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初旭毫無求生的閉上雙眼,蕭清執劍上前,荀子修一把握住長劍中央,殷紅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他狀似輕鬆,卻堅定的說道:「今日有我在,誰都不能殺他。」
溫初旭沒有說話,默然的從荀子修身邊走開,蕭清冷冷的看著荀子修說道:「既揭穿所有的事,又救他,你究竟想幹什麼?」
一抹苦笑勾起,他將手收回寬大的袖袍之中,說道:「無論蕭清你信或不信,堯勳和我,這麼做是幫顏顏,卻更想幫初旭,從始至終,此心可昭日月。」
蕭清冷冷的說道:「既然你已經決定站在他的一邊,那麼自明日起搬離蕭家。」
荀子修苦澀的看向從窗戶中透出的蕭顏影子,輕聲歎道:「行禮我已然收拾好了。」
走出蕭家大門的那一刻,如同幽靈一般飄蕩過一條有一條的街道,客棧前,梅堯勳手中抱著一罈子酒等著他:「我知道今夜你想一醉。」
荀子修從梅堯勳懷裡搶過,掀開壇口蓋子,抱起來,大口大口的往胃裡灌去,喝完半壇,他席地而坐,低垂著頭,再不復往日的傲氣與自負。
「堯勳,今日我方才體會到姐當日的心痛,卻原來我真的傷姐很深,姐應當恨我的。」
梅堯勳沉沉的看著荀子修,他眼中有著他看不明的傷痛,像極了那年為了鐵衣哭的昏天黑地狼狽不堪的花嬌,子修,今日你之傷痛,究竟是為了初旭,還是為了她?
「子修。」梅堯勳低沉的問道:「今日可否坦誠一言?」
荀子修再次猛烈的灌了一口,苦笑道:「坦誠麼?堯勳是想問我一直以為這麼做的理由吧?」
「我知道,以初旭的性子,若你不這麼設計相救,只怕他會殺葉華滅口,到時,她只會更恨他。」梅堯勳淡淡的說道:「我亦知道,你愧疚因為自己的自負,竟然連累上官頓入獄,可是子修,我不知的是,不理解的是,為何這一切,竟是你攬下?」
「堯勳可知道在溫家對葉華下的所有命令都是一個字,殺。」荀子修一邊喝酒一邊說道:「即便是那樣的死命令,即便在嫉妒面前,可是初旭卻仍然抵抗著所有的壓力,只囚禁於他,卻沒有殺他。」
當日,五大長老一句莊主有命,他便知是他,而五大長老極力強調不會殺葉華,他更能肯定於他。
停了停,荀子修繼續說道:「堯勳,你又可知道,侍奉蕭老太爺的時候,初旭至誠至孝,雖然下毒,確實無微不至的照顧著,我相信那一刻,他是真的把老太爺當做了親人,若非如此,你可曾見過他如此照顧過一個人?」
也是因為他真情真心的照顧,他竟從來沒懷疑過他對老太爺下毒,初旭,有時候真的不希望你這麼執著。
荀子修歎道:「我看到了初旭的掙扎,初旭的痛苦,初旭的矛盾,他的執著,他對她的憧憬,他的嫉妒,他的善良,他的不忍,以初旭的性子,一旦恨上一個人,今生今世,都絕不會罷手,試問我怎麼能讓他恨她,如果他恨的是她,每一分的報復中,他都會加倍受傷。」
「所以你要擔下這一切麼?子修,十年前你為了救初旭傷了花嬌和鐵衣,十年後你又要為了初旭傷了自己嗎?若然一切都不說……」
「若然一切都不說,那只會是更深的悲劇。」荀子修又灌了幾口酒說道:「她的聰明,發現真相只是時間問題,若然當一切已成定局,再發現枕邊之人是仇人,堯勳,你覺得她會怎麼做?」
「堯勳,你難道不知道嗎?她極力的在信任初旭,即便他曾經不止一次的威脅過她,即便她已然明白真相,即便她清楚的知道他不止一次的威脅他,卻仍舊在保護著初旭,那天我親耳聽見她向初旭說抱歉,她首先想到的不是初旭的壞,竟是他的好,竟是自己的錯。」荀子修向後倒下,不無苦澀的說道:「所以一切歸到我身上是最好的,恨一個不是自己那麼愛的人,比恨一個自己深愛的人要好的太多,傷一個不是自己那麼愛的人,比傷一個自己不能愛不能恨的人妖輕鬆太多,至少那樣,窮其一生,不會只剩下相互傷害……」
話音落下,他沉沉的睡去,熟睡中,他如同孩子一般,緊緊的抱著自己,沉沉的夜色亦無力遮掩內心的悲傷。梅堯勳長歎一口氣,幽幽的說道:「當初我慶幸你回來,如今我後悔你回來了,子修,十年前也好,十年後也好,即便中間的十年你總是自負的嘲諷著一切,可是十年後的你卻仍舊為了別人傷了自己。子修,你難道聽不見自己的心嗎?你在擔心著他,也在念著她啊,子修,你擔憂著初旭的執著,為何卻忘了自己的渴望?」
砰的推開風月江居的大門,荀子修和靈守一前一後的走進,一個中年女子攔住二人笑道:「我說二位這是打哪來啊,這本店可是晚上才開張啊?您啊,今兒來早了。」
靈守抱劍說道:「去告訴你家東家,他想見的人,來了。」
女子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笑吟吟的吩咐人帶她們上樓,過了一會兒,白奕懶懶的推門進來,掃了一眼,瞥見荀子修,臉色瞬間變得難堪,他冷著一張臉十分不爽的說道:「這不是荀家大公子嗎?怎麼這麼有興致來花房妓院逛逛?」
「你不是要見她嗎?」荀子修並不惱怒,只是指著靈守說道:「她就是靈守。()」
「喲喲喲,真是沒想到啊,武林正派的荀家公子居然也會和天魔教這樣的邪門歪道扯上關係?」唰的一聲,靈守長劍出鞘,對準白奕冷眉橫目的說道:「你說誰是邪門歪道?」
白奕撇撇嘴,暗罵自己,難怪小姐說他不會說話,居然當著人家的面罵人家,這不是自己找抽嗎?
白奕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說道:「不是我想見你,是有人想見你,不過我想那人並不想見荀大公子。」
荀子修笑笑說道:「靈守是我找來救上官頓的,至於你說她,我想你應該知道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宜操勞,而你受她訓練多時,如果到今時今日還沒有自己解決問題的能力,我想她應該會後悔自己看錯了人。」
「你說什麼!」白奕咬牙怒號,荀子修依舊風輕雲淡的笑著,似乎在感歎他修為不夠,仍舊容易被人跳動情緒。
「我的意思是,今晨任凌威已經踏上了押送之路,如果你不想傷她,那麼就只能等到她病好再報告,不過只怕到時上官頓已經被處斬了,如果你不想錯過時間,又不想傷她,那麼最好的辦法是你我合作,救出他。」荀子修頓了頓說道:「當然我們自己也有辦法將人救出來,本不必要找你幫忙,不過我們也實在是好奇她手下的人到底是怎樣一幫廢物,所以才特地尋你們看看。」
「你罵誰廢物?」白奕再次大怒,不過怒氣轉瞬而逝,他笑道:「你也不用用激將法,我不會上當的。」
「那麼白老闆是打算認下廢物這個名頭,還是打算在她面前立一功呢?」
「你且說說你的計劃,我們再行商議。」
這麼說便是已經答應了。荀子修心頭歎道,面上卻不露分毫的對靈守說道:「靈姑娘,請將地圖拿出來。」
荀子修指著地圖說道:「從尚陽到京城,騎馬的話大概五天,押送犯人需要七八天的時間,而這次任凌威分為兩隊走,一隊黑甲侍衛跟隨他,一隊黑甲侍衛跟隨首領侍衛鷹揚,至於人由誰負責押送,只能看各自的運氣,是誰那麼好運碰到了。」
「說了跟沒說一樣。」白奕不屑的說道。
「尚陽城外,兩條路,鷹揚那條一天的路程之後有一家酒館,酒館有東南西三道門,東西為前後門,南門為暗門,這一條就交給最擅長偽裝的白老闆吧,相信風月江居的姑娘們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
「居然動心思,動到我這的姑娘身上了,偽君子!」白奕又罵道。
「風月江居的姑娘如此美麗,風情萬種,是男人總會生出點心思的,攪亂之後趁機查探是不是上官頓,這之後一晚上的時間,難不成白老闆還沒有辦法?」
「哼!」
荀子修繼續說道:「任凌威那一隊會經過一片名為梁家谷的地方,靈守最擅長偷襲,到時候可以在峽谷高地準備好石塊,弓箭,先製造混亂,不過可能不會得手,這一戰試試讓鐵甲侍衛好好的運動運動,其後的山坡,河流,可以派一小部分人在吃飯睡覺的時間分彼此小程度的攻擊,依照鐵甲侍衛究竟沙場來看,三天後應該會有所疲憊,屆時我會命鐵衣將任凌威引開,一大部分人偷襲撤退引開兵力,你率眾救人。」
「你這樣的部署,如果出了問題,怎麼說?」白奕問道,靈守冷冽的目光也看著荀子修。
「那麼我以命相賠便是。」荀子修笑道:「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各自準備吧,我也當準備準備了。」
一走出風月江居,荀子修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暗忖自己還沒吃早飯,隨意的找了個小攤,要了碗豆漿油條包子,大口的吃了起來。
小攤對面是一家百年字號的藥店,雖然蕭家藥房獨大,但是這家店卻是傳承百年屹立不倒,正當荀子修思索之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提著藥從藥房中出來。
風百里?荀子修疑惑的看著風百里,他要抓藥卻為何不去蕭家藥房,要來這裡?上次她病重,所有大夫,連同她自己都把不出原因,他卻一粒藥丸就治好了,他究竟用的是什麼藥?又是什麼藥,要他如此早趁沒人的時候來藥房抓?
荀子修放下錢,走近藥房敲了敲掌櫃前面的櫃子,放下一張百兩的銀票問道:「剛才走的人抓的什麼藥?」
掌櫃的看了一眼銀票笑道:「客官,你知道的,做我們這行最重要的就是客人不讓說的就絕對不能說的。」
啪!荀子修又放上一張千兩的銀票,掌櫃的嚥了兩口塗抹又說道:「客官不是錢的問題,而是如果我今日告訴了你,傳了出去,這還有誰上門啊。」
荀子修又放下四張千兩銀票,眼睛微瞇,威脅的笑道:「如果你說,這些錢就是你的,如果你不說,我也可以送你去地下開藥方,相信地下那些重病死的小鬼很樂意找掌櫃的你看病。」
掌櫃的擦了擦額上的冷汗,訕訕笑道:「那客官,您看這樣成不,我給你也抓一副同樣的藥,如何?」見荀子修點頭,說著掌櫃的將藥抓好,一次放在桌上,荀子修定睛看過去,四君子,黃苓,蘇葉,麥冬,他竟然抓的是這樣的藥,究竟是給認識的人,還是給她?
聯想起蕭顏最近的反常,身體的病症,荀子修泛起深深的苦笑,又扔下一張萬兩銀票警告道:「今日之事,對誰也不能說,而剛才的男人抓了哪些藥,你最好爛在肚子裡,向今日這種洩露的行為如果再發生一次,我就真的送你去地下開藥房。」
「是,是。」掌櫃的點頭哈腰的說道。
他一人走在街道上,耳裡眼裡心裡都裝不下任何東西,腦袋中只有那幾味藥,四君子,黃苓,蘇葉,麥冬……
那可是給懷孕超過兩月的女子服用的啊,她懷孕兩月了?她竟然懷孕兩月了?
兩個月,那麼孩子究竟是誰的?是初旭的麼?還是上官頓的?亦或者是葉華的?
腳步突然停下,荀子修站在大街中央,心內是一片空茫,她懷孕了,那麼鎖魂訣隨著孩子的逐漸變大,就會破掉,只要她離開,身子也會死去,孩子根本留不下來!
她的孩子根本活不下來,吃再多的安胎藥有什麼用!
難道就沒有辦法救她麼?
紛飛的落葉中,蕭顏裹著雪白的披風坐在院子中,整個院子被葉華帶來的各種百日草、蔥蘭、韭蓮、大理菊、菊花、大花美人蕉、木槿、木芙蓉裝飾一新,陣陣花香瀰漫在空氣中,彷彿空氣也變得夢幻起來。
他躲在一旁見她細細的替忙碌一上午的葉華擦拭額上的汗珠,一如多年的老夫老妻,葉華傻愣愣的笑著,臉上全然是掩飾不住的高興,因為孩子是他的,所以他知道了,才那麼高興嗎?
「重新入住這麼高興?」蕭顏像對一個孩子似的問道。
「當然,重新回到你的身邊,怎麼能不高興?」見蕭顏突然低頭不語,葉華說道:「我知道發生了很多事,或許我不能為你分擔什麼但是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快樂,你也不需要有負擔,是作為朋友,不是作為其他的什麼,只是一個老朋友的關心。」
「多謝。」
「想吃什麼?早上一直沒胃口,也沒吃什麼,你太瘦了,我要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那麼,我想吃梅子。」蕭顏笑道。
「梅子?這東西不頂用,既然你想吃,我去給你買點飯菜,也給你帶點梅子消食,如何?」
蕭顏笑著點點頭,待葉華離去,她淡淡的說道:「如今你已經沒有內力了,也只有他不會注意到你,出來吧。」
荀子修緩緩的走到蕭顏面前,他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心彷彿被什麼緊壓著一般,又好似被人抽掉了呼吸的空氣,心內有一個聲音不斷的在問著他,你的痛是因為嫉妒,還是因為擔心?
蕭顏蹙眉,似乎十分不願見到他:「你是如何進來的?」
「想吃梅子,是懷孕了嗎?」
握住手絹的手突然握緊,她淡淡的問道:「如何這麼說?」
荀子修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抬起上面不斷預警的紫水晶說道:「你看不見,難道感受不到自己身體的狀況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如果不知道,你剛才又如何能不自知的拽緊手絹?」荀子修再一次用力握緊她的手腕,高聲問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與你無關。」蕭顏冷顏說道:「如果你再不放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把孩子打掉。」
啪!他俊俏的側臉印上鮮紅的五個指印,這一份狠,這一份沉重,絲毫不亞於當初他咄咄相逼老太爺的一巴掌。
她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她一早就在知道!也許是太過用力,也許是她身子本就太過虛弱,才剛站起來腿一軟,又再次跌坐在椅子上。
「你的靈魂不穩,即便你拼盡一生醫術也不可能生下來,打掉他,如果你還想和葉華在一起。」
「你以為孩子的父親是葉華?」她恨恨的望著他的方向,眼中噙滿淚水,卻不知是傷還是痛。
她的淚點點滴滴落在他的心上,滾燙炙熱,燙的他的心也跟著痛,他放開她,伸手想要拭去她臉上的淚水,那滾滾而落的淚水卻怎麼也拭不盡,一如她心中的悲傷,他薄唇輕啟,吐出時間最為理智殘忍的話:「無論孩子父親是誰,不出一月,不只是孩子,你也會出事,打掉它,是你唯一的生路。」
他放開她,大步朝門口走去,蕭顏失聲問道:「你一定要對我說出這麼殘忍的話嗎?如果孩子是你的,你會就這麼直接乾脆的說出這種話?」
他抬起的右腳停滯在半空中,默然片刻,猛然轉身走到她面前,高聲說道:「當然會!如果是我的,我一定現在綁都把你綁到醫館打胎,因為沒有什麼比你重要你明不明白?」
脫口而出之時,連他自己都徹底愣住了,這是他說的嗎?他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此刻耳邊迴盪的竟然是初旭當日的話:我以為子修這一輩子都不會承認的。
「很抱歉不是你!」葉華買完東西回來,卻恰好聽到荀子修的最後一句話,他放下手中的東西,將蕭顏拉到自己身後,與荀子修對視:「很抱歉孩子不是你的,沒有機會讓你替她做那樣的決定!」
荀子修淡淡的說道:「如果你想活下去,想留在這裡,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
「威脅也沒有用,我會保護她的,不勞荀公子操心。」
直到荀子修離開,蕭顏捂著嘴慢慢蹲下,偃月園中傳來她撕心裂肺的哭聲,一聲一聲,竟生生讓他不能再向前半步,他捂著自己的心口,他知道那裡在一點一點的崩裂,裂出一道道溝壑,一道道峽谷傷痕。
葉華將蕭顏攬在懷中,讓她盡情的哭泣,直到她哭累了,淚干了,他將她抱入房間,放在床上,他說道:「你別擔心,孩子我會保護他的,我會保護你們的,就算拼了一條命也不會讓他傷害你和孩子。」
他的話再一次讓她淚水決堤,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保護麼?如果可以她也想,如果可以,她想留在這裡,留在有哥的地方,有孩子的地方,有他們的地方。
「這是怎麼回事?」梅堯勳看著一箱一箱的書籍從荀家被運到尚陽,而荀子修埋首書籍之中連續幾天幾夜不吃不睡不喝,卻也不肯出房門一步。
「子修。」梅堯勳按下荀子修不斷不斷翻找的手,說道:「我們出去走走。」
他沒有理會梅堯勳,繼續翻找,突然渙散的眸子恢復神采,他欣喜的說道:「有辦法了。」
許久沒有曬到陽光,他走到外面張開雙手迎接陽光,胡根稀稀拉拉的一片,頭髮凌亂,面容憔悴,唯有那眼中異常明亮的神色能看出幾分往日瀟灑飛揚傲氣荀子修的身影。
梅堯勳問道:「子修,出什麼事了?」
荀子修笑道:「是好事,解這個困局的方法。」他像個孩子一樣的笑著,似想到什麼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鬚根,笑道:「看來我要去梳洗一下才能見人,不然嚇到了別人就不好了。」
雖然心中充滿疑問,但是看到荀子修開心的樣子梅堯勳微微搖頭也沒有再問下去。
他興奮的在鐵衣的幫助下潛入偃月園,腳步剛落地,上官頓一把長劍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丫頭說這裡不歡迎你。」
荀子修淡淡然將劍尖移走,沉沉的看著上官頓,說道:「如今我是來救她的。」
「丫頭很好,不需要你多管閒事。」上官頓冷冷的說道。
「還記得我對你說過吧,她的靈魂不穩,任何的懷孕,生病,手上都會讓她靈魂與身體分離。」
「你什麼意思?你是說顏顏懷孕了?」上官頓震驚的問道。
荀子修沉思片刻,突然問道:「若然顏顏的孩子和她之間只能選一個,左護法,你能否解我一個疑惑,也解我一個心結,你會選誰?」
「真是卑鄙。」上官頓悲苦交集的歎道:「因為自己無法解脫,竟然想到拉另一個人下水。」
荀子修突然加大聲音說道:「還好,你不用做選擇,今日我是來幫她的,幫她保全孩子,更保全自己。」
話音隨著沙沙的風聲,飄入屋中,葉華從屋內出來,說道:「顏顏讓你進去。」
「選她!」在荀子修進屋的那一刻,突然說道:「但是,如果顏顏的意願是留下,我支持她。」
荀子修淡淡一笑,說道:「我也是。這幾日,方才想透此間關節。」
小屋之中,暖氣洋洋,清新淡雅的花香陣陣,他摸了摸她身上的褥子,連褥子都更為柔軟,他輕聲問道:「你沒有對上官頓說,是不是?」
蕭顏渾身無力的坐臥在床上,臉色較之以往更加的蒼白透明,她淡淡的問道:「你剛才在外面的話是什麼意思?」
荀子修輕輕坐在她身邊興奮笑道:「我找到救你和你孩子的方法了。」
「有方法?」
荀子修點頭說道:「你先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
蕭顏低頭不語,他抓著她的手,說道:「只要用那個人的精血作引子,我關閉鎖魂訣之後再重新啟動,加大鎖魂訣的力量應該有一線生機。」
當然所需要的祭品也必須比他上次所給的更為珍貴,否則鎖魂訣只會失效,他的身上還有什麼可以作為祭品的呢?更何況是比上次更為強大的請求?
荀子修認真的問道:「孩子的父親是誰,你需要他的協助。」
蕭顏睫毛輕輕的顫抖,她雙手握住荀子修寬大的手,慢慢的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他手猛地一顫抖,臉上血色全然褪去:「你是說,這孩子……」
蕭顏點點頭,輕聲說道:「你上次把不出我身體有何異樣,便是因為孩子一月之前把脈是把不出來的,而我不足一月。」
是那次!
他霍的一聲站起身來,怒聲問道:「誰允許你那麼做的?憑什麼擅自救我?救我需要你自己上陣嗎?白奕手下難道沒有女人了嗎?」
荀子修像瘋了一樣的大聲呵斥道:「究竟是誰允許你擅自那麼做的?你不是討厭我討厭的恨不得殺了我嗎?誰允許你擅自愛上我的?」
蕭顏盈盈牟波閃動著粼光,似無可奈何的問道:「你不是也討厭我麼?子修,你能麼?感情也好,心也好,你能控制和選擇麼?如果你能,你教教我,好不好?」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的後果是什麼?」荀子修痛聲問道,拂袖而去。葉華和上官頓站在門外清楚的聽到裡面發生了什麼,二人對視一眼,葉華追了上去。
上官頓嬉皮笑臉的走到蕭顏床邊,笑道:「丫頭,你那還有沒有媚藥啊?給我也來一點,我們也做一回苟且夫妻,如何?」
見蕭顏一直默然的望著門外,上官頓歎了一口氣,安慰道:「丫頭,他只是一時受了刺激,他對你的關心早就迫切到骨子裡了,他一定會回來的,他捨不得你,更捨不得你肚子裡的孩子。」
葉華追上荀子修,問道:「你幹嘛發那麼大的火,如果孩子是我的,你知道我會有多高興嗎?」
荀子修冷眸看著葉華說道:「如果孩子是你的,我也會很高興。」
「說話說清楚,你到底什麼意思?」葉華追上他繼續問道。
荀子修冷聲命令道:「鐵衣,讓你家主子安靜一點!」
鐵衣應聲現身,擋住葉華。
第二日清晨,她仍舊沒有絲毫的力氣起身,荀子修推開門,端著安胎藥慢慢的走到她身邊,他青絲微潤,帶著滿身的濕氣,眉眼之間寫滿疲倦,明顯的一夜未睡,他輕輕的將蕭顏扶起來,淡淡的笑著:「喝點藥,身子會好一些,這次的藥我另加了幾味藥,都是上佳的補品,有利於恢復力氣。」
見她疑惑,荀子修喝了一口笑道:「別擔心,孩子會沒事,我說過我找到辦法了。」
蕭顏伸手撫上他的臉,輕聲說道:「你瘦了。」
「錯覺而已。」荀子修吹了吹藥說道:「你以前也不知道我長什麼樣子,不是麼?」
「知道的。」她輕聲喃呢道:「以前這裡有許多你的雕像,記錄著你的一切,點點滴滴,一絲一毫,分毫不落。」
「是嗎?」荀子修將藥送到蕭顏唇邊說道:「先喝藥,以後不能光喝藥,吃不下飯也要多吃一點,我會盡快著手準備鎖魂訣的,到時候你也要有力氣撐過去才行,無論發生什麼,別忘了你肚子裡的孩子。」
蕭顏緊張的抓住他的衣袖,問道:「你會幫我記著的,對不對?」
「天下間什麼事自己記著是最好的。」荀子修笑道:「待會兒再去曬曬太陽吧,衣服穿厚一點,快入冬了,涼得很。」
院子中上官頓和葉華已經準備好了搖椅,上面鋪上了一層貂絨,躺上去軟軟的,暖暖的,很是舒服,蕭顏見三個大男人把自己當做弱不禁風的玻璃娃娃一般忍不住捂嘴偷笑,上官頓笑道:「丫頭,太不夠意思了吧?我們可是忙活了一晚上才趕製出來這張搖椅,一句好聽的不說,還笑話我們三?」
蕭顏笑道:「我倒是比較好奇,這錢是誰出的?上官,你只出了力氣是吧?」
「力氣也可以賣錢的好吧?」
蕭顏笑著搖頭:「小氣的脾氣倒是一點沒變。」
荀子修蹲下身子,笑道:「你好生歇著,鎖魂訣有些東西需要準備,你也好養好精神,知道嗎?」
「嗯。」蕭顏點點頭,荀子修笑道:「倒是第一次你這麼溫順,偶爾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我所認識的蕭顏了。」
蕭顏嬌嗔一眼,不理會他。
荀子修朗朗的笑著,朝門口走出,轉身的那一刻,所有的笑容皆化作寸寸傷痛。
所謂天意弄人,自作自受,說的難道是他麼?
還記得當初蕭清曾問過,如果不是當初他太過自傲,對顏顏多一分注意,一切是否會迥然不同呢?
街巷之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他抬頭目光瞥見成衣店三個字,鬼使神差的走進去,老闆對著滿臉的笑容問道:「客官,你是想裁布呢?還是想做衣服?」
「有小孩子的衣服嗎?」
「有有有,當然有。」老闆笑道:「敢問客官,令郎今年幾歲了?」
「所有的衣服都拿出來看看。」
老闆一愣,這哪有人買孩子衣服看全套的?不過他很快恢復笑容,命人將店裡各種小孩的衣服全都拿了出來,老闆指著這一排的衣服一批一批的說道:「這是三歲的,這是六歲的,只是十二歲的,當然我們店裡還有一些嬰兒的襁褓,如果客官您需要的話……」
荀子修隨意的拿起一件衣服仔細看了起來,原來這就是小孩子的衣服啊,真是比他想像中的更小,一邊想著,一邊摸了摸針腳,他眉頭緊皺,說道:「這針腳太粗了。」
老闆笑道:「客官,如果您對我們這裡的衣服都不滿意,我們這也支持訂做,有最好的繡娘,您想要多細的針腳都沒問題,保證你滿意。」
「布料呢?」
「有的是,高中低,你要看那種?」
「將最好的拿出來。」
「好叻!」老闆眉開眼笑的招呼人將上好的布料拿出來,荀子修看了看,眉頭依舊沒有鬆開,淡淡的說道:「這些布料都太綃了,這樣,我下午著人送幾匹過來,你找個老師傅幫我縫製,這是定錢。」
看著手裡的千兩銀票,老闆笑得更開了,他就是做一年也賺不到這麼多啊!老闆一邊收下銀票一邊問道:「不知客官要是是哪個年齡孩子的衣服?」
「全套的,從襁褓到成年,布匹送來之後,五天之內,我要,至於老闆你為此耽誤的生意,自然會得到加倍的補償。」
「小的明白,你放心,保證完成,而且針腳絕對夠細,絕對不會傷到小少爺的。」
小少爺?荀子修跨出一步的腳又停了下來說道:「男女各兩套,四季的都要,明白嗎?」
「明白,明白,公子你福氣可不小啊,看來尊夫人懷的是龍鳳胎吧,恭喜恭喜。」
荀子修苦澀一笑,走出店外。
一直在內堂與人談話的溫初旭掀開簾子走出來,夫人?龍鳳胎,一向不近女色的子修,身邊有懷孕的女人,是誰?
「穆海,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