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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流年 第二章 不復往昔 文 / 青衣直上

    數月前,書房內,御賜的夜明珠和窗外皎潔的月色交相輝映。照亮了一室的光華。

    「夫人,還是我來吧。」

    「不用,我喜歡親手弄,這火候最為關鍵,你們掌握不好。」

    她屏退了丫鬟,親手在膳房熬著湯,凡是有關相公的事,她都喜歡親力親為,旁人總是覺得不夠放心,再者,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麼,還是自己親自弄得好。

    待半個時辰過去後,她擦了擦額頭的細汗,端著湯走進了書房。

    「相公,我給你熬了一些湯,你先嘗嘗。現下天氣愈發涼了,喝些這個去寒。」

    「放這吧。」男子的聲音淡淡地,目光始終停留在自己手中的書上,甚至連頭都不曾抬一下。

    「那我先放著了,你要記得喝。」

    男子似乎連回應都懶得去做。寧芷流連地看了一眼,便小碎步走了出去。

    只是出去後她並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是背靠在朱漆的門上,仰起頭看著天上的那一輪皎月。

    這樣的情景,似乎很熟悉,自從這幾年以來,曲卿臣雖不曾納妾,也沒跟其他女子傳出過什麼,更不像那些有權有勢的紈褲子弟們整天逛妓院,駐足於那些風花雪月的場地。

    但有些什麼,還是不一樣了。他們很少聚在一起用膳,曾經窩在一起說著體己話的日子也再不曾有過,甚至連說句話都難。他出征時,她擔驚受怕,盼了星星盼月亮般地等他回來。真等到他回來了,卻仍是只能遠遠看著他的背影,似乎不論怎樣伸手都夠不到他。

    「你怎麼還沒去睡?」男子冰冷而不帶一絲感情的話陡然從耳邊傳來,寧芷愣了一下,趕忙轉過身,有些歉意道:「妾身看今晚夜色很好,看著看著竟忘了時辰,讓相公憂心了。」

    「嗯。」說完,曲卿臣便原路折回,甚至連夜深注意寒氣之類的話都不曾提及。寧芷望著消失在門前那冷漠的背影,越發覺得這夜,真的黑了,伸出手指,什麼都看不見,只有月光投下來的影子,或疏或淡,讓人好不悵然。

    寧芷呆望著出了神,到三更時才回了房,脫了衣裳,躺在床上,即便知道他是不會過來了,卻還是把屬於他的那一半床位空了出來。只是寒意深濃,到了深夜,竟冷得她直哆嗦,本就體寒,以前有他在,每每這個時候,總是把她攔在懷裡,運氣幫她驅除寒氣,那時她最喜歡貼著他的胸口聽他心跳的聲音,覺得日子真是美好。

    可這一切,隨著他的權勢越來越大,府邸越換越奢華,下人越來越多,而變得彷彿是上輩子的事了。

    不知不覺間,寧芷便睡了過去,只是沒兩個時辰,天才濛濛亮,她就醒了過來,摸著黑就去了膳房,下人們見了也不覺得奇怪,紛紛把位置讓了出來。

    寧芷捋起了袖子,露出白皙的藕臂,攪動著鍋裡熬的百葉紅棗粥。他每每出征回來,她總是要親手熬製一些補品給他喝,待過一刻鐘,她笑笑地把粥盛了出來,親手端著向曲卿臣的書房走去,只是剛好跟有急事要外出的曲卿臣撞在了一起。

    這一下來得突然,小心翼翼端著熱粥的寧芷沒想到會發生這一變故,但本能地又想去護著那粥,於是不偏不倚,那熱滾滾的粥都灑在了自己身上,而對面的男子好看的劍眉微微皺起,剛毅的下顎緊繃起來,整張臉都透著一抹難言的陰沉。

    「連個碗都端不住,以後這些事兒你也別做了,還有這一屋子的奴才丫鬟們都幹什麼去了。膳食房的管事自行去領罰。」曲卿臣冷冷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寧芷那被熱粥燙著的胸口,只是一瞬便移了開來,陰森森地擱下這一番話,便頭也不回大踏步走了出去。

    近處的婢女、奴僕們早已嚇得顫顫巍巍,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最後聽聞消息的仁語小跑步了過來,趕忙用手帕擦拭著寧芷身上灑的熱粥,「夫人還是趕緊隨我回去換身衣裳吧,這麼熱的粥灑了上去也不知燙沒燙壞,翠濃你趕緊去拿些燙傷膏來……」說著便拉著寧芷往房裡走,而此時的寧芷如同木偶一般,雙眼呆愣,似乎那滾熱的粥灑在的不是她身上,而是些什麼不相干的人身上,就如同他那眼神,冷冰冰的,毫無感情。

    這一想,心猛地疼了起來,一下一下,竟比胸口這燙傷要難過百倍千倍。

    「夫人,您沒事吧,是不是燙疼了,您倒是說句話啊,您這樣……」仁語有些擔憂地看著不言不語,眼神呆滯的寧芷。

    「以前他最愛我親手給他熬的百葉紅棗粥,總跟我說,不論在外面多累多苦,只要喝上一口,就從裡暖到外,可剛剛他竟然對我說以後這些事都交給別人就好。他那眼神……」寧芷說不下去了,一行清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剛那被熱粥燙到的胸口則紅通通的,起了一層水泡。

    寧芷坐在冰冷的床頭上,整整一晚,不知在想著什麼,轉眼就到了第二日清晨,曲卿臣讓人帶了話來,說今夜慶帝在宮中設宴,讓她傍晚十分坐著府裡的轎子去便是,莫要誤了時辰。

    寧芷聽完,哪還有心思幹別的,忙叫了仁語過來給她梳妝打扮。

    「夫人本就是美人胚子,怎麼打扮都好看,今兒我一定給夫人梳個漂亮的髮髻,好讓那些沒事裡嘴碎的人都睜大他們的狗眼好生看看——」仁語一聽將軍讓夫人陪他去赴皇宴,頓時高興得不得了。

    「嘴碎的人?莫不是有人說了我什麼閒話?」寧芷看著面前的銅鏡,淡淡問道。

    「沒有沒有,只是夫人平時穿得太過素氣,又不喜打扮,更不擅長走動,總是待在將軍府這一方小院子裡,將軍又是那般不凡之人,這久而久之……」話沒再說下去,但寧芷也不是什麼笨人,只這幾句便知了大概,當下抿嘴不語。

    「不過,夫人不用擔心,將軍心裡只有夫人一個的,你們是共患過難的,再說,前些日子府國公的白公子不是還想攀附咱們將軍,送來了府裡的一名美姬,當場就被將軍拒絕了。所以啊,夫人今兒只要好生打扮,讓他們看看夫人您的姿容,那些嘴碎的怕是以後連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寧芷笑了笑,沒有作答。

    雖然在她的印象中關於娘親的事情很少,但就因為少才顯得格外鮮明而深刻,娘親是一等一的美人,那種美足以禍亂天下,恐怕連那帝都第一才女贏流月都不及其十分之一,而她的容貌像極了娘親,甚至眉宇間還有著少見的清靈。一顰一笑,似乎都足以驚艷這塵世,也正因為此,打生下來,娘就再三囑咐她每日務必以遮容粉修飾,不然恐給至親至愛之人帶來禍端,但即便塗了遮容粉,好生打扮起來,她仍是極美的……只是少了那驚艷萬里江山的氣魄與風華。

    「夫人,你看是這朵翡翠琉璃簪子好,還是這深海寶藍珠更華貴呢?」仁語一時不知用哪個好,琉璃簪子更為婉約清麗,戴在寧芷頭上活脫脫一個清秀佳人,更為難得的是寧芷身上那股沉靜的氣質,有著說不出來的婉約韻味。而那寶藍珠乃是蠻夷的一個小國進貢的,珠子圓潤飽滿,貴氣逼人,插在髮髻中間,寧芷整個人貴氣逼人,當真是高華無雙。

    ……

    ……

    「夫人——」仁語看著陷入沉思的寧芷再次出口喚道。

    「去把我常穿的那件素色的墨綠底的衣裳拿來,我今兒還是那個吧。」

    「奴婢覺得還是這件紅色的金縷衣比較好,是蘇州那邊一等一的作坊做的,而請了這帝都第一秀娘在邊角處秀了金線,是當今聖上賞咱們將軍的,夫人穿上之後定是艷壓群芳。」仁語不願自家夫人總是這般低調,生生被人誤解欺負了。

    「就這件,素一些好,看著端莊,還有我頭上的這個髮髻換了吧,還是原來的髮髻。」

    仁語見夫人堅持,最終只能歎了一口氣,照做了起來。此時已離傍晚不遠。寧芷整了整樸素之極的墨綠色裳裙,對著鏡子看了一眼,便上了外面的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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