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沅相信金承業的為人,但她同時總感覺金承業有什麼事情在瞞著自己:這兩點聽起來矛盾,可是淑沅並不認為有什麼矛盾。
就像世上的好人也會做壞事,而壞人偶爾也有可能會做好事一樣,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她打開了方勝,並沒有馬上看反而看向金承業;她有時候真得很想一切是由金承業來告訴她,而不是她在方勝上、或是其它人的嘴裡聽說。
金承業的目光卻落在方勝上,輕輕的讀了出來:「趙府有兩個老太太,如果她們事先都知道對方的話,也不會有今天的困局。」
淑沅知道他不會開口的,轉過眼來看向方勝接著讀下去:「可惜的是,身處局中的人並不會知道,所以才會有悲劇。」
「金少奶奶,你是不是在局中呢?你又對金家,對事關自身的事情知道多少?」
她讀到這裡又抬頭看向金承業。
金承業的臉色有點點的發白,卻迎著淑沅的眼睛輕輕的道:「我不能保證從前,但我能保證從此之後不會對你再有欺瞞。」
「淑沅,我不會害你。」他這一句話加重了語氣。
淑沅挑了挑眉頭沒有作出回應來,因為她相信金承業的話;但,她現在要的不是金承業的承諾,她只是想知道答案。
「比起我們府上的兩位老太太來,更可怕的是被自己最親近的人所騙。金少奶奶,你信得過自己的親人嗎,信得過那個和你要共度一生的人嗎?」
「枕邊人如果不能信任的話,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成為要了你性命的人,至少也會成為傷你至深的人。良言至此,信與不信就看少奶奶是不是真是聰明人了。」
淑沅讀完後看看手中的方勝,翻來覆去的看了又看:「這種黃紙,有什麼意思?」
金承業搖了搖頭,他的情緒有點低落。因為他知道淑沅的心又和他走得遠了,本來兩個人已經很近很近了。
「那你說,我是不是聰明人?」淑沅把方勝折好後放進袖子裡,看著金承業的眼睛亮晶晶的。
金承業看著淑沅的眼睛,卻根本看不透淑沅現在的心情:「我有時候真得寧可你不是個聰明人。」由衷之言。
淑沅聞言點點頭:「是啊,人如果笨點可能會更快活些。人笨了就不會看得那麼清楚,也不會什麼都看得那麼明白,有時候人什麼也不知道反而更快活。」
「但是,我寧可苦也要活個清楚明白,哪怕是苦死也不悔。」她看著金承業說得斬釘截鐵。
金承業看著淑沅眼中的執著,心中微動他伸出手去握住淑沅的肩膀:「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老太太那裡……」
他搖了搖頭:「不是,是我不敢也是我不想,因為我、因為我……」他吞吐了半晌也沒有說出來。
淑沅看著他的眼睛,看得出來他的痛苦。
「你二伯母他們到了。」趙氏推門進來,看到淑沅和金承業的樣子一愣:「出了什麼事情?」
淑沅轉過身來:「沒有什麼,只是我差一點摔倒。」
趙氏看了一眼地上的精緻提盒:「飯菜送來怎麼沒有擺上?算了,淑沅你在這裡也歇不好,你二伯母他們來了,要不你跟她們回去吧。」
「今天也沒有什麼事情了,明天你再和承業過來就是。我這裡你不用擔心,我很好。經的多了,沒有什麼是挺不住的。」趙氏說到這裡微微有些哽咽。
淑沅當然是想回去的,可是看到趙氏的模樣,真得說不出回去的話來。
金承業也不放心趙氏獨自在趙府裡,尤其曹氏又不像是那麼明白事理的人,因此他決定要留下來。
趙氏還是很感動的,人在什麼時候最需要關照?當然就是在最傷心的時候了,尤其是對趙氏這個無子的半老婦人來說。
金承業只是她的兼祧子,而淑沅也只是媳婦,說起來哪一個也不是在她的肚子裡爬出來的,當然就讓她感覺兩個人總有點不夠親近。
但是現在她很安慰,在此時兩個人都留下來陪著她,讓她真正感覺到她不是一個人。
趙氏又問過淑沅的身子,叮囑了她幾句後就要離開時,卻被淑沅叫住了。
「夫人,這些飯菜您讓人帶走吧,一會兒我還是讓人出去買點兒;或者就麻煩外祖母的人弄點來給我,就是怕給外祖母那裡添亂。」
淑沅的聲音平靜的很:「這些飯菜是府上二少奶奶送來的,我聽她的話好像很記恨我們金家似的。」
趙氏的臉色變了,她看得人卻不是淑沅而是金承業:「她,來過?!」
「是。」金承業歎了口氣,沒有料到淑沅會把此事告知趙氏;因為淑沅接過了方氏的方勝,還把方氏放走了嘛。
趙氏的臉拉長了,眼角都有點點向上拉起:「還認為她安穩了呢,想不到。哼,既然如此那就留不得她了。」
她說到這裡看向淑沅:「她說了些什麼都不必信,她是恨極了我們金家的。」
淑沅聽到這裡看一眼金承業——她說方氏是恨極了金家,趙氏也順勢說她恨極了金家,但方氏恨極的人應該是金承業才對。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給了我一個方勝。」淑沅把方勝交到了趙氏的手上:「因為事涉趙府的人,所以我想了又想還是認為,此事還是要交由趙家大舅母處置比較好。」
她和金承業應該稱趙家的老爺們為舅父,但因為曹氏和趙氏的原因,因此金承業一直稱其為伯父和叔父。
今天,淑沅卻把舅母兩個字咬得很重。可是趙氏並沒有在乎,目光全落在淑沅手中的方勝上。
趙氏伸手取過方勝去:「她寫了些什麼?」
「莫名其妙的話。」淑沅答得極為簡單,可是金承業的頭卻垂了下去,並且一言不發。
趙氏看看金承業和淑沅,捏了捏手中的方勝:「這事兒淑沅你做得對,她倒底是趙家的人,我們不方便做什麼;我這就把東西交給那邊,看他們如何處置。」
她依然沒有稱呼趙家的老爺們為兄長。
淑沅拿出方勝來就是為了這個當然不會有異議,金承業只是抬起頭看看趙氏也沒有說不成的話。
趙氏匆匆的走了,走的很急,就像趙老太爺剛剛醒轉活了過來般!
淑沅看向金承業:「你剛剛要說什麼?」
金承業搖頭:「回去再說吧。如今在趙府之中多有不便。」
淑沅也沒有相強:「我們跟過去看看吧,說不定我能聽到些什麼東西,就不用等你來告訴我了。」
她說完沒有等金承業答應就跟了出去,金承業是不是跟來她並在意。
看趙氏的神色變化,金承業瞞著她的事情趙氏也是知道的;金家兩位老太太好像都知道,金家夫人們是不是都知道呢?
淑沅猜想,在她這一輩兒的妯娌裡是不是也有人知道此事:婁氏是不知道,那是因為她嫁入金家比自己還晚呢,說不定在她之前嫁入金家的人知道呢。
金家南北二府只是金氏一族的二房,其它幾房會不會有人知道呢?淑沅想,如果人知道的多了,那這個秘密也就不叫秘密了,總能被她弄個清楚明白。
金承業緊緊的跟了上去:「這個時候,趙家的姑奶奶們應該都回來了,還有其它親近的、住的近的人也都到了。」
「看到我們又到靈堂上去拜祭,定會認為你我是真得有孝心。」他說到此處微微頓了頓:「只希望趙老太爺在天有靈不會怪我們。」
淑沅白了他一眼:「你說什麼我也是要去看一看的。」
可是她什麼也沒有看到。趙家人待淑沅很客氣,但是從頭到尾沒有人提到方氏,更沒有看到方氏的人。
就算淑沅旁敲側擊,趙家也沒有人接她的話碴;彷彿趙氏壓根兒就沒有對趙家人提過方氏的事情一樣。
淑沅只能如此懷疑了,卻想不通趙氏為什麼要瞞下方氏的事情,但也只能暫時把此事壓在心底。
趙府如此遇上白事,她豈能在這個時候和趙氏去理論?只好又和金承業重新回到房裡,而飯菜已經被人換過了,就是曹氏院裡人親手做好的飯菜。
剛吃過飯不久,就有人過來:金家三房的二夫人平氏和長房三夫人皇甫氏到了,她們聽說淑沅和金承業在,就想過來和他們一處說說話,不用趙家另外安排了。
金承業和淑沅能說不嘛,連忙起身迎了出去;金承業同時向淑沅簡單說了說兩位伯母的情形。
平氏是郡王之女,平常都在京中;這次只是回來給她的生母掃墓,不想遇上趙老太爺去世,給妯娌趙氏面子她都要親來一趟。
淑沅當然不記得自己這位伯母是何樣子,抬頭看到平氏穿戴的並不如何出眾,和府中其它的夫人沒有什麼不同。
走到近前,淑沅卻發現平氏和皇甫氏穿戴的區別:兩人的衣服都是半舊的,但是論做工皇甫氏的當真不如平氏很多。
皇甫氏跟在平氏身後,看到淑沅笑道:「我和你二伯母來擾你了,正好也有點事兒和你說。先讓你二伯母坐下,今兒可真是累到了她。」
淑沅聽得眼眨了眨,差點沒有反應過來而讓皇甫氏和平氏都尷尬:這皇甫氏也太過巴結平氏了吧,就算平氏是郡王之女,但再怎麼說她們都是妯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