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連修
長平驚訝的瞪大眼睛,心中有些不敢置信,纖長的手指撫上琴端,喃喃道:「九玄琴……」
「真是好眼力。」安華郡主讚了一聲,走上前去,指尖挑了挑琴弦笑道:「這九玄琴雖說名聞天下,可是卻很少有人識得此琴。」
長平沒有聽她都說了些什麼,眼光全都被這柄琴吸引住了,倒不是說她有多麼的好,在她看來,世間這琴,再好卻也比不上自己的珠玉,只是看到這種傳說中存在的琴,心癢是自然的。
叮叮咚咚的試了琴弦,長平笑瞇瞇的看了連修一眼,說道:「見笑了。」側耳聽著傳來的泉水叮噹聲,長平微微的勾了勾嘴角,指尖撥動著琴弦,熟悉的音調想起來的時候,卻是忍不住唱了起來。
空山鳥語兮,人與白雲棲。
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魚兒戲。
風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紅塵如夢聚又離,多情多悲慼。
我心如煙雲,當空舞長袖。
南柯一夢難醒,空老山林。
聽那清泉叮咚叮咚似無意,,映我長夜清寂。
一曲畢,長平慢慢的移開手指,看著兩人笑著說道:「真是見笑了。」
「好曲好詞。」安華郡主笑著拍了拍手說道:「這般的琴技果然了得。」說著看著連修說道:「哥哥可要謝謝妹妹,聽得這樣一首好曲。」
「卻是好曲,這曲中有種悠然自得的心境,讓人寧和。」連修笑著說道,看著長平又道:「這曲可有名字?」
「有的。」長平站起身來,走到桌前,笑著說道:「此曲名為雲水禪心。」
「雲水禪心?」連修在口中回味了一番,笑著說道:「當得起此名。」說著看向她又道:「能在彈一遍麼?」
「當然。」長平略有些驚訝的挑了挑眉,而後又走在琴前,彎了彎眼睛,道:「只是曲子麼?」
「不,隨你喜歡。」連修自己轉動椅子,朝著窗前行去,「這個地方卻是有些不好的,倒是沒了那份悠然的意境了。」
「無礙的。」長平搖了搖頭,說道:「焚香沐浴亦不過是一種姿態罷了。」側過頭看著連修說道:「王爺在乎這般虛禮的麼?」
「你說的對。」連修看著長平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沒有想到你會這麼說罷了。」
「所以說,人有的時候也是蠻虛偽的。」長平聳了聳肩,直接說道:「明明一件簡單的事情,非要去規定些條條框框來告訴自己,這樣是好的,那樣是不對的。」長平翻了翻白眼,又道:「好吧,你全當我是在發瘋。」說著深吸了口氣,將有些混亂的心思放在琴上,一遍又一遍的開始彈奏雲水禪心,她想,這樣能夠讓她心平氣和起來,而不是去想那糟心的現實。
「你心情不好。」連修淡淡的說道,他並非疑問句,只是在陳述事情。
長平揉了揉臉頰,扯出一絲笑容,說道:「抱歉。」說著就站起身來,瞇著眼睛,看著遠處的紅楓,片刻後才轉過身來說道:「我想,我今天很開心。」
「可是你現在很傷心。」連修轉動輪椅坐在那裡仰著頭看著長平的眼睛,但是卻不知道為什麼,長平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審視,明明是坐在比自己低的地方,卻說這樣的話,反駁不了的話,這讓她有些羞惱,「王爺……這是我的家事。」說著就轉過身,對著安華郡主行個禮之後,就推開門,打算離開。
卻不想看到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蘇昱……」長平臉色還有些難看,上下打量了一下靠在牆邊上的人,「你怎麼在這裡?」
「平兒……」蘇昱遲疑了片刻,問道:「你……好麼?你過的好麼?」
「對不起。」長平臉色很難看,直接越過他下樓,卻不想被蘇昱直接拉著,「為什麼不離開?」長平扭頭瞪著他道:「放開。」離開,一個簡簡單單的離開難道不會太過於輕巧了麼?如今她又應該以怎樣的臉面走出賀府?
走出酒肆的時候,長平下意識朝著二樓的窗口看過去,只見連修靜靜的朝下看著,目光相對的那一霎那,長平卻有種心悸的感覺,他的眼神很是清冷,卻讓她有種無從遁形的感覺。
她覺得很悲哀,今日,她收到了兩個人的同情……同情?太可笑了,她根本就不需要同情!
長平氣沖沖的回到賀府,卻不想迎來的是門房上尖酸的話語,這就是所謂的逢高踩迪,牆倒眾人推麼,阿奴氣的直發抖,長平皺著眉頭,走上前,腰上的鞭子直接抽了出去,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必要對他客氣。
看來,他們怕是都忘記了,這賀府是因著誰而來的氣派了,若是沒有人的授意,這些人哪裡能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長平寒著一張臉,朝著自己的汀蘭院走去,在門口處,被賀子文堵住,他的神色有些不好,「你去哪裡了?」
「不用你管。」長平挑眉,語氣有些沖。
「你是我娘子!」賀子文強調道:「既然你已經嫁到賀府,自然要遵守賀府的規矩來行事的。」眉頭間緊緊的擰出一個小疙瘩,「如今你就這樣大大咧咧的出府,還對府中下人直接揮鞭而至,你將賀家的臉面放在什麼地方?!」
「臉面?」長平很是諷刺的哼笑了一聲,「你可有給我臉面?」
「……」賀子文煩躁的皺緊眉頭,深吸了一口氣,拉著她說道:「綠意的事情,我很抱歉。」話說完就放開長平的手又道:「那日我喝醉了,並不清楚。」
長平冷笑一聲,難道他以為一聲抱歉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的麼,且不說綠意的問題,光是她與他祖母之間的關係都已經讓人心驚,老太太顯然是獨裁慣了的,可是長平卻不是那樣隨人捏扁搓圓的人,既然已經扔了溫婉那層面皮,她又何必在裝給別人看呢?
「那你還想要我怎樣?」賀子文眼眶有些發紅,「她是我的祖母,你且一直擰著她來,她能好受?」說著又歎了口氣,想要抱住她低聲歎道:「平兒……別氣了好不好?」
「……」長平皺了皺眉,他這是發的什麼瘋,「你作什麼。」
「平兒,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了……」
「你如今還是懷疑我?」長平勾著嘴角,語氣中的諷意沒有絲毫的客氣,「如此簡單的到底你居然還來懷疑我?」
「我自然是信你的。」賀子文緊緊的抓住長平,摟著她的腰,聲音有些清冽:「平兒……我失去了一個孩子……」說著就抬頭看著長平認真的強調道。
長平深吸了口氣,皺了皺眉,伸手撫上他的髮絲,「綠意的孩子。」他的意思不過是告訴自己,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能在失去一個,所以,綠衣的孩子雖然來的有些突然,可是這個孩子卻是必須要的。
「若是個兒子……等孩子生下來,你是嫡母……」賀子文拉著長平的手,溫和的說道:「以後,這孩子抱你身邊養好不好?」
長平咬著下唇,腦中急轉,若是將孩子抱到自己身邊養著,的確能夠打擊到他,看著自己親生的孩子與別人親密,喚作別人為母親,心中定然是恨極的,可是,卻也徹底的將綠意推到沈冉身邊了,自己卻還要為別人養兒子?費心費力不說,指不定還要被人陷害什麼,養的好了是嫡母賢惠,養不好了,是嫡母的心胸小,容不得庶子。
她想要在賀家繼續生存下去,那麼她就不能與賀子文生分了。
「表哥……」長平輕輕的抿著下唇,眼眸下垂,欲語還休,很是委屈的樣子:「我什麼都沒有做過……」
「我……我知道……」賀子文點了點頭,看著長平有些紅的眼眶歎了口氣。
「你知道?」長平語氣中有些控訴,拔高了聲音,「那為什麼?」
「平兒……」賀子文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煩躁,「我們不提這件事情了好麼?」
長平看了他一眼,暗中咬牙,呵,還真是好笑,「好,我不提了……」長平依偎在賀子文的身邊,眼眸中有異光閃過,卻是溫柔的說道:「只要表哥一人相信我,就夠了。」
「好平兒。」賀子文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將她抱進內室,放入床中,笑著說道:「平兒還沒有告訴表哥今兒是去哪裡了?」
「表哥想知道?」長平挑了挑眉,「也沒有去哪裡,不過是隨便逛逛罷了。」
「過些日子就是母親大人的生辰了,我陪你回去。」賀子文笑了笑,捏了捏長平的鼻尖說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長平聽著他溫柔的說著愛語,心中卻止不住的發涼,他這般的討好自己,不過是害怕自己回了雲家,怕自己向爹爹告狀罷了。
「表哥,沈氏怎麼樣了?」長平不愛聽他說的那些,直接打斷他笑著問道:「她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嗯,好多了。」賀子文點了點頭。
長平看著他皺了皺眉,說道:「表哥剛剛說的,我想過了。」長平遲疑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