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多時,一來不知如何開口,二來怕萬一自己想錯,傷了天機老人的顏面,到那時若天機老人一怒而去,哥的傷……
「怎麼在這?」葉華一路跑到蕭顏身邊說道:「你哥在客廳等你一起吃飯呢。」
「我這就去。」蕭顏轉身向前,似想到什麼突然對葉華說道:「你說會到書院陪我,那麼今日下午會去嗎?」
「你是在約我嗎?你希望我去嗎?」
「書院中的珊瑚籐前日去的時候哥說開的正好,葉公子如果去了會喜歡的。」
「我不管那些東西,也不在乎那些東西,你去我就去。」
蕭顏微頷首,淡淡一笑,緩步前往客堂。
當蕭顏走進書院的時候,正看到十數名孤兒在書院中搖頭晃腦的讀書,而那個素衣翩翩的男子右手垂於身側左手執書,他讀一句,學生們讀一句。
朗朗讀書聲,淡淡書卷氣,一時的寧靜竟也迷亂了她的心神,恍惚間這裡好像化身為一個安適恬淡的家,而她午後歸家的人。
滴漏結束,蕭顏走近溫初旭,忍不住責備道:「剛傷,怎麼還是過來了?」
「大概喜歡教書吧。」溫初旭淡淡一笑,走到蕭顏面前:「你不也過來了麼?」
「我不一樣,我又沒傷……」
蕭顏話音剛落,旁邊一個黝黑的瘦小的男孩叫道:「先生,你不是說今天交我們拳法嗎?」
這個聲音蕭顏認得,正是月選中的那三個孩子中的一個,名喚易青。
「易青,幹什麼呢?沒看見先生受傷了嗎?」
「受傷了也不影響啊。」易青高聲說道:「先生,你可是答應我們了的,今天想反悔嗎?」
「易青。」蕭顏冷喝。
「是他答應了的。」易青爭辯道:「我實話實說也不行嗎?」
「拳法一道,招式皆在手上,只怕今日確實不便。」溫初旭淡淡笑著:「待幾日後我再行演示如何?」
「不教就不教,小氣就是小氣,還找來那麼多說辭。」易青小聲的嘀咕著。這時,一個爽快的聲音響起:「我來替他演示!」
葉華身形一閃,帥氣的出現在眾人面前,爽朗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雙拳一舉招未出氣勢已成,接著劈、砸、摜、沖,手法連貫,穩中有動,動中有靜,拳法動作剛柔並蓄,練拳的人也因此而顯得更加飄灑,周圍一眾學生忍不住拍手叫好。
蕭顏雖看不見,但聽得周圍讚歎聲,也忍不住頻頻望向葉華的方向,說實話她也很是好奇,究竟是什麼精妙絕倫的拳法。
「你幹什麼?」突然葉華怒氣沖沖的叫道。
發生什麼事了?正當蕭顏疑惑的時候,耳邊傳來一個極低的聲音:「小姐,是夫子用劍突然與葉少俠過招。」
這個聲音蕭顏也識得,是月選中的人中最為有心計的一人,風百里。不過,初旭素日為人謙和,今日為何突然出手挑釁?
只聽得幾聲過招,溫初旭和葉華兩人才終於停下來,溫初旭右手有傷,左手不敵,劍落一旁,葉華再一次憤怒的問道:「好端端的,你幹嘛要殺我?」
殺他?初旭用招竟然這麼狠?
溫初旭目光冰涼的看著葉華說道:「溫家祖訓第二十三條,見使溫家拳第三十一式者殺。」
「你們什麼破祖訓啊?」葉華憤憤的說道:「何況我使得根本不是溫家拳,是我爹小時候教我的。」
「我知道是你爹所教。」溫初旭說道:「而你爹便是我叔父,溫家拳法第三十一式創立者溫久葉。」
「你胡說,我爹根本不叫什麼溫久書,他叫葉九文。」話出口,葉華反而臉色煞白的瞪大雙眼看著溫初旭,溫初旭點頭,葉九文三字倒過來正是葉久書。
「我爹既然是你叔父,你幹嘛跟我們過不去?」
溫初旭目光沉沉的看著葉華:「上輩的恩怨,作為小輩,我輩不當置喙,而今日我傷重不能殺你,是我無能。」
「你這說的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啊?」
溫初旭轉身走向講堂對著外面的一群孩子說道:「上課。」
「是,夫子。」一群看傻了眼的人這才反應過來,慌忙的跑進去,正襟危坐,連呼吸都不敢重一分:夫子要殺人的樣子好可怕啊……
「搞不懂這人。」葉華嘀咕道。
蕭顏淡淡一笑:「你只需知道他不想殺你,亦不會殺你便是。」
「是嗎?他不想殺我?」葉華心頭閃過些許高興,跑到蕭顏面前,蹲下身子,認真的看著她。
「他說了這只是上輩恩怨,何況初旭雖看似為人隨和,十分容易說話,其實卻是個認死理的人,一旦認定的事便會不惜一切的完成,若他真心想要殺你,不會如今日這般輕易放棄。」
「這麼說他還是認我這個親人了?」
蕭顏微微一怔,原來他在乎的是這個。
「自爹死後,除了師父,他是我第一個親人了。」葉華笑道。
蕭顏低頭,這個男人比她想像的還要純淨許多,他的坦誠直白竟讓她有幾分慚愧。
「走吧。」
「去哪?」
「你不是說珊瑚籐開的很好嗎?」葉華笑著扶起蕭顏:「我陪你去……感受,對,沒錯,感受一下。」
「這花真美。」
滿目粉嫩燦爛珊瑚狀的小花,微風中,心臟一般形狀的葉子順著風與花半遮,葉青只覺這花頓時如有了人的姿態,就像是躲在那翡翠綠屏風後面偷看的女子一般嬌羞。
「這花是小時候我和哥一起種的。」蕭顏試探著靠近,將一朵小粉花放在鼻下。
正所謂名花傾城兩相歡,花面相映倒襯得人更嬌美,讓人心神迷醉,卻不知是為花,還是為人?
過了一會兒,蕭顏又笑道:「哥說,珊瑚籐的花是世間最美的花,將來有一日一定讓我看見。」
「他說的是認真的。」想起蕭清徹夜跪在房門外的央求和今晨在屋內的乞求,葉華忍不住感歎道。
「我知道哥是很愛我的」蕭顏放下手中的花,垂下眼眸,落下絲絲憂傷:「只是花是兩個人種的,自然該兩個人一起看,那麼即便花開花落,滄海桑田,有那個人陪著這一生也不會寂寞。如果一個人復明的希望是對最愛的人人生的剝奪,那麼風景再美,都只是刺眼的痛苦。」
繁花似錦的熱鬧中,唯有那一人獨自憂傷,許是一鬧一靜的反差太過讓震撼,許是她哽咽卻強顏鎮定的堅強太讓人心疼,葉華走上前,從身後將蕭顏擁抱在懷中。
「抱歉,我突然想起上次哥說要換眼給我的事,擾了你賞花的興致。不過你懂的對不對?你那麼在乎才知道的親人,你懂的對不對?」
感受著葉華的點頭,蕭顏顫抖著手用力抓住他環繞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求你,我沒有辦法再一次承擔那樣的失去,即便失去的只是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