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別苑
「參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金安。」身著粉色冬裝的侍女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半蹲著雙膝,低垂著頭。
「免禮。」
房間裡的琴聲戛然而止,東方赫翔蹙起雙眉,月夜下薄削的唇瓣看起來格外的寒涼。
「怎麼公主還沒有休息?」
「回太子殿下的話,公主殿下說還想練練琴,不允許奴婢們打擾,因此一直彈奏到現在都還不曾休息。」
頭上戴著一朵海棠珠花的侍女小聲應道,行走在宮裡宮外,她沒少聽到別人是如何稱讚忠君候府四小姐冷梓玥有著怎樣高超的琴技,想來公主苦練琴技倒也是無可厚非的。
人與人之情,要分出一個高下,國與國之情,更要分出一個高與低。
「是太子哥哥來了嗎?」
聲若黃鶯輕鳴,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碧霞羅,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裙,身披金絲薄煙翠綠紗。低垂鬢髮斜插鑲嵌珍珠碧玉簪子,花容月貌出水芙蓉,東方麗珠緩緩的自琴架前站起身子,蓮步輕移。
「嗯。」
「太子哥哥快些進來坐坐。」
門應聲而開,東方麗珠輕抱住他的胳膊,頗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頭輕倚上東方赫翔的肩頭。
她是東臨最受寵的三公主,除了會討父皇開心之外,她跟各個皇子之間的關係都是非常親厚的,用處事圓滑老練來形容她,一點兒都不會為過。
她喜歡偽裝自己,帶著不同的面具遊走在不同的人之間,尋找著對自己最為有利的那一方。
他的袍服雪白,一塵不染,連月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駁的樹影。
東方赫翔的頭髮墨黑,襯托出他髮髻下珍珠白色脖頸的詩意光澤,一拂袖沉聲問道:「那麼晚還在練琴,不用休息嗎?」
望著自幼就寵愛非常的妹妹,他的目光甚是柔和,一隻手不自覺的輕放在她的髮髻之上輕輕撫觸著,似帶著長輩般的疼愛。
「太子哥哥請坐,因為睡不著,所以就隨意的彈一彈,莫不是吵到太子哥哥了?」睜大無辜的眸子,東方麗珠坐到他的身旁,順手倒上一杯清香的熱茶。
她的驕傲不容別人賤踏,她的自尊也不容別人賤踏,冷梓玥的狂傲點燃了她中的那一把巨大的火焰,她不甘心。
天下人都知道那個關於冷梓玥的傳言,可她不曾親眼目睹過,又怎麼會死心,卻使不久之後春天便會來臨,可她還是不相信這個季節會有蝴蝶出現。
再精的琴技,只怕也達不到那樣的境界。
出生在皇室,從小就受到最嚴格的訓練與要求,琴棋書畫,不求樣樣精通,好歹要有最精通的一樣,否則,難以在宮中生存下去。
「呵呵,你這丫頭在我面前還撒謊,是因為白天的事情在較真對吧!」
「是又如何?」東方麗珠高傲的別過頭去,話鋒一轉又道:「我不相信她真的有那樣的本事。」
倘若真的有,月帝的臉上也不會露出那樣的神情,她可不是真瞎子來的。
「那依麗珠之見,冷梓玥是像在說謊的模樣嗎?」
她就像是一個謎,沒有人能看透她在想什麼,她要做什麼,明明囂張又邪肆,卻無法讓人對她生出厭惡來,莫名的還只想要靠近她。
明知她是會灼傷人的火焰,依舊選擇飛蛾撲火。
「她、、、、、、」咬了咬嘴唇,東方麗珠不語。
要她說,也不敢斷定冷梓玥沒有那樣的本事,一般能說出那樣篤定話的人,又怎麼可能是說著玩的。
要知道,她可是當著一朝天子與各國使臣的面說的,丟了她的面子是小,辱沒了祁月國的國威才是大。
但凡是一個有著愛國之心的人,都不可能那麼做。
「你也無法肯定她不會是不是,月帝是如何精明的君王,他一直都在默認冷梓玥的行為難不成你就看不出來,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又怎麼放得了心。」
「是麗珠大意了。」
「不怪你,不服氣是正常的。」
如果服氣了,那便不是真正的你了,東方赫翔瞭解他的妹妹,絕對就是一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丫頭。
「那太子哥哥可有想好應對之策。」
明日的第一場賽事,若是輸了必定影響士氣,倘若能首開得勝,那結果又不一樣。
「有了對策,也就不那麼心煩了。」
「都是麗珠不好,沒有那麼高超的琴技,損了我東臨的威風。」
「傻丫頭,要怪也是怪我這個太子,什麼時候輪到你了。」
「可是、、、、、」
「報。」侍衛站在門外,洪亮的嗓音仿如夜裡的一聲驚雷。
東方麗珠柳眉一皺,不滿的嘟起了小嘴,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何事?」
「回太子殿下,國師求見。」
「太子哥哥,國師找你一定有什麼要事。」東方麗珠轉過身子望著東方赫翔,她們東臨的國師可是不輕意露面的。
來到祁月國,也不曾跟隨他們進宮面聖,一直都住在行宮裡。
「你可知是何事?」他當然明白是要事,他不明白的是國師怎會突然想起要見他,莫不是天要下紅雨了。
想他以前,用盡各種方法也未能見上這個國師大人一面,也不知他的父皇為何如此看重這個國師,甚至要求他在祁月事事都要聽從國師的安排。
也罷,那他便去會一會這個國師。
「屬下好像聽聞是有關於應對祁月一事。」
「你速去回話,本太子隨後就到。」
「是。」
東方赫翔整理了一番本就不曾凌亂的衣裳,柔聲道:「麗珠早些休息,明天可得漂漂亮亮的出場。」
「太子哥哥放心,麗珠記下了。」
「嗯。」
話落,衣角輕劃過房門,東方赫翔邁著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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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繁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浮華蒼桑,終究太多的傷。
喧囂、沉寂,終究躲不過悲涼。
蝶戀天涯,遷移一季,守望一季,對影兩相棄,愛不為情生,璨璨淚雨下,流年,殘惜,終究太多的痛,繁花,沒落,終究逃不過惆悵。
、、、、、、、、、、、
淚眼朦朧,只覺得那妖嬈艷麗的紅一點一點沒入她的心間,淚無滑落,疼痛侵襲全身,徹骨的寒冷。
冷梓玥伸出手,觸摸到臉上的一片冰涼,有著瞬間的呆愣,她怎麼就哭了。
那些快得抓不住,看不清的畫面,猶如幻燈片一樣自她的腦海裡閃過,而她卻只能茫然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
回過神來,方知自己都錯過了些什麼。
「小玥兒,你怎麼哭了?」
百里宸淵手忙腳亂的抹去她臉上已經變得冰冷的淚水,彷彿有一隻手緊緊的掐在他的心口之中,叫他無法呼吸。
第一次,面對她,他的心跳不再正常,而是比以前跳動得更加的緩慢。
聽著她失神的念出那段話,他心如刀割,如同置身在地獄裡,痛不欲生。
彼岸花,鮮紅的顏色是他所鍾愛的,那些耀眼刺目的紅色花瓣如血一般在他的世界裡流淌著,奔湧著,帶給他奇異的安寧。
他以為,他的小女人會喜歡這種花,竟不知惹來她的眼淚。
「沒什麼,只因花太美了。」
冷梓玥吸了吸鼻子,轉過身子,她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淚,只因她不捨得他為她難過。看著他眼睛,心痛莫名。
只想緊緊的擁他入懷,哪怕她的手臂沒有那麼修長。
黑瞳裡一道欣喜的亮光掠過,百里宸淵抱住冷梓玥,濕熱的吻蜻蜓點水般的落在她的粉唇上,一觸即離,目光灼灼的注視著她,一動也不捨得動。
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著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眼睛,絲滑的玉製面具掩蓋了英挺的鼻樑,像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唇微微勾起誘人的弧度,還有那露在外面的病態似的白晰皮膚,只一眼便能讓人看得癡了。
百里宸淵抿唇而笑,變魔術一樣的從懷裡拿出一朵如血般的曼珠沙華,火紅的顏色,如火如荼,妖嬈綻放,「送給你,可還喜歡。」
他喜歡這花,命裡似有牽連一般,不可忘卻。
它的顏色就像是他鍾愛的鮮血一般,有著特殊的魔力,深深的吸引著他。
血,仿如他的生命。
「彼岸花開開彼岸,斷腸草愁愁斷腸。奈何橋前可奈何,三生石前定三生。」冷梓玥挑了挑細緻的柳眉,呢喃出聲。
為何,胸口一痛,此花,花開不見葉,落葉不見花,可悲。
一如她,癡癡唸唸夢中人,終究不可見。
不知是她在自我欺騙,還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望著百里宸淵的那一瞬間,他彷彿就與夢中血湖裡的那個背影一點一點的相融在一起,合二為一。
她怎麼會有那麼可笑的想法,低下頭苦笑。
是因為喜歡著百里宸淵,卻又弄不清楚自己對夢中人的情感,所以才會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他就是自己夢裡的那個人嗎?
冷梓玥,你真的很自私。
「定情信物。」簡短的四個字,說明他的決心。百里宸淵專注的凝望著懷裡姣美的女子,那雙眼似看進她的靈魂,心不由自主的靠近她,她便是他尋找的人,一生要守護的人,至死不變。
他不管她在猶豫什麼,也不管她在不確定什麼,他只知道,她便是他要的那個人,那他便會傾心呵護於她。
彼岸花有著何種傳言,他並不清楚,記得當年在山谷裡看到這種花的時候,就有一種牽念讓他不顧一切的帶走了它。
從此,它便在他的生命裡佔據了一部分的心思。
因為簡單的喜歡而喜歡,就是他最終的心意。
「呵呵。」如銀鈴般的笑聲響起,枝頭的雪花紛紛散落,美得夢幻。
清澈的眼帶著探究,久久不動,那深邃的墨瞳裡除了他的真誠,再也其他。
定情信物,他是認定了她麼?
「小玥兒,送你珠寶首飾你不定喜歡,可我知道這花你會喜歡的,就像你跟我都同樣那麼嗜血一樣,比起叫它曼珠沙華,我更喜歡喚它為地獄之花。」
「彼岸花,曼珠少華,地獄之花指的可不都是它,喜歡喚它什麼便喚它什麼好了。」關於這種花的傳說,多不勝數。
她不過只是喜歡它的獨特,喜歡它的神秘。
可它,卻是一種不祥之花,有著代表死亡的花語。
「小玥兒,收下這朵花,你便是我的了。」
「你確定。」
「當然。」他會緊緊握著她的手,至死不放。
「呵呵,好。」
冷梓玥望著他,一點一點的將他的容顏刻進心裡。從心疼他的那一刻開始,她與他,就牽扯不斷了。
是她的,總會是她的,不是她的,亦不強求。
命運,只能由她自己掌控,誰也不能改變。
不管夢是真還是假,她要活在當下,活在現在。
「小傢伙,你真是太好了,嘿嘿!」
狼抱再來,百里宸淵抱著冷梓玥不停的轉著圈,爽朗的大笑聲響徹九天。
「百里宸淵你的面具是不是該摘了,我不要整天都對著一張面具說話,知道嗎?」
她總不能連自己的男人都搞不清楚長什麼模樣吧!
雖然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過她還是想要摘下他的面具。
「這個、、、、小玥兒,其實我、、、那個、、、我、、、」
僵著身子,百里宸淵心中那個悔呀,難以用語言來形容了。
「廢話少說,給我看。」
「啊——別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