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海域,一個偏僻而甚少有人能夠到達的地方,要去那裡跋山涉水不說,更致命的是要經過重重瘴氣,這種瘴氣常人只要吸入一口便難以活命。而且即便你經歷過瘴氣這關,卻也要再經過那死亡森林,深林中的沼澤上竟然奇跡般地長著草。讓人防不勝防,只要踩踏上去,整個人便陷入其中,難以自拔。最後只能化作這些草的肥料,日益滋養著它們。
而就在這片森林之後的一片海域小島中,有一處大大的宅子,這宅子生生佔了這座島嶼的一半之多。闊大奢華,世間無不。已經是到了極致的。這裡的所以儀制,都是有著森嚴的等級制度。可惜,再森嚴,也就只有那麼零零散散的幾個人。
宅子在外種滿了罌粟。一簇一簇,開得分外妖嬈。此時一位穿著樸素的老人,正在給那些花澆水。
老人穿著一雙這世上最常見的棉鞋,那上面甚至還有一些補丁,花白的頭髮再加上歲月在他臉上留下那刀刻一般的痕跡,讓人看上去,顯得蒼老而陰鬱。平素裡,他最愛的就是給這些花澆水,多少年如一日,每天的早晚都會給這些花澆上一澆,從不為任何事情耽擱,也從未踏出這裡一步。「華先生……」男子剛要開口。就被老者一個噤聲的動作制止住了。
老人依舊在有條不紊地澆著花,手中的動作並未因來人而停歇半刻。
須臾,待那些花都澆好之後,他才轉過身,用一旁放著的抹布擦了擦手,才轉過身慢條斯理道:「在花的面前不要談那世俗之事,她們夜裡會睡不安穩的。」
「是。」
說是的人身材很高、很瘦。穿著紫色的長袍,質地很好,一看就價值不菲,年紀看起來並不大,很是秀氣,說話之間也隱隱透著一抹斯文。
老者最後打量了一下那些罌粟,才轉過身向著裡面走去。
只是這裡面的大廳空蕩蕩的,僅有幾個椅子,甚至連桌子都沒有,一看老者就不是很好客。
他隨手拿出一個大大的盒子,裡面穿著的都是各式珠寶,有漢玉戒指、白玉扳指、翡翠鐲子、還有各式各樣的珍珠瑪瑙。最下面還放了一個破舊的本子。
「這些東西你拿去玩吧,不喜歡扔了也罷。」老者像扔廢物一般地丟給來這的男子。只是不知那世人要知道這世上曾經被譽為十大秘笈之一的《潛龍聖手》就這樣被老者像丟破布一樣丟棄一般,會作何感想。
男子恭敬地接過,但面對著這些市面上千金難求的東西並未表現出的驚絲毫驚異之情。似是早已習慣了一般。
「你來這是有什麼話要對我吧。」淡然自若的語氣透著一抹洞察所有的姿態。
「是,蒼影確實有事要稟報華先生。」
「什麼事讓你這般慌張,就不能等到每月的十五再來稟報……?」老者蹙眉,語氣中顯然透著一絲不愉。
「還請華先生勿惱,這件事情,我家主子也做不了主兒,只得讓我速來稟報先生。」
「你且說吧。既然你家主子都這般說了,她甚知我習性,想來不是什麼緊要的事兒也不會壞了那百年來的規矩。讓你現在來找我。」
「先生說得是。」此人話語間更加恭敬起來,這個老者雖然看著樸素,不見什麼不凡,但每次他跟他對話時,都是提著一顆心。
「好了,說吧。」
「情況是這樣的,這次龍池大會,因為水令牌問世的事兒,各方勢力湧動,自然連我們也是,但去那之後,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兒,就是清靈尊者此次對一名女子格外親近……」此人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面前的老人。很怕哪個字多說而惹得老者不快。
「哦?你是說清靈那丫頭對一名女子很親近,那丫頭的心性我倒是瞭解一些,絕不會無緣無故跟別人交好,因為她那血是冷的……」老者正在思索間,一雙花白的眉毛橫豎起來,面前的人見此忙又道。
「據巫疆的公子羽說,清靈尊者還常說,那女子的血有她熟悉的味道,她每次靠近她就會覺得莫名安心。」
老者剛剛還在思索的臉瞬時變了顏色,就連他這樣的人估計泰山崩於頂也不會露出什麼訝異之色的人,此時卻也覺得驚異了。
「你們去把那人帶來。」
「是。」
「記得,要請。不要強迫。至於什麼請法我不管,期限,最多……」老者頓了頓,站起身,背過去,似在思索。
「一年。」
「蒼影知道了。蒼影這就回去稟告我家主子。」**
三十面大鼓齊響,擂台底下的看客裡面就更是魚龍混雜了,賣點心小吃、丹丸膏藥的小販也穿梭其中。更有人趁機開起了盤口,招呼著來往的人參賭。左右閒人自然一擁而上。
「下注了,下注了。」
「買定離手,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花離笙一賠十,沐成風一賠十五,……」
「寧芷一賠十二,曲卿臣一賠十二,……」
「他娘的,為啥我們曲大將軍賠率跟個小娘們一樣?」
「那小娘們可是打敗了赫連蒼隼啊」
「那為啥曲大將軍賠率還不如南楚那個小白臉?」
「花離笙贏面一向很高,莊家賠率向來如此。」
「他娘的,老子身為大慶子民,自然買曲大將軍嬴。」
「十貫錢押花離笙,我也是大慶子民,但銀子不是。」
「你他娘的軟蛋!」
擂台底下亂哄哄攪作一團。
「十兩黃金押寧芷。」
周圍一下子鴉雀無聲。十兩黃金,這是一個多麼無可救藥的賭棍啊。
「這位爺大手筆,夠豪氣。小的請教這位爺高姓大名。」莊家兩眼變成了花。
「昆山派,白山。」說話的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年輕人,衣著簡樸,不像是平常一擲千金的豪客。他注意到周圍驚愕的目光,臉上變作通紅,頗有些靦腆。
「白公子英雄豪傑,買定離手,概不反悔。」莊家生怕他跑了。
「我不反悔。」這個叫白山的年輕人雖然還是紅到脖子根,但語氣十分堅定。
啪——
一記耳光扇在白山的臉上。
「你個敗家犢子,腦子進水啦?!」打人的是一個絡腮鬍子的漢子,雙目圓睜,氣呼呼地朝著白山吼叫。
「師兄……」白山低下了頭不敢看他。
「你知不知道這是多少錢?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們所有的錢?你知不知道這是下山的時候師父他老人家再三叮囑過的錢?」
「知道……」白山聲音更低。
「那你還跑來賭博?!」
「嗯。」白山的聲音幾乎到小無法聽到。
「嗯?嗯就完了?!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小娘們了?」
白山沒有說話,但眼神裡沒有否認的意思。
啪——
又是一個耳光。
「你個敗家犢子,沒見過女人啊?!你知不知道這些錢拿去逛窯子,咱哥倆能一路從尚京嫖昆回山?!」
「師……師兄……」
「說!」男子沒好氣道。
「窯子是什麼地方?」
男子眼冒金星,實在不知跟這個二愣子怎麼解釋,最終只能暗自祈禱著一定要是那小娘們贏,不然他可就要喝西北風了。
師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咋就把銀兩都交給這個二愣子管了呢。
唉。最後他濃濃地歎息了一聲。一旁的白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般地看著他……
「還有人下注沒?要開始了,要開始了哦。百年盛況啊……再不來湊個熱鬧小心回去後悔!」
……
……
叫嚷之聲越發震耳。尤其今日不同往昔,今天的幾場比試,皆代表了各方勢力精英中的最高的水準。
多少人心裡都揪著,而看台外的人自然也跟著激盪起來。甚至還有得為了找個好位置一夜都沒回去睡的,有的就連吃喝拉撒都在附近解決了。
這種十幾年都未必能遇上的一次盛況,這種各路傳奇人物想要一下子見到這麼多的可能,真是少之又少。
今日穿著依然華麗的公子羽不同往昔,他面色依然陰柔平靜,但實際上早已恨得牙根直癢,如果抽籤用的籤筒有祖宗的話,那他一定把它十八代挨個問候個遍。
汗珠順著脖頸直接流進領子裡,胸脯上下起伏,強抑制住內心的鬱結。
而對面那個他最不想碰上的對手看起來也不太高興。
清靈撅著嘴,兩腮氣鼓鼓的,變成一個肉嘟嘟的包子臉,瞪著大眼睛道:「真掃興,怎麼就偏偏對上你這個娘娘腔。原本以為能遇到什麼厲害的對手,也好切磋切磋,看看我這身本事究竟如何,可沒想到竟然會遇上你。真是太不好玩了。」
公子羽臉上笑容絲毫不減,雖然心裡無比尷尬,下意識地刷的一聲展開手中折扇。
那是一柄象牙骨的扇子,扇面非紙非帛,上面繪著九個工筆美人,環肥燕瘦,儀態各異。
「陰陽大悲扇,果然又是一個魔教的妖人。」看台上太一玄宗的道玄子輕蔑地哼道,又字說的尤其重。
一旁的修羅魔海的左護法幽巽枯樹皮一樣的老臉紋絲不動,好似完全沒有聽見。
「道長不是裝傻吧?公子羽身為巫僵大廟祝之子,身上有些修羅魔海的物件也沒什麼奇怪的吧?」花離笙瞥了幽巽長老一眼說道,「巫僵同魔海的關係,自是不用說明的。在做座的各位,哪個不知?若真說自己不知,那就是裝無知。甚是無趣。」
「貧道當然清楚他們那點勾當,只是看到這幫妖人就不爽。」道玄子鬍子一撇。
「魔海分巫蠱二宗。巫僵大廟祝向來同巫宗一脈比較親近。」另一邊的沐成風支開話題,「清靈妹妹卻是蠱宗傳人。公子羽雖然不敢得罪這個魔海嫡傳弟子,但是事關二宗之間的顏面,也不能搞得太難看吧。這當真夠他頭疼的了。」
「不管怎樣,還不都是狗咬狗。」道玄子在言語上絲毫不肯放鬆。
左護法幽巽長老仍舊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任憑這幾個人對修羅魔海說三道四。
不過不是所有人都如同他這般有耐性。
公子羽此刻就沒有,他心裡的想法被沐成風猜了個**不離十,當真是進退兩難,贏了得罪大靠山修羅魔海,後果不堪設想;輸了的話,一是涉及巫蠱二宗暗地裡爭鬥,二來巫僵自己的顏面也要保存,輸給一個小女孩,豈不讓天下不知道底細的人笑掉大牙。想想就頭大。
「喂,那個娘娘腔。我沒有時間陪你乾耗。你趕緊過來低頭認輸,我還要趕下一場呢。」清靈小丫頭顯然更沒有耐心,純銀頭飾後面的細碎髮辮一甩一甩的。
「清靈妹妹……」
「別隨便跟人家套近乎。小白,咬他!」清靈小臉通紅,一身呵斥,袖子裡好像一道白色閃電射出,直撲公子羽。
公子羽心裡清楚,所謂小白,其實是修羅魔海搜羅天下各種奇異毒蠱煉化成的蠱獸。雖然看起來毛茸茸的一團,很是可愛,但是如果被它要上一口的話,就很是不可愛了。
當下他極速向左一欠身,避開小白。接著公子羽腳下踏出幾個詭異的步伐,雙手舞動著,好像巫師祭祀的動作,手中陰陽大悲扇也在空中上下遊走,帶出一團團恐怖的濃密黑霧,眨眼間把小白籠罩在裡面。
「渡魂引,巫宗的禁術!修羅魔海培植巫僵還真是下血本啊。」沐成風看了一眼幽巽,讚歎道。
「旁門左道的邪術而已。」道玄子提起魔海就沒有好話。
「一上來就用這般歹毒的巫術,看來這兩人的爭鬥不像我們想的那樣和平了。有趣,很是有趣。」花離笙瞇著眼睛道。
「小白,小心!」清靈小丫頭完全不懼怕那些詭異的黑霧,一躍身投向公子羽。在欺近公子羽身子的時候,清靈雙手撒出點點寒星。那些寒星一接觸黑霧,馬上幻化成上百隻螢火蟲一樣的事物。
公子羽面色變得十分凝重,運身法小心地避開那些螢火蟲,同時折扇探進黑霧猛然一揮。那些黑霧一絲不剩地全被折扇吸走,這柄陰陽大悲扇也有了出人意料地變化,原本色彩艷麗的工筆美人圖突然變成了黑白的水墨美人圖,而那些美人的眼睛則閃著深藍色的寒芒。
幾道藍幽幽的鬼火激射而出,隨著折扇的舞動奔向清靈週身各大要穴。
清靈靈巧地避開,一貓腰從公子羽肋下掠過,右手在右腹上迅疾無比的連戳了幾下。等二人距離拉開,她不慌不忙地掏出一個火紅色的葫蘆絲,幽幽的吹了起來。
隨著樂聲,公子羽身上被戳中的地方泛起了綠斑,而後綠斑生出細絲,沿著他的皮膚向全身籐蔓一樣蔓延。
公子羽清楚這些綠絲一旦長到心臟的位置,縱使大羅金仙也難救了。生死攸關之際,他用指甲劃破自己手臂的肌膚,手指沾著鮮血在前胸上畫了幾個咒符。黑氣又一閃,公子羽的皮膚變成了鐵灰色。那些綠絲也停止了生長,旋即消失了。
這二人你來我往,使用的都是巫蠱二宗高端的秘術,令人眼花繚亂。修羅魔海本就隱秘,他們的武功法術很少在江湖上隨隨便便現身。擂台底下很多人都看傻了眼。
因為顧及清靈在修羅魔海中的地位,公子羽一直都是以守勢為主,即使進攻也盡量避開對方的要害。沒想到清靈這個精靈可愛的小丫頭,手底下去一點不留情面。這樣去,他只能凶多吉少。公子羽一咬牙,把扇子收攏,扇柄插在還在往外滲血的山口上,折扇一下子黑氣沖天,再打開來時,上面的九個美人赫然都變作了骷髏,甚是恐怖。
「美人白骨,六道輪迴咒!這廝修為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嗎?」沐成風一聲驚歎。
「不過是旁門……」道玄子話說到一半也噎住了。
公子羽臉色已變作蒼白,折扇上下翻飛,一團團黑霧中,一個雙眼血紅的骷髏頭的飛了出來,張開冒著黑氣的大口撲向清靈。
清靈小臉上沒有絲毫的畏懼,飛身閃過一邊,葫蘆絲吹出一陣急促的調子。
緊接著,一直趴在一邊的小白身形暴起,變為一頭一丈多長的九尾白獅子,把那個骷髏一口吞掉,而後又變回毛茸茸一團,打了一個咯。
公子羽見此臉色又是一變。
最後還沒等清靈再有所動作,直接躍下了台。
守在下面等待敲鑼的人一驚。
公子羽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一張臉陰沉著,心想到:舞掌教連這等秘法都教給了她,我還跟她打個什麼勁兒。打贏了,莫不是戳中了她的心窩一樣。實在是沒法子打了。
反正是要認輸的,乾脆姿態優雅點,於是抬起頭,抱拳道:「清靈妹妹武功果然了得。再者你我的長輩們本就有著交情,在這裡大動干戈唯恐給外人看了笑話。今日就此別過,望清靈妹妹能夠奪得那水令牌,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你這人真是的。分明打不過我,倒好似是讓著我一般,我不依。若不服,你再上來,我再跟你打一番。」
公子羽一張臉實是難看極了,他有心想退,人家卻不讓他退。
這時他那貼身四婢女也看不過去了,走上前,看著清靈。剛要說些什麼,卻被公子羽一個眼神制止住了。
「剛是在下說的不對,我確實不及清靈妹妹。舞掌教德高望重,她所教出來的弟子確實不凡,在下佩服。」
說完,趕緊搶過一旁之人手中的銅鑼,光噹一聲巨響,連敲了三下。以防這小丫頭再拉著他不放。
他這一仗打得實在是憋屈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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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告罪,任憑大家bs。我跟我家男人一年至多見兩面,異地。很苦。最近還經常電話中吵起來。今天去國際機場接他,回來又面對面處理了一下最近彼此的問題。文就耽擱了。接下來幾日定會補上的。今天欠了大家5k。我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