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死心
賀子文的臉上沒有了平日裡時常帶著的那種溫潤的笑容,有些冷凝,聲音中也又同冰渣一般,「怎麼回事?」
沒有人回答,長平就那樣梗著脖子看著賀子文,眼神中卻是有著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委屈,「表哥……」賀子文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文哥兒……」老太太歎了口氣,讓人扶著從床榻上下來,說道:「你去看看沈氏吧。」
賀子文看了長平一眼,這才對著老太太點了點頭說道:「老祖宗您先歇著,我先進去看看沈氏。」說著就朝內室走去,其他人許是幸災樂禍,許是看好戲,長平都已經不在乎了,她走到了今天這一步,可以說是她咎由自取。
「綠意,你說說究竟怎麼回事?」賀子文從內室中走了出來,臉色難看,坐在老太太身邊,直接怒道:「是誰給了你膽子?!」他這話雖然沒有提長平,可是長平也知道,他的心中指不定是怎麼想著的,如今,綠意犯了事兒,她是百口莫辯。
長平心中發冷,綠意偷眼瞧了她一眼,直接咬牙道:「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姑爺您別難為小姐。」看似求情的話卻是將自己一步一步的送入深淵,長平始終都沒有想明白,綠意究竟是為了什麼背叛自己。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長平看來,卻是如同做夢一般,狗血的讓她想要作嘔,當面對用刑之時,綠意才歇斯底里的叫道,這一切都是自己吩咐她這麼做的!
「呵呵。」長平忍不住想笑,她也自顧自的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老太太終於忍不住的打斷她道,「做下這樣不堪的事情來,卻放聲大笑,真真的令人心涼。」
長平看著賀子文的眼神兒有些詭異,聲音也有些發飄,「我只問你一句。」長平看這賀子文輕聲問道。
「什麼?」
「你信我不信?」長平挑著眼角,嘴角上那抹嘲諷的弧度怎麼也不能散去。
「我明白了。」長平轉過身子,臉上的笑意彷彿再也裝不下去了一般,朝著院外走去。
「把這丫頭拖下去!」賀子文聲音中有些狠戾,彷彿長平剛剛的目光刺痛了他的皮膚一般,讓他難以忍受。
「不,姑爺!」綠意忍不住叫道:「您不能這麼對我!」
長平走的並不快,綠意驚愕的聲音中有些恐慌,只聽賀子文道:「不能?你不過是一個丫頭罷了!」
「我……」
「拖下去!」
「不,我懷了您的孩子!」綠意驚叫道:「您不能這麼對我!」
長平腳步頓了一下,扭過頭,看著略顯狼狽的綠意,又看了看似乎很是驚訝的賀子文,「原來……原來……」她終於明白了綠意的背叛來自什麼地方,她院中的事情,幾乎可以說是綠意在打理著一切,想要隱瞞自己再是簡單不過了,更何況,近幾個月她總是懶散的多一些。
果然,藝術源於生活卻又高於生活。想不到這樣狗血的事情,卻也能夠讓她遇到了。
長平只是覺得悲哀。
自己與賀子文的關係,談不上親密,卻也算是相敬如賓,可是,這樣淺顯的道理他卻如同沒有看到一般,直接認定了她的罪惡,或許……就算是他明白自己無辜,可是面對老太太的壓力,他犧牲的還只能是自己。
長平睜開眼睛,眼中酸澀不已,綠綺走到她跟前,蹲在地上,仰著臉面看著她說道:「小姐……您想哭就哭出來吧。」
「無礙的。」長平攏了攏袖子,輕輕的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五姨娘……如今她心安麼?她好過麼?」
「小姐……阿意她……」綠意咬了咬下唇,搖了搖頭,恨聲道:「不,奴婢定然饒不了她!」
「罷了。」長平雙手比劃個框朝著太陽的方向舉了起來,淡淡的說道。
「小姐,我們不能就這樣放了她!」綠綺仍然有些憤憤不平,又道:「她的父母哥哥如今都在朔城……」
綠綺提了個頭,長平就明白她的意思,搖了搖頭,說道:「不,我要她活著。」長平眼神中沒有什麼波動,「我要她活著,親眼看著她的兒子以後叫我母親,看著她喜歡的男人對她不屑一顧,看著她到手的一切在慢慢的遠離她……」長平的聲音很輕,如同在呢喃一般,她不是聖人,也不是小白兔,相信世間真善美,她一向尊崇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她被人冤枉,被人陷害,被人背叛,卻是連一個幫她說話的人都沒有,這一年來,她用自己的錢養了一院子的白眼狼,她何苦要跟自個兒過不去,既然忍讓得到的只是痛苦,只是被人越發的得寸進尺,那麼她又何必去忍著,何必去讓著?
長平想的通透,爹爹將自己捧在手心中養著,怕摔著怕碰著了,難道就是為了養大讓別人欺負來麼?
「阿綺。」長平從花叢中摘了朵花,淡淡的問道:「我來的時候的嫁妝被人動的不少了吧……」
「……」綠綺的臉色有些難堪,輕聲說道:「小姐,除了您當初拿來的銀票,其他的珍珠器皿有些被其他院中拿去典當了。」
「這樣啊。」長平拍拍腦袋搖了搖頭說道:「這也不怪你,他們來的時候說是藉著玩玩的。」這行徑還真讓人瞧不上眼,當她不知道,這妝奩雖多,可是卻也全都是登記在冊的,大伯母三叔母她們卻是沒少打著借玩的由頭,偷偷摸摸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的。
「阿綺,去將妝奩的賬冊拿來,一樣一樣的瞧瞧都少了哪些東西。」長平握緊拳頭,手心中的嬌嫩的花骨朵兒頓時失了顏色,汁液流了一手,長平厭惡的皺了皺眉,隨手扔了出去,說道:「怎麼拿了就讓她們怎麼吐出來。」
「是!」綠綺的聲音中頓時充滿了精氣神兒,她家小姐就該是這樣的,從小看著小姐長大,還從來沒有看過有人敢這麼欺負她的,「小姐,這賬冊您放心,誰從庫裡拿了什麼東西,奴婢可都記著呢!」說著眼中就帶了些笑意,問道:「小姐,餓了沒有?想不想吃些什麼?」
「嗯。」長平看著她的笑臉兒,心中也暖暖的,幸好,這丫頭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阿奴……阿奴……自小就這樣傻傻笨笨的呆在自己的身邊,「阿綺,換個名字吧……」長平瞇了瞇眼睛,說道:「綠字開頭的名字,也太過於俗氣了……」
綠綺一愣,歪著腦袋,看著長平笑著說道:「小姐決定就好了。」
「阿奴……」長平停了下來,不由的說道:「還是這個名字……可好?」
「好。」綠綺淡淡的笑了笑,臉上沒有任何怨念的神色,長平慢慢的鬆了口氣,「阿奴……阿奴……」
「是,小姐。」阿奴軟軟的應著,不論長平叫幾遍,她總是沒有任何怨言的應著,這讓長平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輕笑了一下說道:「我們出府吧。」她究竟有多長時間沒有出過這方方的院子了啊,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可是……」阿奴皺了皺小巧的鼻子,說道:「可是……老太太吩咐派人看著,我們不能出汀蘭院。」
長平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嘲諷的撇了撇嘴,說道:「以前我不出院門,是因為我敬著她,縱使她不喜歡我,可是她卻是表哥的長輩,如今……我又為什麼要敬著她?要順著她?」
「對!」阿奴握握拳頭,說道:「如今我們也沒有必要聽她們的了!」說著追了上去,忙道:「小姐,我們怎麼出去?」
「什麼怎麼出去?」長平挑了挑眉,疑惑的說道:「走出去呀。」
「哎呀,小姐,她們肯定是不會讓小姐出去的,小姐難道還要打出去不成?這樣就算不是小姐的錯,讓外人知道了也不好,也會認為是小姐的錯的!」阿奴苦口婆心的勸誡道:「我也知道小姐不在乎,可是,我們做什麼要惹出這樣的事端是吧。」
長平瞇著眼睛想了想,這話說的也是,只是她沒好意思打擊她,雖說如今她看著是失了勢了,可是老太太將自己關在院子中,卻沒有將自己休回家中,怕打著的還是雲家的主意吧,這個時候,她怕是已經讓人盯緊了汀蘭院的吧。
阿奴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小姐,我知道後院中有一處院牆稍矮了些,我們可以躲過人從那裡出去的。」
「我當你是有什麼好主意呢。」長平沒好氣的搖搖頭,卻也沒和她爭辯什麼,換了身便捷的衣裳也就隨著阿奴走去,「阿奴,商號裡的事情阿意知道多少?」
「小姐放心,阿意平日裡並不接觸這些,她只是負責小姐身邊的事情的。」阿奴咬了咬下唇,看著長平又道:「她也只是知曉小姐手上有些老爺給的鋪子。」說著歎了口氣又道:「除了在雲家小姐負責的商號外,在賀家這一年來,小姐除了看看賬冊,卻是沒有在多插手商號的事情,有些事情她並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