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行歌那是誰?那是當年的太子,想那一襲白衣,多少人為其勝似九霄雲海之上謫仙一般的風采而喟歎,多少人,只要看一眼,便已經心滿意足。
當年又是有多少閨閣女子夢想著能夠有一天穿著大紅喜服嫁給他,成為他的妻。
只可惜……
唉,眾人想到當年蘭皇后被廢。太子被罷黜一事,都有些感慨和同情地看向那跪在中間的白衣男子。
可惜了。
只是昔日一直韜光養晦,從未有所聞的雲行歌此時為何會如此高調的求娶。莫非真是看上了那寧芷不成?
曲卿臣瞇著眼,如劍芒一般射過來,看著他。
莫非你也要與我爭?
他的眼神赫然變得冷冽如冰,雙手緊握成拳,甚至因為太過用力,能聽到吱嘎吱嘎的骨節聲。
而花離笙也看向他,神色帶著幾分凝重與沉思。
只有沐成風,一雙眼仍是瞇瞇著,如沐春風一般地站在那裡。偶爾還眺望下人群中圍觀的眾人,惹得一群女子臉紅心跳個不停。
「這……」雲曦昭一時臉微沉,眉頭緊蹙,他何曾想過會是這般情境,一個小小的女子,竟然各大國的貴公子們如此求娶,尤其是那嫁妝給的可謂豐厚至極,恐怕一個小國的國庫搬空了,也拿不出這些來。
程皇后也傻了眼,此時,她才睜大眼,細細地打量起站在那裡的寧芷來。
只見這女子一襲水藍色的衣服風姿卓絕,那眉眼看著也極為舒服,雖然稱不上傾國傾城,卻也是婉約柔媚,但……
但這是對一般人來說,下面求娶的那幾位可都是些什麼人物啊,她要真是有女兒,嫁了給他們哪一個都行。
她的心裡不禁有些後悔,這寧氏,她當初怎麼沒好好跟她套套交情,沒準這以後就成了哪一個大國最尊貴的女子了。
只是當一雙鳳眼掃到地上跪著的雲行歌時,睫毛微閃,此子當初就不該留,跟他那母親一樣,長了一副好皮相。
當日雲行歌的母親貴為皇后時,程芸兒還只是一名妃子。而且當時她主要是靠著程家在朝廷中的影響在後宮漸漸立穩腳根的,皇上並不是很寵愛她。
或者說,那個時候的皇上誰都不寵,唯獨那蘭皇后,日夜雨露不盡。皇上甚至為了她,曾三日不上早朝。
更可氣的是,當初她生下弈兒的時候。雲曦昭只是匆匆來看了一眼就走了,甚至連抱都沒怎麼抱。而那賤人生下孩子,卻被他緊緊抱在懷中,滿朝文武恭賀不說,還大赦天下。剛生下來沒多久就被冊封為太子。
從小更是找最好的帝師悉心栽培。憑什麼?同樣是他的骨血,當初待遇為何這般大?
那時,她就恨他們母子,不過為了在後宮生存得好,身為妃子的她必須要逢迎皇后的,可惜那女子性子又烈又傲,壓根就不把她放在眼裡。
想到這些,程芸兒,狠狠地瞇起了眼。
「九皇子怎麼也來求娶了。本宮早就為你尋覓一位好王妃了。是大理寺卿蘇進的堂妹,此女琴棋書畫無不精通,並且姿容也姣好如月,殿下看了定是會喜歡的,至於這寧芷,本宮著實喜歡得緊,就求皇上恩准臣妾收了她做義女,並敕封為遵寧公主。不知可好?
那蘇進的堂妹誰人不知?
琴棋書畫確實不錯,但那性子可真不怎麼樣,是一等一有名的烈女。
都十八了,至今還沒人提親。程皇后這意思可真真是再明白不過了。這哪裡是好姻緣,這分明是在侮辱雲行歌,
但跪在地上的男子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臉上的表情仍平靜似那沒有一絲波瀾的湖面。偶有的波光瀲灩也只能讓人讚歎其靜好與光華。」兒臣恐要辜負母后的心意了,兒臣早已心有所屬,只是他日,她為他人之妻,兒臣一腔熱血只能埋沒於腹中。也許到死都只能默然忍受著,一直孤寂餘生。「雲行歌說到這時,那曼妙好聽的聲音忽然沉了下來。一雙眼似水流年一般地看著寧芷。所有人此時似都能感覺到男子那一腔真心,就連寧芷望著男子投過來的眼神,也是一愣,什麼時候那一向溫溫潤潤,喜怒不形於色的雲行歌也會這般深情的望著一個人,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自己。」如果父皇跟母后不同意,兒臣將終身不娶,寧可就此渡過餘生。「
這一番話說得決然,雲曦昭的眉頭卻是皺得更緊了。怎麼會這樣?
這老九什麼時候也愛上了她?」沒想到雲皇的兒子中竟有這般癡情的,倒真是跟老夫當年有一比呢。「主位上的道風呵呵笑道,這雲行歌他早年就見過,是所有大慶皇子中他最為欣賞的,也是最有帝王之心的,可惜了,後來的際遇,只能讓人歎息……」先生乃不問世俗之人,不受羈絆,閒雲野鶴慣了,是我們這些世俗子弟遠不及的,朕這兒子如此癡情,真是讓先生見笑了。「」哪裡哪裡。我倒覺得雲皇不如就隨了殿下的心願,我看這兩個人甚是有緣,且九皇子一片癡心,真是讓老夫感動。「」道風。你若是無聊了就滾回你那無風峰山去,別在這裡當什麼紅娘。「花離笙突然一嗓子輕慢道。」花公子你這話……「」我這話莫非有錯?「花離笙雙眼一瞪,難得認真地盯著他。倒是有幾分鋒利,幾分奪目,又幾分咄咄逼人。
那道風這一下才知道這花離笙不是鬧著玩的,也真是對那女子動了情,便立刻閉上嘴,不再說話。唯恐自己哪句話出了錯,得罪了誰都是不好的。
而雲皇此時也頭大。可就在這時,寧芷突然呵呵地低笑了起來。
眾人的目光都看著她,不知她是不是高興得傻了過去,竟然這般不管不顧地自顧自笑了起來。
只是那笑聲還未停,女子忽然凝住了聲。陡然道:」各位真是抬舉我寧芷了,如今的我只求一個安穩,只希望能夠平平安安,了無牽絆度過以後的日子,至於諸位,都是風華絕代之人,都是各國很有威望之人,寧芷不敢奢求。「
說完她叩拜向雲曦昭,大聲喝道:」求聖上恩准!「
話都到了這份兒上了,更何況雲曦昭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此等境地,答應了她這個請求總比真把她許給了誰,而真正得罪了另外幾個人要強。」好,朕就遂了你的願。另外,朕今日就頒布聖旨,封你為遵寧公主。擇日就行冊封大禮,並賜寧和宮予你。「」民女謝皇上隆恩,但民女萬萬不敢當,公主乃是金枝玉葉,民女這身份著實不配,民女只求一生平穩便好。求聖上恩准!「說著再是一拜。」既然如此,那就都依了你吧。「
曲卿臣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那放在碧玉簫上的手,帶著顫抖,卻強行壓抑住,而他的眼,憤恨地望了雲曦昭一眼,只是這一眼轉瞬即逝,快得讓人無從捕捉便已消失於無形。」
「今日這比試我看也差不多了。最後一場比試跟往常一樣,在皇家內院裡封閉進行,其他閒雜人等不得觀看。」
此話一落,卻沒並沒有人走,所有人在走的時候都留戀一般地望著主位上以及中央立著的那幾個人,不知是這輩子還有沒有希望再見到這些傳奇中的人物。
當然最多的目光還是停留在芷身上。
他們望著她,充滿了敬畏和不可思議。
而曲卿臣呢,一下子由四宇之內,望而生畏的戰神忽然間變成了拋棄糟糠之妻的負心漢。最後更是那般狼狽地敗給了自己曾經拋棄的妻。
那嬴流月也從天之驕女成了搶人夫君,毀掉容顏的狠毒女子。
「寧芷姑娘,我叫白山,是昆山派第四十八代弟子,你要記得我啊……」白山高高的個頭站在人群中煞是搶眼。他揮著衣袖,雙手籠成喇叭狀,大喊道。
他這一喊可給周圍人笑壞了。而他身旁的小個子師兄此時卻顧不得他了。手上抓著一個大大的錢袋,數著剛剛賭贏的錢,沒想到這呆頭呆腦的二愣子還挺有賭命的嘛。
而原本打算離去的寧芷聽到這一聲吼不禁莞爾一笑。
可曲卿臣卻是恨死此人了,剛若不是他那般叫嚷,他也不會去用石頭劈他。
那嬴流月也不會主動迎上那石頭,更不會因此毀掉了臉,讓他對她發怒。對她揚起那鞭子。
他一個縱身,猛然躍到了男子面前,說著就要揮出一掌。
「小心。」寧芷忙喊道。
好在,花離笙飛身及時,一個翩然而躍。擋在了那白山面前,硬生生接住了那一掌。
「我說你也算個人物,花某可不想曾經一直自己齊名的人是這般小人模樣。曲將軍,人別總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更不應該因為自己的原因而怨怪旁人,要記住,很多果是自己造成的。」說完他猛一發力,曲卿臣那掌力所帶的勁力被他反彈回去。
生生擊在了他自己身上。
曲卿臣一口鮮血噴湧而出,整個人搖晃幾下,卻終是穩住了步伐。仍那般筆挺地站著。
花離笙不禁詫異,好強的毅力。
明明剛剛跟寧芷那一戰已經受了重傷,恐怕五臟六腑都傷得不輕,如今再拼著內力揮出這一掌,又被他灌注了幾分內力反擊回去竟然還能這般安穩地站著。
看來傳言終究是有幾分道理的……
「我跟她的事,你們為何要參合,為何?」男子嘶吼道,聲音低啞暗沉。
「因為爺喜歡她,喜歡她,就想得到她,就想珍愛她。就這麼簡單。」花離笙答得隨性,卻不想這話一落,曲卿臣卻頹然地連連後退。
「是啊,喜歡她,就應該珍愛她。珍愛她……」他默念著,那背影讓人看上去竟也有幾分悲哀。
寧芷不想再看,轉過身默默隨著人群散出了這尉遲閣。
而這尚京的天,也真的似乎不一樣了。夜晚,瓊華宮裡。
雲行歌靜坐在一旁,此時沒有像以往那般拿著書卷,而是靜靜地坐在那兒,不動也不出聲,麝月來了幾次,見主子都是這般姿勢,又想起今日在尉遲閣所發生的事兒,她不禁歎了口氣。
說實話,那寧芷她並不討厭,但配他們殿下,她還真覺得是高抬了她,但卻不知為何,殿下多少年未曾對女色有過什麼,直到遇到了她,卻總是不若往常了。就如同此時,晚膳時間早就過了,主子卻什麼都沒吃。
只是望著那每日讓她傍晚時分溫好的茶發呆。
一彎新月掛於天際。
窗戶吱嘎吱嘎地響了幾聲,寧芷悄無聲息地落入室內,望著面前的雲行歌,想到白天裡發生的事兒,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只能跟他四目相對。
但卻又感覺到有些什麼不一樣了。
她說不好。只是望著他時,臉會紅,心會跳。
許是他今日那番話,那一番話當真讓她有些驚詫,同時更多的是難以置信以及一抹淡淡的情愫,那情愫連她自己都說不好。
「你來了。」他道。聲音如柳絮一般。極輕極薄,很怕驚擾了什麼一般,或者說,他說話本就如此。
如水一般,靜靜流淌。
「過來……看看你……」
寧芷說完,皆是沉默。
「白天……對不……」
女子那嬌嫩小巧的嘴忽然被男子冰涼的手摀住。
「不用說對不起,沒什麼,我只不過是說出我心中所想罷了,至於你,只要幸福就好。活得自由自在當是人間一大快事,這種事情行歌自是不會阻擾,更何況姑娘的心,還牢牢地放在你那裡。」
雲行歌一番話雖然說得自在,但話裡話外卻透著一股寂寞與寥落,讓她看著心疼。
是的,心疼。這個男子會讓她覺得心疼。
從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的背影就是這樣,寂寥著,彷彿天地之間只有他一個人在一般,而他那雙眼更是遼闊若星際,上面漂浮著若干星辰,每一顆卻都只是遙遙相對,那般遠。
「你額頭為何流了那麼多的汗?」寧芷發現今日的雲行歌不同往日,臉色尤其的慘白,或許因為他本來就白皙,剛她又被愧疚和心疼盈滿了心,一時之間沒有注意,如今細細看去,卻是詫異得很。
寧芷趕緊上前,掏出懷中的錦帕給他擦拭,卻發現那汗珠似怎樣也擦拭不完,而男子此時似在忍受著什麼巨大的疼痛。
「不礙事的,只不過是腿疾犯了,老毛病了,時不時的總要發作一次,過些時辰就好了。你……不用擔心。」
「為何不找御醫瞧瞧。」
「我這毛病哪裡是他們能瞧得好的,真的不礙事,你坐下陪我聊會就好。」
寧芷見他這般堅持也只能歎了口氣坐在了床榻的一角。
油燈下,男子一身白衣鬆鬆垮垮,就連頭髮也四處披散著。兩個人離得格外近,竟有著說不出的東西靜靜流淌在心田。
忽地,一陣風肆虐吹來。
油燈的火苗似乎越來越昏暗,就像寧芷眼睛裡朦朧的流彩。
窗外的月亮好像也明白事理,知趣地躲進了雲層裡面。
啪——
油燈突然毫無前兆地熄滅了,屋裡一下子變得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寧芷心生示警。與此同時,雲行歌一把摟住寧芷,兩人滾倒在地。
剎那間,劈里啪啦的撞擊聲不絕於耳。
無數飛蝗石、鐵蒺藜、銅錢鏢、透骨釘、蚊須針、子母扣、袖箭、飛刀、梭鏢、銀針盡數釘在兩人剛才所在的位置。
如果不是雲行歌反應敏捷,這會兩人已經被這些五花八門的奇門暗器打成了刺蝟。
而他們也都明白,暴風驟雨般的第二波暗器隨時都會襲來。這是只有看準敵人動作的間隙反攻,才有一線生機。
雲行歌首先發難。他悄無聲息地貼著地面橫移開一丈遠,同時雙手食指交替著在半空中虛點。
啵——啵——
勁氣爆發的聲音在窗口響起。
寧芷明白,這是雲行歌上來就用出摩柯指絕學。這兩下真氣撞擊氣勢甚猛,估計敵人也不好受。而他自己呢?他剛剛明明已經要倒了一般,那強忍著痛楚的臉上毫無血色可言。可如今……如今他之所以選擇遠離自己,也是因為估計到敵人很難同時攻擊兩個地方,兩人分開總比一起中招要好得多。
況且在這黑暗中敵人很可能是靠聲音辨識目標,雲行歌首先出招,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也就保證了她的安全。
想到這裡,寧芷心頭一陣發熱。更想到剛剛還虛弱不堪的男子,那一臉因為疼痛而不斷流淌的汗水。心下更是發緊,如同什麼桎住了咽喉一般……
可惜敵人的攻擊手段層出不窮,遠遠超出二人的想像。
一陣嘶嘶聲傳來,一股腥臭氣瀰漫在整個房間。點點微弱的寒光在寧芷面前不遠處游動著。
寧芷明白,這是敵人放出毒蛇來襲擊,而那些寒星正是毒蛇的眼睛。
毒蛇只憑熱量尋找獵物,完全不受黑暗的影響。而且詭異的是,這些毒蛇全都對雲行歌不理不睬,逕直朝寧芷遊走過來。難道是她身上的特殊氣味吸引了這些毒物?
寧芷無暇細想,擎出長鞭,掃向那些毒蛇。誰知這些爬蟲竟然十分靈活,不少都躲開了她的攻擊。
而這一動作也暴露了她自己的位置,一股煙霧朝她噴射而來。這時候遮住月亮的雲層慢慢散開了,月光下那股煙霧顯現出一眾詭異的黃綠色,一看就知道劇毒無比。
寧芷趕忙要閃開,胸口卻是一悶。不早不晚,內傷偏偏在這個時候發作了,真是要命。
就在毒霧馬上就籠罩住寧芷的時候,雲行歌白色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寧芷身前。他再一次摟著寧芷就地滾開,避開了毒霧的攻擊。
而寧芷也敏銳的覺察到,他左肩上雪白的袍服也已沾染上了那種黃綠色,而且還在不停地擴散中。
從始至終,敵人也沒有現過身,即使現在皓月當空。估計他趁剛才黑暗的空當,隱藏在了房間裡的某處。
他的目標似乎是自己,每次都向著自己而來,但都被雲行歌巧妙地引開,想到這兒,又想到那白衣翩翩,讓人心疼的男子,寧芷運起渾身最後一絲內力,長鞭繞成一個個螺旋形,掃擊著房間裡每一個角落。乒乒乓乓,所有器物和擺設都被抽了個粉碎。
而那抹黑影自破碎的屏風後暴起,一柄弧形劍帶著疾風呼嘯而來。
這種兵刃極其少見,使用者無一不是一等一的高手。
雲行歌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狠狠地推開寧芷,以自己孱弱的身子迎上敵人。
寧芷不忍雲行歌孤身涉險,也挺身加入戰局。
可惜他們二人,一個宿疾發作,一個因為之前的大戰深受重傷。給了敵人可乘之機。
與此同時,無數銀針激射而出,直奔寧芷面門。
距離如此之近,她已經無暇閃躲。
寧芷剛要閉上眼睛,雲行歌白色的身影再次擋在她的身前,而那些銀針盡數刺進他的前胸。
轉眼間,雲行歌的臉變成了鐵灰色。
寧芷察覺到男子的不適,忙回過身,顫抖地問著他:「你沒事吧?」
「我不礙事,你不用擔心。」說著強行閉上眼,運氣最後一絲氣力。攻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