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柱香都已經燃盡,虛空才把這維摩詰經梗概說完。見天色已近深夜,便抬起頭對任山道:「這摩維經內容博大精深,今天也只能把這梗概略微講一下。施主若願意繼續聽下去,不若便在寺中多留幾日,我每天都來給施主講講如何?」
任山這時心思已經不在這經的含意上了,便道:「多謝大師美意。我卻有要事還要辦,若這兩天還是沒有我妹子的消息,我便要回去了。」又接著道:「今日,晚輩還要麻煩大師一次。請大師為我用梵頌讀一下這個經典,不知大師今日是否還有空?」
虛空笑道:「已經這麼晚了,再晚一些也是無妨。施主果然慧根深種。這梵頌經,本就是我佛宗修煉法門之一。為有緣人傳道,功德無量。施主想聽真經,老僧豈有不應之理。」說罷,便取過經書,抑揚頓挫的頌讀起來。任山閉目聆聽,只覺得虛空頌經之聲,自有玄妙韻律在其間。若是深諳韻律之人在此,當真會覺得虛空的頌讀聲深得壯而不猛,凝而不滯;弱而不野,剛而不銳;清而不擾,濁而不蔽之妙。
任山這時又湊到虛空邊上,觀察那經書中的筆勢轉折之意,暗運真氣。不料,伴著虛空的頌讀聲,真氣卻似懂節律一般,按照虛空頌經的節奏,沒經脈運行起來。而那些本來遲塞之處也豁然貫通,全身真氣卻似活了過來,在經脈之中隨韻舞動,散發出無盡生機。
任山真氣運行了幾個周天後,虛空也覺得邊上任山氣息有異,便停下頌讀,轉過頭來看看任山。不料這頌經聲一停,任山經脈本已經通暢之處頓時回復滯澀,真氣也不再運轉。
任山這時總算明白了藏書閣老僧所動的「聽一聽也是好的」之意,看來這經書中確實也藏著一門絕學,而這絕學與俠客島上的石刻淵源極深。只不過,這維摩詰中的絕學,還要配合頌念,方能練習。虛空見任山發呆,便問道:「任施主,莫非又有所悟?」
見虛空問起,任山便道:「聽大師頌念,心中卻有所感,只覺得真氣居然隨韻律運行起來。」任山沒有講筆勢與真氣路線之事,倒不是刻意隱瞞這經書中的奧秘。只因心中卻有些顧慮:這佛經所載的畢竟是少林寺的絕技,自己學會了,萬一少林寺怕這絕學外傳,定要把自己留下做了和尚,豈不糟糕。再者,那老僧分明也知道其中奧秘,卻也不曾經告訴其他僧人,想必也是有什麼原因的,自己又何必越庖代殂呢?
虛空聞言卻更是驚奇,方才任山真氣流動,他自然也感應到了。心中於是更加堅定了任山與我佛有緣的想法,心中也是欣喜。修佛法門無數,這武道自然也是一法門,任施主分明是由武悟佛啊。渡一有緣人,功德無量啊。
任山這時又道:「大師是否可以教我頌讀此經?」
虛空道:「施主有心向佛,老僧豈能不助施主一二,只是今日已晚,我明日便來如何?」
任山道:「那敢老是勞大師大駕,明日我去大師那就是。」虛空告辭而去後,任山又試著運了一下內力,卻也沒發現有任何異常之處。任山只道是還沒有行功完全,只想著自己學會怎麼念,多行功幾遍就行。
第二日一早,任山便夾著經書,向小沙彌打聽了虛空住所後,便去找虛空。待任山到了虛空住處,小沙彌卻告訴任山,虛空去了塔林,並讓他轉告任山,請任山去塔林相見。任山只得又來到塔林,塔林這時還沒有什麼人,任山一眼便見到了虛空。虛空正在昨日他看到那個刻有不動明王法象的塔下席地而坐,彷彿正在參悟什麼。
任山來到虛空身後,也不敢打擾,便也端詳起那個石像來。虛空聽到有人過來,就睜開眼,看見任山在盯著石像發呆,便宣了聲佛號,道:「施主又有所得?」
任山聞言,低下頭對虛空道:「我觀此石像,心中也似有所感,但卻說不出來?」
虛空奇道:「施主也知道此象含義?」
任山老實道:「不知道。」
虛空道:「此象乃不動明王法相。不動明王乃為大日如來的忿怒化身,打敗過大自在天。相傳大自在天認為自己是三千世界之主,故心存傲慢,不肯皈依佛祖,所以佛祖化身不動明王,前去降伏其心,不動明王用其足踏大自在天的首級,使其歸順。故不動明王有大智、大勇、大神勇。而這尊佛像,據傳乃是百年以前本寺一位前輩高僧所留,其中大有玄機。其中本寺另一位前輩高僧,便從中悟道,成就一代高僧大德。」
對這些傳說故事,任山素來是不太相信的。後世太多的景點,都會編上一兩個故事忽悠遊客。故而任山也沒有深究這個故事,見虛空已經起身,便道:「大師,還是教我怎麼讀這個梵吧。」
虛空笑道:「施主果然一心向佛。這塔林中也算清靜,我們便去那邊石階上坐下如何?」任山自然沒意見,兩人便在石階上坐了下來。
清晨的晨曦尚未散去,陽光從石塔中穿射下來,於草尖的露珠上折射出點點晶光……有兩個人坐在石階上,同看著一本書,多麼詩情畫意啊……
但走近一看,這兩個人卻一個是光頭老尚,另一個是年輕小伙子……
虛空便給任山講起了這梵的讀法。原來這梵,更類似後世的拼音語言,大多數的讀音,都是可以拼讀出來的。任山又只想學會頌讀,本就無意每個單詞的含義,加上又有前世學英語的基礎,學起來倒是神速。只一個上午,居然已經能把這種經書磕磕巴巴的讀下來了。這下虛空看任山便連眼神都變了:「這任施主果然大有慧根,這學習的速度真是聞所未聞啊,莫非真是哪位高僧大德轉世而來?」
虛空見任山已能頌讀全經,便道:「施主幾個時辰便能頌讀此經,果然宿慧不凡。老衲還有些事,便先去了,施主還請自便。」說罷,便飄然而去。
任山又頌讀了兩遍,自己覺得已經記牢,又見天色已近晌午,便回到客房。又問了一下小沙彌,是否有消息傳來。聽到依然沒有阿繡的消息,任山覺得這樣等得太長時間沒有什麼意義了,便決定再等一天,若是還無消息,自己便直接上雪山派去。
午後,任山卻又來到塔林,練習頌讀《維摩詰經》。待頌讀得熟了,他又試著一邊頌經,一邊按經書上的筆勢運行真氣,果然,隨著經頌的越來越熟,真氣運行也是越來越順暢。
任山運功了八十一個周天後收了功,只覺得靈台清明,神清氣爽,胸中被強行帶到少林的那點憤懣之氣居然一點也沒有了,只是內力卻好似沒有一點增長。任山心中奇怪,思索半天也不得要領。但有一點總算是可以確定了,那就是這經書與俠客島上的石刻定然是同根同源,真氣運行諸多細節居然一樣。然而,俠客島上的石刻又自動會與少林寺的秘籍扯上關係呢?難道是俠客島上那位高人後來又到少林出家了?
任山百思不得其解,便甩甩頭,不再想這件事,這時,日已偏西。幾縷斜光透過座座塔尖,投射在草地上。任山抬起頭,看了看面前那座石塔。在金黃陽光斜照之下,那不動明王石像卻顯得分外威武。
任山心中一動,便模仿石像的姿勢,手指也按石像的樣子結成手印,然後頌唸經,一邊按書上記載運行真氣。不料,略一運功,一股玄妙的氣息卻平空而生,任山只覺得眼前的石像便如活了過來,與邊上另一座塔上的明王法相相互呼應。兩座石像的動作又似契合宇宙的某種玄機,一動一靜,一嗔一喜,相輔相成,卻自能吸引著自然界中生機元氣向著兩坐石塔中間的任山湧來。任山體內的真氣亦如受石像牽引一般,自動在體內運行起來。
而體外的自然元氣隨著任山的真氣流動,從體表各處穴道不停的往體內湧來,綿綿不絕。這真氣在體內的運行路線,卻是和俠客島上的石刻基本相同,但在一些細微之處,又與那本《維摩詰經》上面的一樣。任山這時卻又進入到那樣奇妙的太玄境之中。但這次卻與在龍門鏢局又不一樣。在龍門鏢局之中時,任山心中是除了一股殺機外,再無他物,身即是劍,劍即是身,再無本我意識,可謂捨殺之外,再無一念。而此時,任山心中卻是一片平和,而自己的身體卻似於天地宇宙聯成一體,身外和一絲風過,一葉飄落,天空中的燕子飛過,地下的蟬蟲破土,俱在意識之中,但卻又是在意識之外。如雁過秋池,有影可見,卻又無跡可尋,當真是似有我,卻有無我;似有意,卻又無意。而這天地之間的生機元氣卻似綿綿不絕,向任山體內湧去。
若是虛空在此見得任山這樣,定然又是大驚失色。只見任山寶象莊嚴,雙手結成明王不動手印,口中頌念直言,居然深得其妙。
論壇中,指出錯誤的感謝。亂咬的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