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蕭顏無力的問道:「易青有消息嗎?」
「回主子,不只易青,書院的其他所有人的消息都斷了。」
蕭顏閉上眼,嘴角溢滿苦澀:「看來這一劫是在所難免了。」
是誰這麼瞭解她的一切?
「主子放心,月會按照老太爺的吩咐好好保護主子的。」
孟雅在房間裡大吵大鬧不斷踢打著門,管事小心翼翼的將飯菜放在門口,正準備離開,孟雅訓斥道:「管事,你在蕭家幾十年,分不清楚誰是主子嗎?現在由著那個野種將蕭家的當家主母關起來,你真是夠忠心啊,枉費當年老爺將你一家十幾口從土匪手下救出來。」
「夫人,現在是危機關頭,您就忍一忍,事情一過拼了老朽這條命也一定求莊主放了您。」
「放了我?哼。」孟雅冷哼一聲:「要是你還念著老爺的一點恩情,現在就將我放了,我保證,有我在蕭家不會有事。現在只有我能救蕭家,你明白不?」
管事抹著頭上的涔涔汗水,嘴角蠕動,問道:「夫人當真有辦法?」
「你先放我出去。」
「這,這……」猶豫半晌,管事一咬牙,一雙手戰戰巍巍的掏出鑰匙將門打開,孟雅大步朝門口走去,腳剛踏出房門一步,一直黑色鐵鑄長箭咻的一聲準確的對著她眉心而來,蕭清一把抓住長箭,攔腰將孟雅抱開,他怒道:「誰放你出來的?」
孟雅拔下髮釵刺入蕭清的肩膀,冷聲呵斥道:「我要去哪裡還需要向你報告嗎?」
蕭清眉頭微蹙,命令道:「帶回去!」同時從黑衣隱衛手裡接過長弓,傾注內力瞄準剛才放箭的人,隨即傳來一聲慘叫。
「在場的給我聽好了,我蕭清從不說大話空話,誰再敢在蕭家傷人,下一次我就滅了他全家!」
長袖一揮,黑色的梨花令準確的扎入原先屠殺令所在的位置,十個黑衣蒙面,只露出兩個眼珠的男子赫然站在蕭家門口,炯炯有神,散發著濃烈殺氣的雙眼讓人毛骨悚然,冷汗夾背。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說什麼你蕭清,到現在還不是憑著老太爺當年收服的人在逞能?」
塞北漠客,漠北天!
蕭清雙拳緊握,目光森寒,他右手一揮,又出現二十個黑衣人,蕭清冷冷的說道:「聽聞漠北天一向以弓箭為利,我倒是覺得不過是仗著武器精妙逞兇罷了。」
蕭清拉開精鋼所鑄造的長弓,一箭射向漠北天,其力道之強勁絲毫不下於百年功力,即便躲過,漠北天仍舊為力道在臉上劃出一道傷口。
梅堯勳從對面的二樓看過去,淡淡的說道:「看來丹青全然發揮作用的,不過僅憑丹心能爆發出這麼強大的力量嗎?」
蕭清說道:「你們是第一批人吧?既然敢充當先鋒,就要做好心理準備。」
話音剛落,後來的二十個黑衣人齊齊衝向蕭家門前所對著的酒樓,本以為隱藏在絕密地點,對自己的身手也是極為有自信的,卻在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人斷喉索命。
漠北天迅速躲開,卻仍舊身受幾劍,他鷹眼沉沉,距離上次不過短短幾月,他竟然能培養出這樣厲害的暗衛?
等等!這不可能,這些人分明是經過多年,甚至是多次屠殺才訓練出如此身手的!
他再次仔細端詳起巋然不動的蕭清,難道上次,他是故意示弱,好讓他們放鬆警惕的嗎?
他的目光觸及蕭清手上的鋼弓,那弓箭,他曾費重金想從尚陽那間隱秘的兵器鋪中購得,卻被告之並不外賣,難道那間打造出江湖最為精妙甚至超越荀家武器的兵器鋪就是蕭清的?
刀刺入身體的聲音,慘叫聲充斥著蕭家所有人的耳朵,所有的人,在蕭家幾年,十幾年的人,他們不禁問自己蕭家,原本是這麼可怕的地方嗎?
蕭顏站在蕭家大門口,高大的影子投射在紅色的門框上,他閉目聽著來自地獄的殺戮之聲,眉頭微皺,似有不忍,卻絕沒有猶豫,他清楚的知道這第一批只是探路的,若是這一批他輕易的放過,後面的人只會更加肆無忌憚,所以即便是化身修羅地獄,這些人也必須全死。
解決完挑釁者,蕭清坐在大堂中央主位上俯視跪在下面的管事,他目光晦暗不明,似有深深的失望。
「管事,你在蕭家多少年了,竟然也會犯這樣的錯誤?」
「莊主,那是夫人啊,您不能那麼做,老朽實在是不忍吶。」管事申訴道。
「管事,父親在時,您就跟在他身邊,江湖多少年,您老就真的看不清楚嗎?難道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嗎?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離開蕭家,踏出去一步,誰也沒辦法保護他的安全,再說以娘……」蕭清頓了頓,說道:「以夫人魯莽的性子,你覺得她能從那些只想滅了蕭家的人的手裡活下來嗎?」
「那少莊主將夫人軟禁起來,只是為了保護她嗎?」管事疑惑而驚訝的看著蕭清。
蕭清說道:「以後不要讓她輕易出門一步,不然我也不能保證她的安全。」
管事連連點頭:「老奴知道了,請莊主放心。」
過了一會兒,一個黑衣人將一本小冊子放到蕭清手中,血染的冊子前半部寫著每一位暗衛殺人的數量和性命來歷,後半部寫著所查到的關於風惜情的一切。
蕭清讓所有人退下,顫抖著手翻開那一頁,上面寫著:風惜情,女,天魔教前教主之女,二十五年前進入中原,被稱為江湖第一美女,先後與百花宮宮主獨孤傲,蕭家前莊主,溫家上一代堡主皆有過一段情,二十四年前因為殺害北堂家少夫人溫倩梅引起北堂家追殺,先後在逃跑途中殺死當年江湖享有不少盛名的江湖俠客而引起江湖憤慨,遭到全江湖的追殺,後得溫家和蕭家的協同,退隱江湖,半年後產下一子,被帶回蕭家,而風惜情也於問情崖自盡,無人知曉緣由。
合上冊子,蕭清撐著頭目無焦距的看向窗外,一坐便是許久,耳邊彷彿能聽到江湖對蕭家的嘲諷,對他的嘲笑,他張開右手掌心,看著自己的手,喃喃道:「難道蕭家百年聲譽真的要毀在孫兒手中嗎?爺爺,清兒要怎麼做才能既保全蕭家,又保全蕭家的名譽?」
耳邊突然想起當日孟雅的話,如果你想洗清污名,就自盡啊!
他苦澀一笑,心中問著自己,如果蕭家成為武林的公敵,如果蕭家所有的人皆為笑柄,那麼……小妹……怎麼辦?
他忍不住跑到偃月園,蕭顏靠在床頭朝向他的方向淺淺一笑,說道:「哥,你來了。」
蕭清做到蕭顏身邊輕輕的摸著她的頭,淡淡的說道:「不知不覺,小妹已經這麼厲害了,兵器,醫毒都這麼精通了。」
蕭顏淡淡一笑,挽著蕭清的手臂,將頭靠在他的肩頭,輕聲說道:「那是哥教的好。」
「那用哥教,小妹這麼聰明,像爺爺一樣,什麼都能察覺到的。」
「哥?」蕭顏蹙眉緊張的喚著蕭清。
「小妹,你早就猜到了嗎?如今,你會嫌棄我嗎?」
哥?為什麼你要說這樣的話?
蕭顏緊張的抓著他,彷彿一輩子不放手一般,她問著他:「哥,你會不要小妹麼?你不會的,對不對?對不對?」
「傻丫頭。」蕭清狀似輕鬆的點了點蕭顏的眉心:「怎麼老是喜歡胡思亂想的?」
是嗎?她在胡思亂想嗎?為什麼哥的身上有一種若即若離的感覺,彷彿隨時會離開?原來這種感覺是這麼讓人害怕,所以他們在她身邊,知道她早晚會離去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嗎?
哥你在想些什麼?不要離開小妹好不好?
「乖,別多想了,小妹,哥不會離開你的,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以何種身份,怎樣的面目,哥都會保護小妹一輩子的。」
月突然出現,冰冷的聲音不合時宜的響起:「月請主子替月和莊主做個見證。」
蕭顏詫異的問道:「什麼見證?」
月從腰間取出一枚梨花令,這一枚梨花令與蕭清的紋理一致,只是顏色不再是純黑,而是暗紅色,月紅唇輕啟,冰冷無情的話語一字一眼的吐出:「老太爺遺命,若莊主身份曝露,請莊主交出梨花令,離開蕭家。」
蕭清手一顫,爺爺,竟然不相信他!
月走到蕭清面前,冷聲說道:「請莊主即刻將梨花令交到月的手上。」
「月!」蕭顏冷喝道:「別忘了,你是我的暗衛,只聽我的話,我命令你現在離開!」也許是太過用力,蕭顏輕聲咳嗽起來,蕭清一邊撫著她的背一邊說道:「小妹別急。」
可是……她怎麼能不急,爺爺竟然要收回哥的梨花令,收回梨花令代表什麼?梨花令是蕭家莊主身份的代表啊!爺爺這是想將哥和蕭家徹底撇清干係,爺爺,你當真這麼待哥嗎?你當真要辜負哥對蕭家的一片真心嗎?
蕭顏說道:「月,爺爺已死,難道你是想仗著爺爺不在,假傳遺命,篡位嗎?」
「月不敢。」月跪下說道:「月是主子的侍衛,卻也是老太爺的手下,一生將命許給蕭家,絕不敢做出此等事情。」
蕭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卻透著絕望的笑容,伸手將梨花令取出,語氣卻異常平靜的說道:「爺爺的暗血梨花令,除了爺爺親手交出來,誰還能搶得到呢?」
爺爺,為什麼連你也不信任孫兒?只因為孫兒是她的孩子麼?
「哥!」蕭顏緊緊的抓著他,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可是她卻有著比旁人更為細緻的六覺,哥,為什麼你的身上散發著讓小妹恐懼的哀默之氣,哥,你傷心了,失望了,是麼?
月接過梨花令說道:「老太爺遺命第二,請莊主離開蕭家,昭告天下與蕭家徹底劃清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