妻兒,他需要把全副身心放在他們的身上。
有時候就需要硬下心腸來。金承業不去看呂福慧因為心痛而傷心至極的臉,一心要敲醒呂福慧。
呂福慧緩緩的垂下了頭。她很清楚她可以和天下人為敵,就是不能和金承業為敵。
她做不到是其一,其二是不想讓金承業討厭她,她要的是金承業歡喜她。
「表哥,不是她們的錯。她們也規勸過我,只是繼母總是使人來催,讓我心裡越發沒有低,才會做錯事情的。」
「我不應該強求嫂子接納我的,是我強人所難。」她站起身來對著淑沅欠身施了一禮:「嫂子,福慧錯了,您大人大量原諒福慧這一次吧。」
她真得不想向淑沅認錯。因為現在認錯和剛剛她認錯是完全不同的,但是金承業的意思很清楚:他要的就是她向淑沅認錯。
因為他的話說的再清楚沒有:他不能讓他的妻子受委屈,不能讓人欺負他的妻子。
呂福慧再蹲下施禮賠罪的時候,淚水落在衣衫上:她並不恨金承業,她喜歡金承業,她只恨淑沅。
賠禮就是一種屈辱,她記下了。
淑沅看著她蹲下起身,受了她的禮後並沒有說原諒她的話,簡單的道:「抬起頭來。」
呂福慧只是猶豫了一下就抬起了她的頭,和淑沅四目相對時她沒有做任何掩飾:金家她是認定了,這份心思是絕不會更改的。
她對淑沅的怨也沒有掩飾,明明白白的擺在臉上。
因為她知道淑沅為什麼讓她抬起頭來,不過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正的心服口服了。
她要就告訴沐淑沅,她不會認輸的。
淑沅看到呂福慧的眼睛後微微一歎:「我也不會改變心意。你走吧。嗯,你以後大不可必做這些虛情假意的事情,不必到我這裡來走動了。」
呂福慧是做錯了事情,但是不用她來出手教訓她,因為金承業給她的教訓就足夠了。
不是她不計前嫌,而是呂福慧罪不至死,如今金承業已經表明了,呂福慧依然死性不改又如何?
金承業不點頭,她沐淑沅不點頭,呂福慧再不死心也不可能進得了金家的大門。
這就,足夠了。
而且,她想呂福慧也明白的,不必她多說告知她一遍。也因為呂福慧的不掩飾,淑沅也就不用再說原諒了。
淑沅根本沒有原諒呂福慧。
呂福慧退後一步再次施禮,這次她沒有感到什麼委屈:「嫂嫂還在生福慧的氣?那是福慧真得不好,福慧以後一定會改的,只求嫂子多憐福慧沒有母親教導。」
她收起了她的傷心,也收起了她的怨恨。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她沒有太多時間浪費在傷心和怨恨上,需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她要把時間用在如何讓自己以後能過上好日子上。
呂福慧說完後又向沐夫人一禮再次賠罪,最後才向金承業賠禮並且謝過金承業:「我知道表哥是為我好,也只有表哥會教我。」
金承業看著呂福慧,看了好一會兒才道:「福慧你回房吧,我和你嫂子還有事情要說。你,好好想一想我剛剛說的話吧,老太太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他這次沒有再說我和老太太不會讓你受委屈,因為他對呂福慧有些失望;話已經說得不能再透了,他想給呂福慧留份體面。
但呂福慧並沒有領情,她沒有半點知錯;剛剛她和淑沅四目相對時的樣子,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明白,那是呂福慧想讓他看到的,讓他知道她對他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
金承業很感動呂福慧的心意,可是他對其並沒有男女之情,此事他已經早就對呂福慧說過了。
呂福慧如此的糾纏且算計淑沅的頭上,動的那個小心思讓他生出一絲的厭惡來,感覺眼前的人已經不太像他自幼就認識的福慧。
呂福慧沒有再多做停留,施禮後帶著丫頭離開了。
墨玉緊走兩步:「姑娘,您何必……」
「不是你認為的那麼容易的。今天表哥越認為她沒有錯我是錯的,他日才會更……」呂福慧沒有回頭,腳下走的每一步都極穩。
她走路從來不會急匆匆的,更不會看不清楚路就邁出腳去。她自幼就怕疼,因此她很怕會跌倒。
現在,她更是不能跌倒。
沐夫人也離開了。這個時候當然要讓他們小倆口說說話了,這個女婿還算可以。
金承業看著淑沅:「你就沒有打算解釋是不是?你就不怕我會生出誤會來?」
「你開始誰也沒有相信,你是有了把握才發難的。」淑沅白他一眼:「你,勉強還可以吧。」
小夫妻相視一笑,都感覺心底舒服的很:世上有那麼一個人懂你,是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
「你來做什麼,雲容那裡會沒有備你的飯菜?」淑沅很奇怪婁氏怎麼會放金承業離開的。
看到淑沅挑起眉毛問他,金承業看得心頭一癢,伸手在淑沅的頭上一拍:「你呀。我知道雲容那人有點小心眼兒,你不用和她一般見識。」
他其實想說的是,他更喜歡淑沅在一起用飯;可是話到嘴邊他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好意思說出口。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怪,兩個人都有些不自在,都心底有點異樣。
「她小心眼兒?」淑沅斜他一眼:「女人家都小心眼兒。不對,男人也都是小心眼兒,人都是小心眼兒。」
金承業看著她,眼神裡有什麼東西在流淌:「你的小心眼兒我……」
「爺,少奶奶。」門外銀針的聲音,讓金承業有點惱火。
「什麼事兒?」金承業的惱意帶了出來,讓淑沅忍不住看著他笑起來,吃吃的笑聲越發撓到了金承業心底的癢處。
可偏這個時候銀針還推門走了進來,金承業抬起頭長長的一歎:他真得很想把銀針抓起來丟出去。
銀針站在門邊就蹲了下去:「爺,少奶奶,是雲霧姐姐和玉露姐姐讓婢子來的。因為楚姑娘那邊送了貼子過來,婢子是回爺和少奶奶一聲兒。」
她先把雲霧和玉露賣掉,然後才說事情。
話說完她把貼子放到桌子上,然後再次躬下身子為禮就轉身出去了;唉,她怎麼不知道爺想把她丟出屋子的心情呢。
「小蹄子,你剛剛對爺和姑娘說的什麼,不是你輸了猜拳才去回話的嘛,什麼叫姐姐們叫去你的?!」
外面傳來的丫頭們的打鬧,引得淑沅臉上微微一紅:該死的丫頭們都在胡亂想些什麼。
她如此想著看向金承業,正好迎上金承業的目光。金承業一笑:「淑沅,你說丫頭們進來回個事兒為什麼還要猜拳,是你給她們訂下來的新規矩?倒真是新……」
話沒有說完,因為淑沅狠狠的擲過來一個枕頭,還奉送了他紅通通的臉蛋兒及春意橫流的一雙眼睛:就算是惱意也掩不住眼中的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