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修坐在溫初旭面前,一雙鳳眼怒氣難掩:「不想要自己的手了嗎?」
「我的傷不重。」溫初旭將包紮好的手臂放下,彷彿此事不值一提般的說道:「溫家的藥尚能治。」
「十年相交,我竟不知一向對任何事都是淡漠處之的初竟也有這樣執著的時候。」
「我亦不知子修竟也有多番動怒的時候。」
荀子修沉沉的注視溫初旭琥珀色的眸子,長歎一口氣說道:「初旭今次難道還不能看清?她心中只有蕭家,只有蕭清,她也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單純隨心的女子,她只怕比你我所知的更冷,更毒,更絕情。」
溫初旭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向蕭清的住處,現在,蕭顏就守在那裡,守在她最關心最愛的人身邊。
「前輩,哥受傷了嗎?你怎麼看這麼久?」蕭顏緊張的問道。
天機老人無奈的看著跪在地上央求他的蕭清,蕭清不說話,只是抱拳央求。
「唉……」天機老人歎了口氣,說道:「你哥受了內傷。」
「內傷?嚴重嗎?」蕭顏一時間亂了分寸,顫抖著身子想要走到蕭清面前,卻因一時心急撞上了凳子,蕭清只能遠遠的看著,他知道如果他上前,這傷的事兒就暴露了,他絕不能!
葉華扶起蕭顏:「你別急,你哥他沒事,有我師父在肯定會沒事兒的。」
「小妹,哥答應你不會有事的,你好好坐著,聽前輩慢慢說。」蕭清也連忙補充道。
說著,蕭清向天機老人使了使眼神,天機老人看了一眼蕭顏,又看了一眼蕭清,說道:「我這有一方子,只要令兄吃了就會沒事,蕭姑娘盡可放心。」
「前輩大恩,蕭顏一生不敢忘」
「蕭姑娘話先別急著說」天機老人擺擺手說道:「這藥功效雖好,卻需要以親人的血作為藥引,只怕需要蕭姑娘滴血為引。」
「自然,我是哥的小妹,自然該用我的血。」蕭顏伸出右手,露出潔白的碧藕:「需要多少,前輩儘管取去,蕭顏絕不皺一下眉頭。」
「不需大多,一兩滴即可。」接過葉華遞過來的銀針,天機老人在蕭顏的食指上點上一點,鮮紅的血便滴了出來,取來白瓷杯接上兩滴,蓋上蓋子,天機老人給蕭顏敷上止血的藥,對著蕭清點點頭。
蕭清感激一笑,彷彿多年夙願得償,他整個人說不出的愉悅。
「小妹。」蕭清盡量遏制住自己的喜悅,以最平穩的聲音說道:「前輩要給我用藥,你先替哥看看初旭如何?」
「他怎麼了?」蕭顏不解的問道。
「初旭為了救你,手臂被羽箭所傷,這是恩,也是情,你該當去看看他的。」
「可是哥……」蕭顏猶豫一小會兒問道:「哥會好的是不是?」
「當然,今天還要陪小妹吃飯呢。」
「那我去看他,之後過來陪哥吃飯。」
荀子修看著溫初旭的背影,突然覺得溫初旭的那件素白長衫格外寬大了許多,正當他晃神之時,溫初旭突然問道:「子修可知顏顏左手有一道可怖極深的疤痕,那道疤痕只怕用我溫家,或者荀家的冰肌玉骨膏也無法去除。」
「初旭此話何意?」
「那道疤,子修知道是怎麼來的嗎?」溫初旭轉過身來看著荀子修。
荀子修搖頭,不解初旭何意。
正在這時,繡花鞋輕柔的腳步聲傳入耳中,溫初旭不再說話,淡淡的笑看著門口,終究她還是沒有將他全然忘記。
荀子修見溫初旭已然全情都放在了蕭顏身上,心中一惱,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拂袖離去。
「小心門檻。」見蕭顏身形有些不穩,溫初旭忍不住輕聲提醒道。
蕭顏淺淺一笑,兩個酒窩若隱若現,輕巧的邁過:「蕭家我可是比你熟多了。」
「倒是我糊塗了。」
蕭顏走到溫初旭身邊,摸著他的身子到手臂,鼻尖聞到濃厚的藥味和血腥味,當指尖觸碰到厚重的包紮,當她的心徹底靜下來的這一刻方才真實的感受到他為她受了傷。
原本還尚存幾分輕鬆的氣氛突然變的沉重起來,溫初旭單手扶著蕭顏坐下,見她唇瓣囁嚅,搶先開口說道:「別說抱歉,也別說對不起,危機時刻,關心親人,是本能。」
「那麼,疼麼?」
溫初旭抬起蕭顏的右手,那傷在佛珠下若隱若現,他之間摩挲在粗糙的傷口之上:「比起你的傷只會輕。」
「你都知道了?」
「那日之後問過。」溫初旭淡淡的說道:「所以更懂你今時今日的心情。」
所以不似子修,只有責備,所以明知你心若寒潭,卻也只餘心疼,所以這一劫他是自願入的。
兩人沉默半晌,蕭顏低頭問道:「初旭,我可以摸你的臉嗎?」
溫初旭輕頷首,抬起她的手放到臉邊,笑道:「好想知道如你所想我該是何樣貌。」
「不用我想。」蕭顏一邊摸著溫初旭溫潤的臉龐一邊說道:「世人皆說,頌義樓少主子,以玉為骨,以星為目,墨染青絲,梅點絳唇。」
「那麼如今可是讓你失望了?」
蕭顏搖頭,捂嘴偷笑。
溫初旭見蕭顏笑得歡快,反倒更是迷惑了,縱然他比不得傳言,倒也是不是長相醜陋之人吧?
「我倒覺得傳言比初旭還差了幾分。」蕭顏遏制不住笑意:「初旭的容貌只怕比之任何一個女子都更要清秀,水靈。」
清秀,水靈?
溫初旭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蕭顏調笑他清秀有餘,英氣不足,狀似女人,忍不住點了點她的眉心:「胡說八道。」
從溫初旭房門出來,蕭顏的笑意仍不能停止,這麼清秀的男人啊,她真想現在就親眼看一看呢……
猛地,蕭顏身形一滯,呆呆的站在迴廊中間。
為什麼她適才就沒有想到呢?看,眼睛,如果要換眼就必須驗血!
哥哥他……難道是在騙她麼?
她雖不敢狂妄自稱精通中西醫,但是卻也是研習多年,基本醫藥用理還是知道的。這血液中只有血漿和血細胞,受了內傷的人傷的應該是七經八脈,而血液中的那些成分對這種傷根本是沒用的。
而以血引出藥性一說更是無稽之談!這天下哪有這種用藥的道理,又不是輸血!
那麼,是這個江湖有著某些不能用現代醫學常識解釋的秘方,還是天機老人根本就是在騙她?
哥,你在騙小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