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太后逝,享年,36歲。死因,不詳。
青雲山莊,陷入一片悲傷之中。不過,真正難過的,恐怕不多。這些人最關心的,還是自身的利益。
深夜,潘慕巖的住處,燈火通明。房內,兩個衣著素縞的男人,正密談。
「虧得娘娘這麼看重白大人,怎麼,如今娘娘仙逝,大人就起異心了?」潘慕巖看著眼前的白呈墨,似笑非笑。
「侯爺這話太嚴重了,臣不過是為玫貴妃著想。」白呈墨淡笑著,語氣平靜。
潘慕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而冷哼:「這與我何干?」
「侯爺,娘娘之前只是體虛,怎麼突然就去了,這其中恐怕……」說著,意味不明的看向潘慕巖。
潘慕巖眼角微動,沉聲道:「白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侯爺去看望娘娘的那天,不巧,臣也打算去。」白呈墨微微一笑,一派文雅之氣。
潘慕巖的臉色,瞬間轉冷:「你想怎樣?」
白呈墨緩緩垂下眼簾,一字一頓的說:「廢了皇后,改立玫貴妃。」
聞此,潘慕巖雙眼微瞇,緊盯著白呈墨,許久哼笑:「白大人太看得起我了。再怎麼說,皇上還在呢,何況,這皇后還是我侄女。」
「皇上體弱,這朝政大權,一直都在娘娘手上,其中很多事,娘娘可都是讓侯爺您去辦的。侯爺有多少實力,可不用臣多說吧?至於皇后,」白呈墨眼眸一轉,一道精光閃過,「當初國丈在世的時候,可曾給過侯爺您好臉色?」
潘慕巖笑容一滯,陷入沉默。
「皇上與娘娘,再怎麼不和,那也是母子。若皇上知道那天的事,恐怕侯爺到時會很難辦啊。」白呈墨邊說邊暗地裡觀察潘慕巖的反應,「就算侯爺不怕皇上,也總歸會有些麻煩的。可如果讓玫貴妃為後,有她在宮裡幫襯著,多方便?到時再讓她生個皇子,那侯爺還有什麼顧慮呢?」
潘慕巖挑眉:「聽起來好像不錯。」
「呵呵,侯爺可以好好考慮考慮。」白呈墨嘴角微勾,浮出一抹淺笑……
昏暗的房中,一股濃濃的酒味。宋齊羽緩步向前,終於,在角落裡,看到了一個頹廢的身影。「皇上,你喝酒了?」
「你來了?」懶懶的語調,透著絲絲哀傷。
宋齊羽心下微顫,上前,將李析手裡的酒瓶拿走:「你身子不好,怎麼能喝那麼多酒?」
李析苦笑一聲,幽幽道:「母后都走了,還管朕做什麼?」
「皇上,娘娘她……她若知道您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會走得不安心的。」
「呵,朕從未想過,她竟會走得比朕還早。她那麼壞,走了,朕應該很開心的,可為什麼,心裡會難過?」
宋齊羽暗自歎了口氣,輕拍著李析的肩:「皇上,母子連心啊。」
李析身形一動,抬起臉,那消瘦的臉龐,頓時落下兩行淚。
見此情景,宋齊羽心下一陣難過:「皇上,娘娘已經去了,您節哀。」
「來山莊前,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重了呢?」李析自言自語著,「連太醫都查不出原因,難道,真是得罪了上天?」
宋齊羽忙岔開話題:「皇上,你醉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猛地,李析抓住他的手:「軒兒,母后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麼?」
宋齊羽眼神一閃,受了潘慕巖的威脅,他不能說實情。頓時,心下愧疚不已。再怎麼說,太后對他還是很好的。
「娘娘在喝藥的時候,說了很多話。」宋齊羽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將潘太后所說的轉述給李析。李析聽完,沉默。
「皇上,當年,娘娘是不是不想入宮為妃?」宋齊羽想了想,終是將心底的疑問說了出來。見李析點頭,又開口,「那娘娘……」
「不錯,朕是殺了那個男人。」李析低沉著聲音道,「朕不能容忍母后為了他,傷害朕,敗壞後宮,給先皇、給李家蒙羞。可是,朕沒想到,母后會因此性情大變,甚至變本加厲的招收男寵。呵,朕都不知該怎麼做,只能避於宮中,不問世事。」
宋齊羽心下瞭然。「那個男人,是大學士白呈墨的胞弟白離墨。他死後,母后便將白呈墨升為大學士,並暗地裡收他做了裙下之臣。所以,朕,非常討厭他,討厭他的女兒玫貴妃。」宋齊羽愕然,原來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李析歎了口氣,苦笑:「不過現在,不重要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皇上……」這種事,他一個外人也不好說什麼,更不知怎麼安慰。
沉默片刻,李析岔開話題:「對了,母后走的時候,朕的舅舅也在那裡?」
宋齊羽的心,猛然一跳,強裝鎮定回道:「嗯,侯爺與娘娘說了會兒話,等娘娘睡下後,侯爺與我聊了一會兒,再回房時,我們便發現娘娘……」流利的說出在心裡背了好多遍的話,宋齊羽低著頭,不敢看李析。
「就這麼、突然?」李析微轉眸光,「話說,剛才舅舅來找朕,說是要廢了皇后,改立玫貴妃。」
宋齊羽一怔:「為什麼?」
「他說,皇后在這裡,根本沒有盡到一個皇后該盡的責任。母后病重期間,少有問候不說。母后病逝,也沒有及時出面處理。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這麼些年,皇后一直未有皇嗣。」
「可玫貴妃也沒有啊。」宋齊羽蹙眉,心下疑惑萬分,「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是說,皇后娘娘是侯爺的侄女嗎?」
「朕的大舅舅,也就是國丈,與這個舅舅素來不合。」李析微微抬起眼簾,「所以,朕知道他說的那些理由,都是借口。呵,不過朕無所謂,誰當皇后不是當?與朕沒有關係,隨便吧。」宋齊羽扯了扯嘴角:好吧……
一切準備就緒,一行人,開始回藍城。宋齊羽陪著李析坐一輛馬車。兩人都不說話,車內的氣氛,很是壓抑。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發生躁動。車簾掀開,露出王公公那表情複雜的臉:「皇上,運送太后娘娘的車,出了意外,棺木從車上滾落,摔壞了。」
「什麼?」李析臉色一變,怒道,「怎麼會出這種事?是哪幾個人負責運送的?給朕押過來!」
「皇上,您息怒。除此之外,還有……」很少見李析如此盛怒,王公公不禁縮了縮身子,「娘娘的死因,可能是中毒。」
此話一出,兩人呆愣。「快帶朕去看看!」……
宋齊羽扶著李析來到潘太后的靈柩前,此時,潘慕巖、白呈墨和幾個大臣已經到了,李瑤則跪在潘太后遺體旁抽泣。皇后柳嫣亦跪在一側,不時擦著眼角。宋齊羽探身看去,只見潘太后臉色發青,嘴唇黑紫,眼圈和手指烏黑,明顯是中毒的症狀。
「誰下的毒,誰下的毒?」李析顫抖著聲音喝道,雙手緊握間,指尖幾乎泛白。眾人忙齊齊跪下。
「皇兄,母后是被人害死的,你一定要找出兇手!」李瑤拉扯著李析的衣擺,哭道。
「朕知道,朕絕對不會放過他!」一字一頓,語氣冰冷如霜。
「皇上,臣知道是誰了!」突然,白呈墨直起身,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兇手是穆大將軍!」
宋齊羽心下一緊,脫口而出:「不可能!」
李析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宋齊羽,轉眸瞥向白呈墨:「白大人可有證據?」
「臣沒有,可娘娘中毒,定是身邊的人所為。穆將軍不是有個朋友叫余容卿麼?這段時間,他可是一直呆在軒皇子那兒,而娘娘又經常見軒皇子,這下毒的機會,可不少。」
宋齊羽欲辯駁,又怕引起別人懷疑,只好先看李析怎麼說。
「如此,也不能認定,就是穆將軍指使的。白大人,可不要隨便誣陷他人啊。」李析微微瞇眼,眼中閃過一道幽光。
「臣是有依據的。皇上可還記得三年前那大鬧後宮,最終被御林軍拿下的陳子陽?」
「嗯,當年母后將他帶進宮,他幾次逃離不成,便大開殺戒,殺了二十多名侍衛,最後死於亂箭穿心。怎麼,與他有何干係?」
「自然是有關,」白呈墨說著,從袖中拿出一張畫紙,展開,竟是當初宋齊羽畫下的穆軼然畫像。「這是臣無意中得到的,皇上仔細看看,覺得眼熟麼?」說著,意味不明的沖宋齊羽笑了笑。
宋齊羽下意識的移開目光:畫像怎麼會落入他手中?難道,我身邊有他的眼線?瞬間,覺得後背發涼。
李析細細打量著,片刻驚愕:「這人……與陳子陽很像!」
「沒錯,他是陳子陽的弟弟,親弟弟。」白呈墨微轉眸,「皇上應該知道,二十多年前,穆大將軍家中,曾走失過一個孩子。」
「什麼?」宋齊羽驚呼,他還有個親兄弟?
李析心下明瞭:「難道說,陳子陽便是當年,穆府走失的那位大公子?而這畫像之人,是穆軼然?」
「沒錯。」白呈墨勾了勾唇,「穆將軍這是在為自己的哥哥報仇。」
宋齊羽的心,頓時沉了下去:是軼然下的毒?那麼,皇上會怎麼處置他?毒害當朝太后,罪名恐怕……
不敢往下想,宋齊羽扭頭看向李析,但見他動了動嘴唇,咬牙道:「立刻派人,將穆軼然抓回藍城,余容卿及其他下屬黨羽,一併入獄!」
糟了……宋齊羽緊咬雙唇,還記得,鐵雲提過,軼然的師父說他若想安穩渡過這一生,必須遮面。如今,他雖未摘下面具,可模樣已被人知。果然,這一生,不再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