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微訝異的朝太后望了一眼,又朝太子望去,見其立在一邊身影僵直,臉色不善,倒是生怕這太子要發了怒氣。
還未回神,柳惟清捏了捏她的手,牽著她往前。
顧璃月忙回神,然而足下步子還未順著柳惟清往前挪動幾步,不料太后端莊閒閒的道:「清兒,你一人上來便是。」
柳惟清與顧璃月雙雙一怔。
顧璃月抬眸迅速瞅了一眼那雍容的太后,心底登時漫出幾絲隱隱的不悅來。
虧得她方纔還覺得這太后慈眉善目,如今倒是覺得她的形象全數顛覆。她這也叫慈眉善目?明明就是完全沒將她顧璃月瞧入眼裡。
僅是片刻,柳惟清終究是鬆了她的手,獨自往前。
顧璃月在遠處站定,模樣規矩,然而眼風裡卻瞅見一旁太子那微勾的唇角,一雙深得如夜裡星子的眸子透出點點沉雜與低諷。
他在做何?嘲笑她麼?
她眉頭稍稍一蹙,隨即避開他的目光,慢騰騰垂眸下來,儼然一副規矩恭敬的姿態。
這廂,待柳惟清步入太后跟前,太后便拉著他坐在那精貴的鳳榻,噓寒問暖,話道家常。
大抵是親人相見,加之太后又這般疼他,柳惟清也斂了全身的恭敬與僵硬之意,精緻傾城的面上終究是柔和了線條。
大約是半個時辰過去,太子出言告辭。
顧璃月斜眼朝他一瞅,心底咋舌低諷,心道這含著金鑰匙長大的廝定是站累了,是以想離開,哪知他待太后點頭同意他離去時,他竟道:「想必皇祖母定有許多貼心的話要與侯門大公子說,不如,臣兒將大公子的正妻也領出去,不打擾皇祖母與大公子談心。」
顧璃月心底的諷刺頓時化為了道道陰沉。
她暗自斂神,正要出言拒絕,不料鳳榻上正與柳惟清聊得正歡的太后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答應,顧璃月頓時噎住後話,臉色也跟著沉了一許。
既然太后已答應,她自是沒理由再在這甘泉宮呆著,臨走時,她迅速抬眸一掃,便見柳惟清的目光朝她掃來,略帶提醒與警告。
顧璃月朝他勾唇一笑,心底自是明白他在警告她不要在外面惹事,只不過,與那太子一道出去,估計沒事都得惹點事出來呢。
她慢騰騰的跟在太子的身後出了甘泉宮,宮外樹木參差,還有一大片海棠,如火如荼。
太子行在一棵花樹下,駐了足。
顧璃月無奈,僅得跟著停下。
僅是片刻,他便轉過身來,一雙漆黑的幽目朝她落來。()
那雙眸子太過深沉,如同浩渺夜空,寂寂深幽得令人看不出什麼情緒,但卻透著一種似要觀透人心的精明。
顧璃月也沒心思在他面前做作,僅是平靜的盯著他,不料他竟突然伸手朝她的頭頂探來。
顧璃月臉色一變,本能反應便是伸手捉住他的手,不料這一動作竟是稍稍顯露了一點武功,細長的手指在拉下他的手的同時,指尖也搭訕了他手腕的命脈。
「殿下!」
「你放肆!」
跟在身後的幾名太監紛紛驚呼,太子則是舉著另一手朝他們一揮,只道:「本殿有話與侯門大少夫人說,你們去遠點地方等著。」
說完,不待太監們走遠,他目光再度朝顧璃月望來,深邃如星子,透著幾許精透與明亮:「不過是替大少夫人拿掉頭髮上的一朵落花,大少夫人何須這般對待本殿?」
顧璃月眸色稍稍一變,方一低頭,便見他白皙精瘦的指尖上果真拈著一朵落花。
「是璃月失禮了,還望太子殿下見諒。」她忙斂神道了一句,隨即鬆開了他的手。
太子也未惱,隨手把玩著手裡的落花,啟著幽長狹促的嗓音意味深長的道:「這落花盡相思,卻不知秋風相送,哪般多情。呵,大少夫人與侯門大公子,當真是兩情相悅?」
顧璃月心生微疑,僅是按捺神色的點頭。
他深眸望他,突然間卻是勾了薄唇,一張剛毅精明的面容透出了幾絲令人捉摸不透的嗤諷與沉雜。
「大少夫人莫不是覺得本殿好騙?」他問。
「太子殿下這是何意?璃月並無欺瞞殿下之心。」
他漫不經心的道:「一年前,本殿出訪衡州,曾有幸見過連雲宮少宮主。」
顧璃月臉色瞬間微變。
太子又道:「當時其身邊一名男子遭受追殺,那少宮主倒是拚死相助。呵,身姿飄逸,武藝出神入化,本殿倒是沒料到那少宮主僅是一位女子,便也有巾幗之氣。雖然當時她面蒙薄紗,但那雙平靜清傲的眼,本殿倒是清楚記得。」
他將尾音拖曳較長,顧璃月明眸已是一片深沉與緊然。
面前之人,果真是只狹促的狐狸。
連柳惟清那廝都不曾知曉她真實身份,這太子竟能一語道破。
她並未言語,僅是略微沉寂的盯著他,他則是笑得眸色微動,又道:「本殿為尋那連雲宮少宮主,幾番差人前去衡州,皆是無果。不料此番本殿親自促成顧家庶女與柳惟清的婚事,卻是見著了你。大少夫人,又或是連雲宮少宮主,你莫不是刻意躲藏著本殿?」
被他拆穿,顧璃月也無心再瞞。
面前這人不可小覷,心思通透,在他面前再說些拐彎抹角的隱瞞之詞,怕是只會讓他笑話。
她乾脆了斂了眸色,擺出一副常日裡懶散閒暇的姿態,明眸慢悠悠的迎上他的目光,淡然一笑:「太子殿下倒是心思玲瓏,只是,不巧半年前我便被逐出連雲宮,如今也僅是嫁給大公子的普通女子罷了。殿下如今道出這一席話,目的為何,不如明說吧!」
他略微笑笑,卻也不言,反而是伸指在身旁的花樹上折了幾株花,隨即朝顧璃月遞來,漆黑的眸子裡幽光閃動,透著幾絲深邃與慎人,只道:「不過是想與你相識一番,何來目的。」
顧璃月不接,挑眉望他,顯然不信他這話。
他慢悠悠的將花枝強行塞入她的手裡,「你倒是戒備本殿呢。只不過,比起本殿,你身邊之人才該是一頭狼,你該防緊才是。」
顧璃月捏緊花枝,淡問:「殿下說的是我那夫君?」
他一臉深幽:「侯門大公子,可遠不如你想的那般呢。你若聰明,最好是盡早獨善其身。本殿這話,你無須懷疑,本殿不過是看在你出自連雲宮的份上才提醒,且也只會提醒你一次。」(某卿想說,柳惟清與太子都是很黑很黑之人,大夥兒不要被表面蒙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