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沅沒有想到趙家也有兩位老太太,而且比起金家的南北二府來還更為複雜些;但:「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我們只是陪夫人奔喪罷了,不管趙家把哪一位老太太當作正室都與我們無關。」
如果曹氏為妾的話,趙氏就是妾成女;但那又如何,趙氏只是淑沅的婆母又不是趙氏的女兒,趙家的人不管誰看過趙氏去也不能拿她如何。
「大小啊。如今老太爺沒有了,兩位老太太還有個不爭?此事牽扯到了夫人,到時候鬧將起來我怕會傷到你。」金承業說完歎口氣:「走吧,到時候也只有小心主謹慎些了。」
他想到現在也沒有好主意。如果以淑沅有身孕不去趙家,只怕淑沅會被人指責不孝:人家挺大個月的肚子還去奔喪呢,淑沅這裡還沒有顯懷呢。
淑沅眨眨眼睛:「到時候小心在意些就是,我想趙府的人再鬧也不會牽扯到我們;牽扯到夫人已經有些不對了,倒底是嫁出門的姑娘家,如今可是他們趙家的老姑奶奶了。」
金承業看一眼淑沅:「我忘了告訴你,曹氏老太太只有一個女兒就是我們夫人,趙家其它的兒女全是另外一個老太太所出。」
淑沅一愣:「趙老太爺未免太偏心了些吧?或者是趙老太爺的長輩們的意思?」也就是話這麼說,其實趙老太爺真得沒有那個心,長輩再施壓楊氏老太太也不能生那麼多的兒女。
金承業搖頭:「不是。據說,我是說據說啊,」他看一眼屋裡的銀針,上前扶了淑沅往外走,低聲道:「趙老太爺最偏愛的人是我們夫人的生母曹氏老太太,可是生兒育女這種事情是老天做主,曹氏老太太再得寵卻只生了回府時就有了的這一胎,以後就……」
他搖搖頭:「為這個,兩房老太太斗了大半輩子,因為曹氏老太太說是楊氏老太太暗中所害;可是楊氏老太太呢不肯承認,反而說曹氏老太太沒有那個福氣,卻用此事來破壞其名聲。反正就是一筆糊塗帳。」
淑沅聽得頭都大了,真有心不去;可是趙氏是她的婆母,而趙氏也沒有生出個一兒半女來,當然也不能怪趙氏:誰讓她的公公身體虛弱又經常不陪在趙氏身邊呢。
如此看來趙府真不是那麼好相與的。淑沅想了想還是讓金承業等一等,轉身去尋沐夫人:要帶那兩個名醫任一出門都要經沐夫人說情才可以,更何況還要人家扮長隨。
沐夫人一聽當即點頭,並且和淑沅商量一下他們沐家何時去趙家:沐家沒有男丁在了,只能她去走一趟。
金承業和淑沅到趙氏的房裡很有些不好意思,認為自己來晚了,對趙氏實在有點不敬;可是趙氏並沒有見怪,見到他們反而歎道:「你們來得倒快,我這裡就快要準備好了,你們先去偏廳坐一坐,咱們馬上就走。」
趙氏臉上還有淚痕,但是精神還好:應該說有些亢奮,看得淑沅心頭一緊——趙氏哪裡像是要奔喪的女兒,倒像是要上戰場的將士,而且是要拼盡全力的將士。
淑沅和金承業不敢多說話退了出來,兩個對視一眼後誰也沒有說話,到偏廳上坐下了:在趙氏的院子裡他們當然不會胡亂開口。
趙氏說的很快倒也不算慢,但和淑沅以及金承業認定的很快顯然不一樣;等到她來叫人,淑沅和金承業馬上就站起來:趙府距金府並不遠,幾條街就能到。
如果能遠一點就好了,那樣淑沅現在有身孕便不用去了。金承業再一次感歎趙府和金府距離太近了些,當然只能在肚子裡暗暗的埋怨。
到趙府門前,鼓響三聲後便有人迎出來,見到趙氏先跪倒施禮,便頭也不抬的引路,沒有多說一個字。()
淑沅和金承業都感覺到不太對勁兒,可是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互相使個眼色讓對方要小心些。
直接到了靈堂上。靈堂收拾的很好,老太爺躺在靈床上好像是熟睡了,看上去臉色還真得不錯:他並不是睡著了,不然的話現在早就跳起來,哪裡還躺的住?
靈堂上人聲鼎沸,兩幫穿白戴孝的人正在對峙,大眼瞪著小眼正向對方表達著自己的不滿意。一幫人數眾多,另外一幫人數上就要差不少,但是帶頭的老太太精神十足,居然沒有落於下風和對方鬥個個旗鼓相當。
趙氏看到兩幫人後,也顧不得拿著帕子哭了,更是甩開了扶著她的淑沅和金承業,提起裙子就奔向人數為少的一群人:對於她的年紀來說,能跑得那樣快還真得把金承業和淑沅嚇了一跳。
「你們做什麼,做什麼?!欺負我母親只有一個人是不是,不要忘了母親她還有我這個女兒!」趙氏過去扶住為首的老太太,對著另外一位老太太和扶著老太太的兩個年過半百的男人就吼起來。
中氣十足。
淑沅有點不好意思,她對趙府是完全陌生的,對於她來說這就是她第一次到趙府來;她還沒有見過趙府的主人家,就看到婆母做出這樣的舉止來,多少是有些措手不及的。
見引路的趙府僕人看過來,金承業轉過臉去,淑沅認為應該說句話的,乾笑兩聲後她道:「中氣十足是不是,你們姑奶奶身體很好,沒有什麼病痛,在這年紀可是難得。」
這句很平常的家常話,在此時聽來就有點不合時宜了。金承業聞言看一眼淑沅,有點拿不準她是故意如此,還是因為一緊張就說錯了話;但是夫妻一體,他總要力挺妻子才對:「對,對,你們姑奶奶中氣十足。」
他們夫妻話音一落,趙家的僕人不知道如何反應的時候,又傳來趙氏另外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哭:「父親啊,你怎麼不留一句話就走了呢,現在我們母女就要被趕出趙府了,您九泉之下有知一定要托夢給那些不肖的子孫。」
淑沅咳了兩聲,眼睛都不知道看什麼好了:「真得是中氣十足啊。」趙氏這一聲哭足足傳出半里地去。
趙府的僕人沒有再停留,再留下來那就是自討苦吃:兩邊的人他是哪一個也不敢得罪,一家人全指望趙府過活呢,他還是遠離這是非之地的好——這也是趙府其中一部分的想法,除此之外的當然都選了一邊站好。
淑沅看到趙府的人走了,輕輕的吐了一口氣,轉頭見靈堂上的熱鬧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左右看了看,除了他們外好像趙府其它的姑奶奶還沒有到,也沒有其它親戚。
不進靈堂的話立在門口不像話,但是就這樣進去的話,她要做些什麼才好?上前相勸,她可不認為自己能勸得了,而且她做為趙氏的兒媳婦,楊氏老太太肯聽她說話嗎?
就算楊氏老太太肯聽她的,她能勸得了她的婆母趙氏?再瞄一眼趙氏淑沅在心裡歎口氣,喃喃的道:「這是吵得什麼架哦,怎麼也要問個清楚再吵也不遲吧?」
金承業牽著她的手:「你小心些。累了吧,我看看能不能找個坐下的地方,唉,把我們晾在這裡算怎麼回事兒。」可是白事兒上就算是有什麼照顧不到的地方,來客也不會表示出責怪來。
落個笑話那是當然了,就看主家是不是在乎了;趙家眼下不是在乎不在乎的問題,他們是自家的事情就掰扯不清。
「我是先入門的人,又是我們公公婆婆做的主,自然我為長由我來守在首位!」楊氏的聲音猛的大了起來,把淑沅嚇了一跳。
順著聲音看過去,楊氏老太太如今是臉紅脖子粗,瞪著趙氏母女大聲吼了起來:「你們還不退到一旁去,不知道謹守本份只會讓我們趙家被人取笑。」
曹氏的嗓門更亮:「我是明媒正娶,老爺親自迎進門的妻室,你憑什麼就守在首位。那個位子就是我的,你如此才會讓取笑。」她說完拉住女兒衣袖:「你不在家裡,看看母親都被欺負成什麼樣子了。」
淑沅聽明白靈堂上爭什麼了,不過她很不贊同曹氏老太太的話:哪裡看得出她受氣的半點模樣?再說她和楊氏老太太是分府而居,何來欺負一說呢。
但是眼下的情形被金承業料個正著,老太爺屍骨未寒兩位老太太已經要大打出手了,只為了那個名份。
名份,唉,名份害死人哦。
趙氏忽然轉過頭來:「承業,淑沅你們過來;你們小心些,我兒媳婦可是有身孕在身的人,磕著碰著的我給你們沒有完了。承業你們扶著你們老夫人點兒,這靈堂如此亂叫人如何行禮。」
被點名了,金承業和淑沅不得不上前,行到曹氏面前扶住她,抬眼看到對面的楊氏,淑沅想要點頭打個招呼;可是眼下要如何打招呼呢?想不到趙家大老爺給淑沅和金承業解了這個圍。
「原來金家七爺和少奶奶來了。來人,還不給客人看坐。讓你們看笑話了,也不是外人,唉,真是……」趙家大老爺一面說話一面點了點頭,雖然和趙曹氏吵個不休,但面對淑沅和金承業時還算和氣。
金承業和淑沅連忙見個禮。如此靈堂前倒是平靜下來,自打淑沅到了靈堂前,這可是難得的清靜時刻。
淑沅心間念頭急轉,見過禮後連忙一拉金承業齊齊上前跪倒在趙老太爺的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