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老爺和淑沅、金承業說話,曹氏老太太就很不高興,但是金承業和淑沅那是親戚過府更是客,她也不想趙家人薄待了金承業二人:那樣是她在金家人面前沒有臉面。
因此她想等金承業和淑沅說完話,就要開口譏趙大老爺幾句的,可是不等她開口淑沅就拉著金承業跪在了趙老太爺的靈前。
辦白事的人家什麼人最大?那當然是死者為大。因此不要說是曹氏了,趙家什麼人也不可能此時阻攔淑沅和金承業對死者的祭拜。
曹氏老太太到嘴邊的話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淑沅放開曹氏老太太並不是因為單單著急要給死者上香,而是她發覺曹氏哪裡用人扶啊,身子骨硬的很,倒因為和楊氏其子女生氣,把淑沅的胳膊捏的生疼。淑沅正好藉著機會掙脫了曹氏的手掌,解救了自己的胳膊。
靈堂上的吵鬧自淑沅來就沒有停,好容易找到個機會,淑沅真得希望可以借此讓趙家恢復常態:她倒不是手伸的長要管人家趙府的事情,而是趙家不能像個正經辦白事的,那她這個過府的親戚就不會有人過來打點照顧。
再說看著趙家人在靈堂上大吵大鬧,她和金承業立在靈堂外面也很尷尬;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她不想被牽扯進來,可是趙氏偏就叫了她和金承業進來。
金家人憑什麼摻和人家趙家的事情啊?趙氏是糊塗也罷,還是護母心切也罷,淑沅只是不想看到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按理說金承業應該在靈堂外棚行禮,可是他如今進也進來了,再說外面也沒有一個趙家人在,所以事急從權,小夫妻兩個就跪在地上對著趙老太爺拜了拜。
金承業知道淑沅的心思,只因他也如此想得,根本不給趙家人思索的機會,他的頭叩得那叫一個順溜。
靈堂上因為金承業和淑沅這一跪全靜了下來,齊齊呆愣的看著淑沅和金承業祭拜他們的老太爺:就算趙家人和金承業及淑沅見過禮了,可是他們的心思還沒有在靈堂上,依然對曹氏老太太防備著。
直到淑沅和金承業行完禮後起身,趙家的人才如同驚醒般跪下去:他們終於想起今兒是他們府上的老太爺過世了,他們趙府是在辦白事;如此一想,再想起剛剛亂哄哄的靈堂,再看金承業和淑沅對亡者的祭拜,他們當中不少都臉紅起來。
趙家人參差不齊的跪倒在地上,有先有後的開口哭起來:這是應有之儀,你們家長輩亡故你做兒孫的不傷心,那可是不孝至極;哭了一陣子趙家人再向發金承業和淑沅還禮,都是跪在地上叩頭的。
弔唁的人對亡者行禮,主家的人當然要還之以禮:此時不論長尊,因為古語就有孝子頭滿地流的話。此時亡者的後人叩頭,不論年齡輩份是為了給亡者還情還債。
不管亡者生前是欠下了多大的人情,或是和人結了多大的仇怨,孝子的一頭叩下去亡者便不再有恩怨。
靈堂之上的趙家兒孫還禮叩頭,也有感謝弔唁之人能來的意思,家家都是如此。
因此就算淑沅和金承業的輩份不大大,可是趙家兩位老爺,兩位夫人等等都應該還禮。所以趙家人黑鴉鴉跪了一地,雖然有些沒有章法,但在淑沅的眼中看來眼下趙家靈堂才算有了幾分靈堂本應該有的模樣。
楊氏老太太以未亡人的身份哭過,又以未亡人的身份謝過金承業和淑沅,然後她抬頭叫自己的大兒媳婦:「你們……」她的意思是想讓人帶金承業和淑沅離開靈堂奉茶。
一來是禮數二來也免得趙家種種醜態再落在旁人的眼中,她知道今天的事情不會就此終了,因此曹氏肯定不會伏低做小的。
曹氏當然也是未亡人的身份還禮,此時打斷了楊氏的話,不想楊氏等人賣人情給金府,要知道金府可是她的親家不是楊氏的。
「你們還不是跪了。向我女兒的兒媳婦和兼祧子跪下,此時還有什麼話可說?你就是小的,你如今不承認也沒有辦法了吧?還不給我讓開,你就是不看旁人的,也不能違了老爺的心意吧?」曹氏此時開口了,一張嘴就讓淑沅恨不得堵不上她的嘴。
淑沅是來弔唁的,也是來照看一二趙氏免得她再過於難過,卻沒有想到曹氏老太太是個拎不清的;她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把靈堂上的混亂壓下去,只要接下來趙家人請她和金承業去奉茶,那她就可以退出去。
到時候趙家人真得想打個頭破血流,淑沅眼不見就心不煩了:主要是趙府的事情真真輪不到她來說話,更輪不到她來管;因此最好的法子就是行完禮後就先離開,等到趙家一切完排妥當他們小夫妻再出來做他們應當做的事情。
在淑沅的努力下,事情也真得朝著應有的方向發展,可是全壞在曹氏的一張嘴上。
淑沅就感覺頭「嗡」一聲變得有點大:這都是哪裡跟哪裡啊。
淑沅和金承業誠心祭拜,並沒有想過要佔人家楊氏及其兒女的便宜,可是是被曹氏一說就好像他們夫妻所為都是事先算好,是和曹氏及趙氏合謀,為得就是幫曹氏佔了趙家正室老太太的名份。
真如此的話,那趙家人會如何看待淑沅和金承業?淑沅心頭猛跳,當然是要否認的,但還要注意說辭:她不想被曹氏利用,更不能被楊氏利用了不是?
楊氏聞言看向曹氏,然後轉過頭來目光在淑沅和金承業身上一轉:「曹氏妹妹,你一把年紀了了又何必為難兩個孩子,又何必把他們完全不相干的人,拉扯到我們姐妹中間呢?」
「怎麼說兩個孩子也是一番心意,也是要盡他們的心意送他們外祖父一程的,大家都是依禮而行,哪裡有什麼上下尊卑之分。你不懂禮就不要亂說話,免得被人笑話。」
楊氏說到這裡看向靈床上的老太爺:「說到老爺的心意,我當然是明白的;不說其它,看看我身後的兒孫們,曹氏妹妹你不懂老太的心嗎?無後為大啊,老爺心屬誰還用多說嘛。」
聽到曹氏的話時,金承業差點急出一頭汗,一面飛快思索著應對之道,一面抬頭要開口解釋,不想趙家誤會了他和淑沅時聽到了楊氏老太太的話。真就像六月天裡的一碗冰鎮酸梅湯,也像是大旱時節的一場及時雨。
不止是金承業,淑沅都對楊氏生出一份感激之心來。楊氏是有心為他們小夫妻解圍的,而且楊氏能有這份心胸也讓他們心生佩服。
反過來淑沅和金承業有心要怪曹氏,可那是趙氏的生母,他們名義上的外祖母!他們做晚輩的被自己人坑了一把,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淑沅當然也不會翻臉相向,但是霎間她就對曹氏的印像變壞了,越發不想摻和趙府的事情。正好此時金承業的想法也是如此,兩個人都想要向對方使個眼色,正好四目相對。
於是小夫妻兩人齊齊對楊氏施禮:「老夫人節哀順便。」他們並沒有理會曹氏或是楊氏的話,就當作剛剛的事情不存在,繼他們祭拜趙老太爺後應該做的事情。
接下來他們也一樣向曹氏施禮,同樣的話又說了遍後,再轉身份別向趙家夫人、少奶奶和老爺、爺們施一禮,還是同樣的一句「節哀順便」。
不管趙家人如何的鬧,淑沅和金承業是打定主意要按他們自己心意來:我們是來拜祭的,所以他們就要把祭拜的事情做到十分。
對趙家所有人還禮,淑沅是存心給曹氏看的,不止是還擊曹氏的話同時表明他們不想摻和趙家的事情。
因為淑沅和金承業正兒八經的祭拜,靈堂上趙家還禮的還禮,終於似模似樣起來。接下來,只要大家各做各的事情,那麼也就不會有什麼麻煩了。
但就在這個時候,趙氏帶著人把一張椅子搬過來,過來扶曹氏過去坐——那個位置理應該是正妻的位子。
在那個位置後面緊跟著的就應該是趙老太爺的兒媳婦和孫媳婦們:當然都是正室妻房,姨娘們是沒有資格在這裡陪靈的。
曹氏還沒有過去,楊氏轉身一屁股就坐了下去,拿出帕子來捂著嘴巴就哭起來:「我的夫啊,你走的太急了些,今兒中午你還說晚上要吃我弄的點心……」
眼見楊氏搶了先,曹氏就像是被人挖走了心肝,撲過去推倒楊氏自己坐上去,然後雙手揚起落在膝蓋上再揚起,半揚著臉哭起來:「我的夫,你怎麼走的這麼快,連句話都沒有交待,讓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過活。」
淑沅垂頭低低的呻吟了一聲,她所做的努力全白費了:自己的婆母趙氏怎麼就不看看情形,這不是分明在火上澆油嘛。
金承業歎口氣看向淑沅,淑沅搖搖頭向著門外一呶嘴巴,那意思就是無人請我們去奉茶,我們自己出去吧。
對於趙氏的眼色,淑沅這次是完全當作沒有看到:如果看得到那她就真把自己坑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