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承業被趕了出去,淑沅更是不用說,早被玉露和雲霧弄到了廂房裡,那真是一通好洗,又裡裡外外全換了衣服;這樣也沒有算完,等到她好不容易可以坐下來,想問問瑞人和芳菲如何的時候,不等開口就看到碧螺端了一碗湯水進來。
「少奶奶,您先喝了這碗湯。」碧螺說完把湯水遞過來:「老太太特意讓人燉的,可不敢大意半點兒的。奴婢服侍您吃吧。」
淑沅聞到那味兒就皺起眉頭來,可是雲霧早一步看到了:「姑娘,您不用開口了,這碗湯您是一定要吃的。不吃,您哪裡也不能去,婢子們也什麼不會答您的。」
淑沅瞪雲霧:「你的膽兒又肥了,是不是?」但她還是端起碗來,一口氣喝了下去;因為她知道雲霧話是不多,但是她說出來的話那肯定一是一、二是二。
雲霧接過碗來看碧螺:「大夫來了嗎?一會兒記得請過來給我們少奶奶瞧瞧。」她是陪嫁的丫頭,一般稱呼淑沅為姑娘,不過和碧螺等金家人說話時就稱淑沅為少奶奶了。
碧螺點頭:「銀針在那裡守著呢。不過,不用我們操心,老太太他們也會記得。」她說完看一眼淑沅:「爺在……」
雲霧咳了一聲打斷她的話:「碧螺,讓小丫頭弄些醋把那間屋子熏一熏,不然哪一個傷寒了都不好。」她說完還瞪了一眼碧螺。
碧螺不敢再說什麼,但並沒有馬上離開反而拿眼看了看淑沅,見她沒有說話才轉身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淑沅等到碧螺離開才看向雲霧:「這會兒,孩子們身邊淨是人了,倒真是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也不少了;如今,只能看老天的意思了。」她說到這裡輕輕的一歎。
不要說她不記得了什麼了,就算記得和孩子們沒有接觸,只怕也沒有什麼感情;但那也是鮮活的兩條性命,還是對誰都沒有害處的兩條小性命,她真得無法把兩個孩子丟到腦後去。
只是,現在金家人能到的全到了,真得不必她再去出頭;可是這會兒讓她靜下來的話,她的心思會更沉重,因此她打算和兩個丫頭好好的說一說。
「雲霧,你可聽玉露說了?」她看著雲霧,仔細的看著丫頭的臉。
雲霧一臉的平靜:「沒有。婢子今兒還沒有機會和玉露說體己話兒,不過姑娘這樣問了,就算玉露沒有說婢子也能猜到。早在老太太和爺吩咐婢子們的時候,婢子就想到了。」
她抬眼看淑沅:「姑娘當時情況不明,老太太和爺那都是主子,婢子們也只有聽吩咐的份兒。伺候不周的地方,還請姑娘責罰。」她說著話跪了下去。
玉露連忙也跟著跪下去:「婢子們當時也真得沒有主意,老爺和夫人沒有到,婢子們也怕告訴給了姑娘,姑娘如果心情一激動有個什麼不妥,到時候婢子們就萬死莫贖了。」
淑沅沒有說話,直到兩個丫頭都把話說完,把頭垂下不再開口了,她才托起下巴來,瞧著兩個丫頭:「不說了?」
雲霧和玉露齊齊叩頭請罪,不再辯解。做丫頭的怎麼會不知道,有時候辯解的太多只會招惹事,反而不如直接認錯更好些。
淑沅換了一隻手撫下巴,另外一隻手把手邊小几擺放的粉色花朵掐下來把玩:「說起來,你們兩個年紀也不小了;我記得,玉露今年快十五了吧,而雲霧已經十五了。」
玉露和雲霧的臉都齊齊一變,玉露有些不安的動了動身子,可是見雲霧動也不動,她最終還是把張開的嘴巴又閉上了。
淑沅看著她們,直到她們都安靜下來才接著說道:「再過一兩年就可以婚配了;如果運氣好呢可以早早被打發出去,如果晚呢,我能留你們也不過是三四年的事情。」
「總不能誤了你們的終身,對吧?這裡是金府,你們兩個如今並不是沐家僕而是金家人,因此到時候給你們定終身的人並不一定是我,或者說金家的主子們都可以左右我的意思。」
「老太太的一句話,或是你們爺的某個意思,你們的終身就會被定下來;不但是金家就在我們府裡也不少這樣的事情,你們懂我也沒忘了呢。所以,我懂的。」
雲霧的臉色有點蒼白,抬頭看看淑沅嘴唇抿的緊緊的,再次垂下了頭;玉露倒是叩頭開口求饒:「婢子知道錯了。」
淑沅笑了笑:「玉露你也不用開口,雲霧也不用想的那麼多;我呢今天只有一句話,你們兩個給我記清楚了,如果再有以後的話,便不要怪我這個主子不念咱們幾年的主僕之情。」
說到此處淑沅歎口氣,忽然有點落寞:「我們在一起的日子不算短了,人這一輩子有幾人能陪你幾年呢?真得不多呢。」
說了一句題外話,淑沅的臉也冷下來:「我懂、我明白並不等於我贊同,也不等於說我可以原諒;你們如果真有那樣的小心思,或者有什麼好前程,看在你們伺候了我多年的份兒上,我會成全你們。」
「只是,你們想要的好不是要讓我這個主子吃虧,或是要以算計我這個主子為交換,那麼我絕對不會有二話,還會備一點東西聊表我這個主子的心意。」
淑沅說到這裡把花揉碎拋在了地上,拍拍手站起來:「以後在我身邊就一心一意的做事,你們盡你們的心我自會盡我的心;反之嘛,人吃虧一次不能次次都吃虧,你們說對不對?」
她的聲音有點冷,一雙眼睛死死的盯在雲霧和玉露的臉上:雲霧抬起頭來,玉露低下了頭。
雲霧看著淑沅有點遲疑:「姑娘您,記起了什麼來?」
淑沅聞言沒有答反而又看了一眼玉露,玉露也微微抬起頭來看著淑沅。淑沅微微一笑:「我只是想知道,你們是想我記起來呢,還是不希望我想起什麼來?」
這話真就誅心了。雲霧的臉色沒有什麼變化,玉露卻連連擺手:「姑娘,婢子們也只是沒有了您做主心骨,因此才聽了老太太和爺的吩咐;婢子是自幼在沐府長大的,對姑娘萬不敢有二心的。」
「那最好。」淑沅點點頭又看向雲霧,雲霧的頭低了下去:「婢子不敢。」
「今天我的話你們記住就好。我並不想說什麼道理,真要如何做全在你們;有我訓斥了,老爺和夫人那裡你們也好過關了。」淑沅伸個腰:「我想,這屋裡屋外的事情多且雜,我又記不得太多事情,是不是應該讓夫人給我留個人手?」
玉露連連點頭:「姑娘說的是,夫人也是極疼愛姑娘的,定會挑個能幹的為姑娘分憂。」
「姑娘說的是哪個夫人?是我們夫人的話那當然沒有問題,如果是指金府裡的人,婢子認為不必了;眼下院子裡的人已經不算少了,再多一雙眼睛實在沒有必要。」雲霧話說的很不客氣:「婢子們還能伺候好姑娘的。」
淑沅深深看她一眼:「奶娘呢?今兒怎麼一天不見她?」
「奶娘的姑娘今兒生了,她被家裡人接出去了,要幾天才能回來。」玉露答了話後,看看淑沅上前添茶:「要不,婢子打發人給奶娘送個信兒?老爺夫人,奶娘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了……」
淑沅撩了一下眼皮:「不必了。奶娘也累了一輩子,如今也是做祖母的人了,何忍心讓她再奔波勞碌?雲霧,你拿上些銀兩——我們眼下有多少銀兩?」
玉露是管錢的:「回姑娘,如今現銀加上能用的銀票有五百九十六兩九錢。」
「那就取一百兩給奶娘送過去。雲霧,你對奶娘說,讓她安享兒孫福,我這裡她有閒的時候就來走動走動。」淑沅忽然打定主意不再用奶娘了。
倒不是奶娘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就算做了她現在也不知道;只是兩個孩子被隱下來的事情讓她知道,沒有哪一個就是十成十的可靠:人可靠不可靠要看你怎麼用了。
而奶娘予她而言那可不是一般的奴婢,就算是有錯兒,不是天大的錯事她還真得不好發作奶娘:那是奶大的她的人,人豈能不知恩?奶娘奶娘,那可是帶了一個娘字的!
除了她的父母外,淑沅要責罰奶娘真得很費力,因此她決定讓奶娘養老:如此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也讓金府上下知道奶娘並非是她不能離開的人。
她要看看,把奶娘就這樣留在金府之外的話,金府裡會有什麼人有動作。
雲霧答應著起身,和玉露取了銀錢出來,施禮後又站了一會兒,嘴巴張開又閉上默默離開了。淑沅知道雲霧想要問什麼:恩賞奶娘去養老那是她的「孝心」,一般而言都要把身契同時賞回去的。
淑沅只是給了銀子讓奶娘不必來府中當差,對奶娘的身契是隻字沒有提。
屋裡只餘玉露和淑沅了。
淑沅又掐了一朵花把玩,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屋裡的空氣一下子沉重不少,壓在玉露的胸口上讓她有點透不過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