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這茶好喝嗎?」
曲卿臣微愣,不知她為何談及了這個,他剛剛連品都沒有品,聽她這般問起,於是低下頭,重新端起那茶細細地品了兩口。
「味道還不錯。」
「以前我總是會為你泡上這樣一杯茶,等你下朝回來喝。怕你的胃不舒服。你最初還很歡喜,漸漸地你便不再喝了,那涼掉的茶我便會自己端起來喝。都說女子嫁了一個好夫君便是一生最大的幸福,可幸福如果漸漸冷掉,是不是也就如同這茶一樣,變得一點味道都沒有,甚至還會累及了身心。」
「你都在胡說些什麼。我對你允諾過,雖把你貶成妾室,但終有一天會再給你名分的。男兒志當在天下,豈能被兒女情長所困。若是那樣的男子,你就會滿心歡喜?」
「你們男人最是薄情,不僅僅是薄情,偏偏還要為此找個借口。」寧芷嗤笑。
曲卿臣忽地不語,手中把玩著那玉做的杯子,裡面剩下的茶水已經冷掉,他端起,一點一點地送入口,隨即像在回味著什麼。()
「不是借口,只是,很多事情難以兩全。」說完他抬起頭,眼中有光火閃過,「你恨我當如此之深嗎?」
「你說呢?」寧芷不答反問。
曲卿臣低低地笑了起來。
「以前是我輕忽了你,只是不知你如何與他們三個扯上關係的。」
「這不重要,只是這麼做對大家都沒有害處。」
「是啊,都沒有害處。只是把我放到了明面上,讓太子對我恨之入骨,讓皇上對我心懷戒備罷了。好一個沒有害處呵。」
「你既然已跟三皇子綁在了一起,又何嘗需要顧及太子?至於皇上,若不是你大敗了晉國,恐怕現在早已狡兔死走狗烹了。」
「哈哈,好一句狡兔死走狗烹,又好一句何須顧及。」曲卿臣忽地大笑起來,那笑聲爽朗豪邁,一改往日的壓抑,在這寂靜的夜晚,在這偌大的將軍府中迴盪。只是稍後,歸於沉寂,死一般的寂靜。
「如今東慶所分幾黨你知嗎?表面我跟三皇子一夥,與太子敵對,但實則卻並非就一定如此,太子對我本是戒之敬之,又極力爭取之。如今你這一弄,倒真是把我弄成了他眼中釘,肉中刺。」說完他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眼望窗外,「天有異象,主星昏暗,客星玄異,西方白虎七宿之間隱隱有紫氣,此主殺伐之象。天下不久將會大亂,不知會有多少生靈塗炭。十方普渡的加迷法師觀天象,再加上太一玄宗占卜**指位。如今已經問世的金木兩令牌同指東方。最終才確立今年龍池大會在我大慶。如今形勢如此微妙。你卻偏偏讓太子跟皇上緊緊盯上了我。這又是為何呢?阿芷……」
「你把我休了不就好了,休了我,我便與你再無瓜葛,那太子自然也無法將你我扯上關係了。」
「休了你?休了你,也擺脫不了你曾是我的妻,如今又為我的妾的身份。休了你,我與你大鬧朱雀大街一事也脫不了干係,休了你豈不是更坐實了我乃這件事的主謀,太子此時可謂恨我入骨,而那雲曦昭也把眼睛盯在我與其他幾國之間的關係上了。」曲卿臣聲音發沉。說這話時雙眉豎起。
然而面對這樣的曲卿臣,面對著他那隱隱含著的無限怒意,寧芷卻只是淡淡笑著,屋內的暖色的燭光投射在上面,形成一種說不出的恬靜美好。
她的嘴那般小那般紅。這樣微微抿著,讓人看著生出無限愛憐。他以前為何卻不曾這般覺得……
她在他的注視下緩緩站起身,走向他,跟他並立而站。隨即同看向剛剛他看著的那一輪皎月。
幽幽的話語從她嘴中吐出。
「你先是毀了我的名節,又用威脅和權勢強行將我貶為妾,接著又騙我說娘親已經離世了,曲卿臣,我寧芷上輩子到底欠了你什麼,我曾想過百次千次,但後來我不想了,我覺得沒用,那都是上輩子的事了,我還想他們做什麼……」說到這,她轉過身,伸出手,輕輕摸著他的臉,又陡然甩開,用一種憤恨的眼神盯著他,「你說得沒錯,我是恨你,曾經有多愛,現在就有多恨,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的。」那最後一句,她說得格外的輕,輕得彷彿暗自呢喃……
男子一語不發,只是緊緊抿起的嘴,以及下顎那不同以往緊繃的弧線,洩露了他的情緒。
「好,我等著。」他說這話時,那雙漆黑的眼睛越發幽深如潭。但轉瞬他突然扯住她的手,就連臉上的表情也不若剛剛那般淡定,「你跟花離笙到底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