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沅根本不是因為想家才想離開金府的,但是看著眼前小小的院子,為什麼想要離開還重要嗎?她抬起頭看向金承業:「你不要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金承業低下頭看著淑沅很不解。婁氏天天所擔心的就是自己待她不夠好,淑沅怎麼會說出完全相反的話來呢。
淑沅再看一眼院子坐下歎口氣:「如果我習慣了你再不對我好,你就會慘了的,我是不會允許的。」她說到這裡瞟了一眼金承業,臉上飛紅但她還是把話說完了:「不能讓我習慣了。」
金承業聽得心頭甜絲絲的,兩天來的辛苦全值了,不管他耗費了多少心神,能聽到淑沅這樣的話,再讓他費心三分他也願意啊:「淑沅,你這就是承諾了啊。」
「什麼?」淑沅臉上的紅暈還沒有褪下去,就被金承業說的一愣:「什麼承諾啊。」她明明沒有答應金承業任何事情。
金承業坐到她身邊遞給她湯:「快點喝吧,溫度剛剛好,一會兒涼了對身子不好。」他看著淑沅把湯吃下去才道:「以後,我就對你好,你呢就好好的習慣——你剛剛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嘛,我完全同意,你也不能再改主意。」
淑沅聽得眼睛瞪大了,一時太過感動忘了金承業還有無賴的那一面:「你……」
金承業笑著打斷她:「說出口的話就是潑出盆的水,豈能收回?」他笑著喚丫頭們進來,就是不讓淑沅再說下去。
雲霧推開門就道:「爺,少奶奶,呂姑娘來了。來了有一會兒,只是爺和少奶奶在說話,呂姑娘就到廂房裡相等。現在要不要請呂姑娘過來?」她問得人是金承業,可是看的人卻是淑沅。
淑沅聞言看向金承業:「老太太不讓她住下?」她想這是不可能的。
金承業搖頭:「老太太怎麼可能趕她回去,總要等到她父親過來接才能讓她回去。」他看一眼淑沅:「請過來吧,看看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淑沅正要說話,就聽到門外傳來說笑之聲,抬眼看過去原來是沐夫人正拉著呂福慧的手走過來;看兩個人的模樣,很有點相談甚歡。
看到沐夫人,淑沅和金承業雙雙站起來迎出去。
沐夫人沒有讓金承業和淑沅開口,拉著呂福慧的手也沒有放開:「我和呂姑娘是一見如故呢,真是一個懂事明禮的好姑娘,就是那個繼母太過……,唉,命有點苦啊。
淑沅細看才發現自己母親的眼睛有些紅,臉上還有一點淚痕:剛剛哭過了?她忍不住看向呂福慧,心道此女真不是平常人啊,居然能讓自己的母親為其落下淚來。
呂福慧迎上淑沅的目光微微點頭:「福慧自幼失母,和沐夫人相遇說上幾句,不知道怎麼就讓福慧想起了母親來,一時沒有忍不住就多說了幾句,倒讓沐夫人陪著我傷心了好一陣子。」
「嫂子好福氣,有沐夫人這樣的母親,單這一點就知道嫂子是好命的。」她說到這裡一笑,一張臉上生出楚楚之意,真讓人恨不得能好好的保護她。
沐夫人見女兒乾巴巴的站住一個眼色使過去:「命苦那也是從前不是現在更不是將來,對吧?我看福慧你就是個有福的,還是個有後福之人,以後的福氣是別人怎麼也比不來的。」
淑沅無奈的笑了笑,上前接過握在母親手裡的呂福慧的手:「妹妹不要傷心了,好人總歸有好報的,不開心的事情早晚會過去。來,我們進屋裡說吧。」她其實很不想和呂福慧做深交。
呂福慧微笑欠身:「是,嫂子。」她收回目光時眼波轉到了金承業的身上,眼神霎間有了不同,但也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她便收回垂下眼皮。
金承業兩隻手在衣袖裡搓了搓又咳了兩聲,目光飄向了一旁。
「承業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這個時節最易著涼,咳了更是不得了,我看還是要大夫來瞧瞧。」沐夫人說著話轉身:「把你們老爺的那兩個朋友請過來,他們是懂醫術的還極不錯,給你們姑爺看看。」
「可不能大意。」沐夫人說著話不看女兒看向呂福慧:「福慧你說是不是?」
呂福慧已經抬起頭來,正關切的看著金承業,聽到沐夫人的話她連忙低下頭:「是,沐夫人所言極是。這個時節還是要在意,表哥還是聽沐夫人的話為好;就算表哥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嫂子著想才是。」
「嫂子如今不同從前,表哥你如果真得著了涼不在意,萬一過了病氣給嫂子豈不是大錯?」她說到這裡對淑沅一笑:「聽老太太說,嫂子剛好不久;正因為剛好更要好好的在意才可以。」
淑沅笑了笑,笑的有點僵硬。不是她不會玩虛的,只是她真得不想和呂福慧你來我往的勾心鬥角。
沐夫人笑著拉起呂福慧的另外一隻手來:「還是福慧的心細。你嫂子如果能有你這麼一位妹子在,才真得能讓我放下心來呢。」她的話音一落,呂福慧的眼角就飛過喜色。
呂福慧的喜色當然瞞不過沐夫人去,使沐夫人的眼底黑幽幽的那一片越發的深沉起來,但是她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的親切了。
金承業有點尷尬了,尤其岳母偶爾投過來的目光讓他感覺自己後背上長滿了細刺,怎麼都不舒服。可是他想要離開,卻在看到淑沅的神色後又合上了嘴巴,不敢輕易開口了。
淑沅當然不想讓金承業離開,因為呂福慧明顯就是衝著金承業來的,憑什麼他能去躲清閒?
進屋裡並沒有分賓主坐下,沐夫人沒有放開呂福慧的手,直接拉著她和淑沅坐到一起:「福慧啊,有句話我真得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我這人的性子就是直,看到福慧你是打心眼兒裡歡喜,真真是恨不得有你有這麼一個女兒。」
這也太假了些吧?淑沅都看過去把目光移開了,她的母親有她和姐姐兩個女兒,而且府中其它姨娘也給母親添了三個女兒呢,看到人家呂福慧怎麼可能像是沒有見過女兒的人一樣。
金承業也被岳母的模樣弄得有點不知如何是好,但他對岳母可是極為敬重的,比起他的岳父來還要更敬重三分,因此就算他猜想著岳母八成有什麼算計——福慧就算是他打小就疼愛的妹妹,卻還是不敢多嘴半句。
當然了,他知道岳母不可能害福慧的,所以他才會安心的閉上嘴巴。
呂福慧一臉的激動:「沐夫人您不要向我客氣,不要說嫂子一直讓我有種姐姐的感覺,就是沐夫人您更像是我母親——您對福慧來說就是可敬可愛的長輩,有什麼話直說無妨。福慧巴不得能有個長輩,能像沐夫人這樣和福慧說說話兒呢。」
「那我就直說了。」沐夫人摩挲著呂福慧的手:「一看到你我就真得歡喜,想著能不能回老太太,讓我多個女兒讓福慧你也多個——母親?」她說到這裡拿起帕子捂到嘴巴上笑起來:「看我這人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我一個商賈之人豈能生出這樣的妄念來,呂姑娘你莫怪啊。」
屋裡的人沒有一個不受驚的。
淑沅都站了起來:她知道自己母親的性子是想到什麼是什麼,就算是她的父親時常也只有苦笑的份兒;可是這次也太出人意料了吧,要認呂福慧為女兒?!
她真想拍拍自己的額頭,母親這是嫌自己不夠亂嗎,還要給自己找這麼一個妹妹?雖然她和呂福慧才剛剛認識,但是看呂福慧的言行就知道其是個心裡有數兒的人:不然的話,她繼母那麼厲害這麼多年來她怎麼也沒有真正的吃虧呢?
穿幾件舊衣裳就叫吃虧嗎?看看呂福慧身邊的丫頭就知道她的人並非是受氣之人,不只是在金府如此:如果呂福慧在呂府當真是任人欺凌,她身邊的丫頭豈能個個那麼精神,半點小心謹慎的模樣也沒有?
這樣的妹妹,她真得是消受不起。
金承業沒有想到岳母會吐出這樣一句話來,可是他看一眼岳母后很老實的低頭:「岳母說的哪裡話,那是福慧妹妹的福氣呢。有了岳母這樣一位長輩,福慧以後就真正有了倚靠呢。」
他不是在貶低金家哦,也不是在違心說話;如果呂福慧認下這位母親,不管沐夫人是出自什麼本意要認下這個女兒,可是沐夫人絕不會薄待了呂福慧。
他是在提點呂福慧。
呂福慧卻驚的嘴巴都閉不上,一時間臉上的楚楚可憐不翼而飛,一雙眼睛盯著沐夫人的臉動也不動了。
她的心裡泛上來當然只有苦,因為她知道沐夫人不是和她一見如故,沐夫人如此做只是為了自己的女兒沐淑沅:她和沐淑沅成了姐妹後,再怎麼好意思提金呂兩家的親事?!
姜果然是老的辣啊。
她剛剛還想著借沐夫人向沐淑沅示好,想找個機會開口暗示自己走投無路,請沐淑沅抬抬手給她一條活路:只要沐淑沅點頭她和金承業的親事就能定下來。
可是,沐夫人居然開口就要認她為女兒,快了她一步出口讓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