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濛濛亮的時候秦溫言就醒了,豆豆半個身體都趴在他身上,腳丫子蹬在他的胸口上,上半身卻靠在向遠懷裡,被向遠雙手摟得緊緊的。睡覺之前的擺得整整齊齊的枕頭也被豆豆用頭頂出床外一大半,還剩一截子被向遠手胳膊壓著。秦溫言伸手把枕頭從要掉不掉的境地中拯救上來,再輕輕地把豆豆的腳拿下去,豆豆迷迷糊糊地踢踢腿,勁還挺大,差點就一腳直踹秦溫言的臉。
秦溫言拍拍豆豆的小腳丫子,塞進被窩裡,拿被子給他蓋好,再看向遠,臉又埋進被窩了,頭髮亂糟糟的跟雜草一樣,秦溫言眼裡露出些笑意,把蓋住向遠口鼻的被子往下拽了一點,好讓他可以呼吸新鮮空氣。
給熟睡的、睡相相似的父子倆掖好被子,秦溫言動作很輕地下床,一出被窩就打了一個寒顫,趕緊拿起床邊的衣服穿,在沒有暖氣的農村裡,衣服都冒著寒氣,秦溫言吸著氣穿好衣服,藉著窗戶透出的濛濛的光挑出向遠和豆豆的裡衣,疊好,塞進自己剛離開的被窩位置上暖著。
院子裡有雞的叫聲,還有大黃的哼唧聲,秦溫言透著窗戶的玻璃往院子裡看一眼,校長正拿著竹竿往院子外趕雞,大群雞咕咕叫著就出了院門,秦溫言拉開西屋門,走到堂屋門口才看見屋頂都是雪,還很厚,落了葉的樹上也堆了雪,隨著風一吹就掉下一把雪花,院子裡的雪顯然被早起的校長給鏟走了,留下薄薄一層雪水。
「溫言,這麼早起了,怎麼不多睡會?」大嬸從廚房裡端著碗出來,看見秦溫言站在堂屋門口有點吃驚。
秦溫言看一眼廚房,煙囪在冒著煙,看來大嬸是在做早飯,秦溫言用手扒拉著整理了下頭髮,「我睡好了,就起了。」
校長從院子外進來,腳上穿著的膠鞋帶著雪,站在院子裡跺了兩腳,雪就落了下來,校長抹一把臉,呼出一口熱氣,才笑,「溫言,醒的挺早啊,我給你舀熱水,你洗把臉。」
向遠收拾了兩人的洗漱用具帶過來的,秦溫言進屋從桌子上拿了昨晚拆封的牙刷,又從門簷下掛著的衣架子上拿下晾著的毛巾,跟校長進廚房找熱水。廚房裡兩個砌起來的大鍋,外面的一個上面蓋著木頭的大蓋子,鍋周邊冒出騰騰的熱氣,校長伸手招呼著秦溫言過去,秦溫言以為大鍋裡裝的是熱水,伸手就要揭鍋蓋,校長趕緊攔了,「哎,那裡是稀飯。」
秦溫言愣了愣,收回手,看校長,校長樂呵呵地笑,指著兩個鍋中間檯子上的一個小蓋子,「這裡面才是熱水。」
秦溫言看著校長揭開那不過巴掌大的蓋子,才看見裡面是一個小罈子,挺深,裡面一罈子水正在冒熱氣。秦溫言覺得這挺有意思,校長笑看他一眼,從裡面拿了個竹筒杯子過來給秦溫言舀水,「沒看過吧?」
秦溫言笑著搖搖頭,「沒看過。」
「你是城裡人,哪能看到這些東西?」校長一杯接著一杯舀上水,「城裡是發達,什麼東西都好,可農村裡才真是老祖宗留下來的東西。」
秦溫言點頭贊成,熱水舀好了,端到院子裡刷了牙,洗好臉,就想出院門去看看外面都是雪的樣子,也才走了兩步就被校長攔了,「出去做啥子呦?都是雪,到小腿深,別把衣服搞濕了。」
秦溫言搖頭,「沒事,我就看看。」走到外面,眼前就是茫茫的一片白,毫無雜色,天地間乾淨的不像話,秦溫言看了好半天,這樣的景色沒看過,以往出差去北方的城市也看到過大雪,可城裡的建築太多太複雜,遠沒有眼前的雪景簡單,只有寥寥的起伏,看起來有些落寞的美,秦溫言笑了下,這一趟來得真值!不僅有雪景,還有那麼多於他而言陌生的東西,帶給他奇異又美好的感覺,就像改變他生活的向遠和豆豆一樣,奇異、溫暖又充實。
趙宇醒來時因為陳冬不小心把手機掉到他臉上而把他砸醒的,趙宇揉著臉坐起身,就看見陳冬翹著頭髮,手忙腳亂的穿衣服,趙宇打個哈欠看一眼床頭櫃的鬧鐘,「才五點多鐘,你整麼就起了?」
「我要去接班了,等伯父伯母醒了,幫我說一聲我走了,還有非常感謝他們邀請我過小年。」陳冬套好衣服,手機往兜裡一揣,急匆匆就往外走。
趙宇愣了愣,剛想問要不要他開車送,就聽見了關大門的聲音。於是等趙母一早起來就看見自己兒子坐在沙發上咬麵包,笑著湊到他身邊,「兒子,小冬還沒醒?」
「他早走了,要去上班。」趙宇喝一口牛奶,回答。
「這麼早?」趙母詫異,看一眼自己老公離得遠,趙母又小聲八卦問道:「你們昨晚睡一床,沒發生那什麼?」
「媽……」趙宇無奈,昨天一夜睡的是真折騰,看不出來陳冬這麼瘦搶被子卻這麼厲害,他基本上是睡兩小時,就得起來拽一次被子,簡直不堪回想!「能發生什麼啊?就睡了一覺。哦對了,陳冬說讓我多謝謝你們邀請他過小年。」
「一家人當然要一起過小年了。」趙母說得理所當然,又搖頭,「小冬他家人也真冷血,過小年都不叫兒子回去,真沒見過這樣的家人。」
「媽,是陳冬不想回去,他和他爸矛盾大得很,回去才是怪事。」趙宇打開電視,遙控器在手裡一顛一顛地換台。
「這也好。」趙母一拍手,「那個陳全明一看就是個頑固又封建的老頭子,這樣也省的他以後干擾你們,正好!」
趙宇愣了下,摸摸下巴,好像挺有道理的!
向遠醒了後,喜滋滋地穿上在被窩暖好的衣服,邊穿邊歎:「真貼心。」
秦溫言正在給打小哈欠的豆豆套衣服,聽到向遠的話,眼睛帶笑看他,「是吧?」
「當然!」向遠一邊整理著毛衣的袖子和領子,一邊點頭肯定。
豆豆揉揉臉,站在床沿上扶著秦溫言的肩膀,抬起一隻腿讓秦溫言給他穿褲子,軟乎乎的小嘴巴往秦溫言臉上一貼,「謝謝溫言爸爸。」
秦溫言一挑眉,看著向遠說:「看見沒?這才是表達感謝的正確方式。」
向遠壞笑:「……豆豆你再親一下,替我再謝一次。」
豆豆很聽話:「mu∼ma!」
秦溫言:……
出了院子,向遠帶著豆豆洗漱完往院子外看一眼,「喔,看來昨晚雪下得挺大,堆了好厚。」
豆豆抓著向遠的手搖搖,「爸爸,我們等會堆雪人好不好?」
「好啊。」向遠把豆豆沒戴手套的手握在手心裡,「你想堆誰?」
「喜洋洋!」豆豆拍著小手歡呼。
慧慧端著稀飯從廚房裡出來,「又是喜洋洋,豆豆你怎麼那麼喜歡喜洋洋啊?」看見向遠和豆豆還站在院子口,慧慧又喊,「帥叔叔,遠叔叔,吃飯了。」
早飯就是稀飯,還有煮的鴨蛋,農家煮的鴨蛋每一個都是冒油的,豆豆把自己碗裡的鴨蛋戳了一個洞後,看著黃油冒上來,喜滋滋地開吃。秦溫言剝好鴨蛋,把蛋黃挑出來給了豆豆,豆豆抬起臉,「溫言爸爸不吃麼?」
「我吃蛋白就好,乖,趕緊吃飯,要不然飯涼了。」秦溫言夾了筷子農家醃的小菜,笑著捏了一把豆豆的小臉。
「溫言爸爸最最最最好了!」豆豆用筷子撥著碗裡的兩個蛋黃,彎著眼睛笑瞇瞇地說。
向遠在一邊酸溜溜地剝殼,「豆豆,那我呢?」
豆豆眨眨眼,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立刻就露出甜甜的笑容,「爸爸也最最最最好了!」
向遠立馬露出笑容,秦溫言瞥他,「這醋也吃?」
「就吃!」向遠哼哼道,下一瞬就驚叫了一聲,「呀,雙黃蛋!」
「我看看我看看。」豆豆扒著向遠的手看,「爸爸運氣真好。」
「是吧是吧?」向遠得意,朝秦溫言擠擠眼,用筷子把雙黃蛋分開,夾了一個到秦溫言碗裡,「分你一個。」
秦溫言看著躺在碗裡、還在往周圍散黃油的蛋黃,溫柔就暖暖地堆在眼裡,「謝謝。」
向遠咬一口蛋黃,因為美味而瞇起了眼睛,呼嚕嚕喝了一口粥,又斜眼看著秦溫言,眼神裡帶著戲謔,「我記得某人不久前還說,表達謝意的正確方式不是這樣的。」
「你確定?」秦溫言挑眉。
「確定。」向遠語氣肯定,但眼睛裡都是挑釁。
「那好吧。」秦溫言看似無奈,放下碗,往向遠身邊貼了貼。
「呀呀呀,我開玩笑的哈哈……」向遠眼瞅著坐在門口端著碗吃飯的校長夫婦都扭臉看過來,更別提桌子邊還坐著慧慧和豆豆,乾笑著就往後面躲了躲,眼神示意秦溫言趕緊坐回去。
秦溫言眼睛嘴角都是笑,朝向遠挑挑眉,「我看你帽子沒整好,要給你整帽子,你躲什麼?」
向遠發愣:「呃……」然後就看到秦溫言伸手到自己腦後,果然是整了整帽子!頓時一口氣不上不下的,秦溫言這種行為,惡劣!
秦溫言退回去繼續捧碗吃飯,面容特別正經,還說:「向遠,別發呆了,飯都要涼了,你看豆豆都比你吃得多。」
豆豆笑嘻嘻舉碗給向遠看,「爸爸你看,我都吃一大半了喔!」
向遠:……
吃完飯,豆豆說要堆雪人,兩個大人自然是陪著的,向遠從校長屋裡拿了兩雙深筒雨靴出來,和秦溫言一人一雙穿了,豆豆的雨靴是慧慧從小的,卻也還是有些大,走起路來腳就在裡面一晃一晃。說堆喜洋洋,可沒有什麼工具,最後堆出來的就是一個小球坐在一個大球上面,向遠從雪堆下掏了點泥巴,在小球上抹了幾把,畫出了五官,「好了,再拿兩個樹枝插上面就好了。」
豆豆撅著嘴巴圍著雪人繞了兩圈,嘟囔,「一點都不像……」
秦溫言又把雪人修了修,把向遠畫的慘不忍睹的五官改了改,「豆豆,像不像一個大胖娃娃?」
豆豆笑彎了眼睛,「是好胖啊……」
「豆豆胖不胖?」向遠逗他。
豆豆看看自己再看看雪人,笑瞇瞇地伸手指著雪人:「沒有它胖。」
秦溫言和向遠被逗得笑出聲,蹲□和豆豆鬧了一會兒,就看到院子前面的雪路上幾個小年輕扛著兜子什麼的往前面走,向遠站起身,「李軍子,你們去逮野雞?」
「啊,是啊。」李軍子喊過來,「雪夠厚,應該還能逮到兔子,向哥,秦哥,你們去不去?」
豆豆聽到野雞兔子,眼睛亮閃閃的,抓著向遠的衣角直蹦,「爸爸,我要去看。」
向遠摸摸豆豆的腦袋,朝那邊停了身形等他回答的幾個人喊,「你們先去,我們等會才去。」
作者有話要說:話說,好久沒吃到雙黃蛋了……以前吃鹹鴨蛋我都是揀長的拿,因為最有可能是雙黃蛋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