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問題,並不是一時衝動就可以答應的,事關重大,郝連城是不可能在李朵朵的幾句言語刺激下就貿然答應的,有許多東西,是要他做一番權宜的,首先就是坐在一旁的軟榻上一直面無表情的千羽谷谷主。()
看著剛才的情形,總覺得,他要李朵朵這個人,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雖然他郝連城並不關心他國江湖上的事情,可是在遇上那個叫花朵的人後,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去收集她的資料,自然就知道了,這花朵和千羽谷有著莫大的關係,比如說千羽谷谷主的外孫女這個身份。
可是,今日一見兩人相見的場面,並不是他所預想的情況,這兩人,若是說花朵因為他的緣故失憶了有可以原諒之處,這容阡陌卻是好好的一個人,沒癲沒瘋,為何又這般冷漠,彷彿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跟自己半分的血緣關係都沒有。要不是當時知道花朵是他的外孫女,他才答應與他合作的,卻是實在沒料想到結局會是這樣子的。
似乎,連當初容羽出事,這人都沒有出谷一次,看著今日情形,郝連城再笨也看出來了,這人出谷根本就不可能是為了花朵,若是為了她,早在她出事的時候,他就該出谷了。
他要她,是想要從她的身上,圖些什麼?
待帳中的兩人被帶走,滿臉沉重之色的人才轉頭看向一旁一直靜默不語的人問道:「小王今日有一問題想請教前輩一番,不知前輩可否不吝相告?」
「說。」
容阡陌轉頭,冰冷地看了一眼郝連城,然後低頭,粗略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衫。
「你到底是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了郝連城會問這個問題,那人只是淡淡一笑,毫不避諱道:「當然是要取對我來說有用的東西了。」
這般無情的話,若是開始,郝連城聽來還覺得有些不可置信,但是早已有了心理準備,自己不是早就猜到這個結局了麼?血緣這種東西,若是別離久了,沒有感情,那便只是一個兩個簡單的字眼而已,陌生人倒好,大家素不相識,最可怕的便是兄弟反目,父子成仇,誰說過,有了血緣便是有了不可斬斷的羈絆?
當下看來,這容阡陌和花朵,跟陌生人無疑。
「若是本王答應了花朵的條件,前輩會怎般做?」
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郝連城沒想過,要花朵去死,利用可以,但是,要這麼個人死,他卻是不願意看到的,總覺得,若是她死去了,這個世上,就真的少了諸般的趣味了。
「果然,你們凡人就是不值得去信任,對於諾言沒有半點的守信,這番小小的利誘,就可讓一堂堂的王爺將信義丟下。」
雖是淡淡的話語,那軟座上的人,此時,卻是週身冰寒,那冰冷的氣壓,饒是郝連城這般的高手,都自覺那無形的空氣,似是要將自己的內腑五臟擠裂,難受之極,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額頭,瞬時一滴冷汗,滑下。
看著那座上沒有半分動過手的意思的人,僅僅是那無形的魄力,就讓人這番喘不過起來,不知動起手來是如何的深不可測,這個人,郝連城是碰上的第二個,他看不透武功深淺的人,他感覺得出,他是和那雲醉月一樣強大的存在。
因著那樣強大的氣壓,郝連城不得不使出十層的內力去抵抗,這才好不容易讓身子好受了些,看著前面面色從容的人,面色是從來沒有的凝重,若是這人想在此刻要了他的命,那絕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殺死他,可以說是猶如碾死一隻螞蟻。
「凡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人的話,好是奇怪,一邊抵抗著週身施加的壓力,郝連城有些艱難地出口問道。
少有人能夠在他的施壓之下能支持這麼久的,不得不說,容阡陌還是挺欣賞上位的那人的,若是同為凡人,他也不敢保證達到他那一身的武學成就,年紀輕輕就到了算是武學頂尖的成就,此人,已是人中天才一般的人物,合著那無情冷血的性情,本就該是睥睨天下的王者,名動四海,可惜了,十幾年的名聲,全部毀在了一個鳳王身上,若是站在他的立場上看來,的確是可惜。
只怪,他郝連城遇到的是凡人眼裡神一般的存在,那超脫於塵世之外,本不該涉足凡塵世事的人,不,異類,凡人怎麼形容的?容阡陌撐著頭,瞇著眼睛想了想,神,仙,妖,還是魔怪?這世上本無仙妖,他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定位,何為仙?何為妖?這些東西不都是人自己想出來的麼?無關乎他的事情。
想到這裡,容阡陌收了施放出去的真氣,很是諷刺地勾了嘴角瞥了一眼那滿臉冷汗的人,道:「你以為若是沒有我的幫助,你能打贏墨雲那樣的怪物?」
身上施加的壓力驟然撤去,幾乎脫力的郝連城,不得不扶著椅子坐下,微微喘著氣,邊暗暗調息著內力,聽著那人的話,心頭咯登一聲,早就想過的可能,一下子都浮上了水面,他不相信,似乎,也必須去相信了。
臉色越是凝重了起來的人,視線鎖在那白衣白髮卻是年輕容顏的人身上,聲音比尋常大了幾分,「怪物?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世上那麼多人傳言鳳王是神,難道王爺就沒有半點的心思去懷疑那人的身份?你何時聽說過,有那個武學巔峰之人,能一夜之間覆滅了三萬的人馬?你能做到?」
容阡陌不疾不徐地看著郝連城說到。
此話一出,果然上面坐著的人變了臉色,不僅是觸了他心頭的傷疤,更是,難以言喻的震驚,這個,是他以前,怎麼也不願意相信的事實,他能做到?笑話,這怎麼可能,即使是切三萬顆的白菜,都夠一番的折騰,何況是三萬訓練有素的將士?能殺敵一千都是個異數了,何況是滅敵三萬,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應該說是對於凡人來說,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容阡陌剛才說的話,郝連城已是危險地瞇起了眼睛,「你們,到底是什麼怪物?!」
他可沒有忘記,剛才他說的「你們凡人……」,他既然這麼說,那麼,很大的可能是,他和那雲醉月就是同樣的存在,他們到底是什麼鬼東西?難道,這世上真的有仙妖一類異於常人的存在?想到這種可能,郝連城心中就莫名地覺得灰敗起來,若那雲醉月真的是這樣逆天的存在,他拿什麼去和他鬥?真的要利用花朵嗎?靠著一個女人去得來的城池,他要著又算贏回了什麼?那以後呢,他又該何去何從,難道每次都要去做那搶女人的不光明的手段?
「我們只是,超脫於你所理解的天道之外的存在,另外一個世界的人最準確的一句話形容就是,異類,非妖,非仙,非鬼怪,不是你所能理解的存在,我這樣說王爺可能理解?」
「胡說!一派胡言!本王才不會相信你這番造謠之說!」
不論怎麼樣,郝連城始終還是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若是有神一般的東西存在,那他該何去何從,只要神的一句話,那麼他的一切努力,就全部付諸東流了,人活在世上,還有什麼意思?
看著郝連城歇斯底里的反應,容阡陌冷冷清清一笑,「不管你信不信,我們就是存在這世上,活了千年,萬年,直到我們自己活膩了為止」。
「你們過你們的,又何必來管我們凡人的事情?」
郝連城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人,現在,他潛意識地就將這人劃作了雲醉月一樣的人,目前看來他永遠不能戰勝的人。
「恩怨這種東西,可不是你們凡人才有的,像我們這樣的」,容阡陌想了一刻,「怪物,也會有的,只是,那墨雲千不該,萬不該打破了承諾,插手凡塵的事情,暴露了我們的存在,以前,我不管,也沒那能力去管,現在,為了一樣東西,我不得不管,也剛好能管」。
「你說的那個東西,可是在花朵的身上?」
「可以這麼說。」
「她現在,是人,還是跟你們一樣的怪物?」
關於她的事情,郝連城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她當場死在亂箭之下,即使是神醫在世,也不可能將她救活過來,還換了一張不一樣的容顏,這若是說出去了,不說他不信,這世上的凡人就沒一個會相信的!若是真的如這容阡陌說的那雲醉月是個怪物,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
「她嘛……」
想著那個佔有著他名義上的孫女的身體的女子,容阡陌淡淡勾了嘴角,的確,這個女子,有著很奇特的氣質,專門就吸引像是他們這樣的怪物,就似是千萬粒塵埃中的明珠,看到了,發現了,便是想要好好地呵護在手心,不,他已經選中了一輩子想要陪伴的伴侶了,所以說,那個女子,似乎就是上天專門為了墨雲那個怪物去打造的,他不栽在她手裡才怪了。
人會孤獨,他們這樣的異類,活了這麼久的人,當然也會孤獨,想要有人,和自己一起去看那世間滄海桑田,愛著,寵著,膩著,心頭才覺得是滿的,不然,擁有了所有,都覺得是虛無,並不是為了脫離孤單去愛,只是,這千千萬萬的時空,數不清的平凡生靈裡,遊蕩了多少個時空,多少個歲月,如孤魂一般的他們,總會碰上,與著自己契合的人,理所當然地,這樣的平凡生命,會吸引著他們,即使,他們知道,只是短暫的煙火繁華,也捨不得丟下。
即使是億萬萬的生靈存在於世,也再不會找到同樣的脾氣,同樣的性格的靈魂,他容阡陌找不到,他墨雲也找不到,所以,會想盡辦法,即使會擾亂一個世界的秩序,也要讓那人,活下來,或是,找到那個人輪迴而去的靈魂。
異類中,也有強者和弱者,像是墨雲這樣的存在,就絕對是站在頂尖上的強者,只有他,能一次次地找到那個人的靈魂所在,然後,一次次從頭再來。不,據他所知,這個絕對的強者,居然選擇的是暗中的守護,從找到那個靈魂開始,就一直,一直在一旁,默默地關注而已,居然沒有勇氣讓人家去接受自己,他居然也會自卑?簡直是可笑之極!
正在等著容阡陌回答的郝連城,就看著那人,似是瘋癲一般,突然捂著半張容顏,笑得詭異。這個怪物,即使是在笑,都是那麼冰冷。
待笑夠了,容阡陌才放在手,臉神詭異地看著郝連城道:「從她被墨雲盯上的那一天,她就不是你等能肖想的,對於墨雲來說,她若是愛上別人,那麼,那人必死無疑,你若是想得到她,除非他墨雲死。」
這人一會兒雲醉月的,一會兒墨雲的,倒是教郝連城好生糊塗了一番,「你說的雲醉月真實身份就是墨雲?」
「現在的他,即是雲醉月,又是墨雲?」
「怎麼說?」
「本君現在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也無妨。」
區區一凡人,和現在躺在床上要死不活的墨雲,根本就已經不成他的任何威脅,他要做的事情,誰也攔不住,「本來,我不會這麼快等到這個機會的,可惜,墨雲他自己看不得僅僅是裝了花朵靈魂的軀殼死去,拿了自己一半的命去續她的命。他的本體是天地間有了靈氣的粒子聚集在一起形成的人形,久而成魂。他將自己的一半化成了續魂融進了花朵的體內,讓她重新復活了過來,自然短期之內他再是難聚成實體,便是要靠著雲醉月,這個承載著他一部分的凡人軀體活下去,我可以說,他已非完人」。
容阡陌的話,郝連城,似懂非懂,這世上,難道真的,有這等怪異的存在?
「那你又是怎樣的存在?」
「我也不知道我是個怎樣的存在」,容阡陌有些自嘲地笑笑,反問他道,「我一直,一直就這麼活著而已,你覺得我該是怎樣的怪物?」
郝連城看著他,不答。
「事出反常必為妖,你也可以將我看做是妖。」
容阡陌無所謂道。
「你,是想要花朵體內的續魂?」
郝連城,很是肯定地說著自己的這個猜測。
容阡陌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否認,「我要她體內承載了少量那些續命的粒子去救活我要救的人,僅此而已」。
當然,為了絕後患,他墨雲是不能活下去的,若是以後等他恢復回來,保不準就會將那續魂搶回去,這種事情是絕對不能發生的。
而現在,就是除去他最好的時機,他在千羽谷那個地方等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等這一刻來臨,本來,也是為了報仇而已,若不是因為他墨雲,他的愛人,雲驚閒又如何會走火入魔而死?
雖然本來他就有暴走之險,可是,這不正好是他殺他的契機?
本來他們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的,可惜,他現在也是個瘋子,他受夠了思念的煎熬,急需要從中解脫出來,所以,他墨雲,必須死,活了這麼多年,他也該活夠了,這麼多年來,他找不到他,現在,他出現在了這個世界,他容阡陌就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你搶了朵朵的續魂,那她怎麼辦?」
「她怎麼樣,可不管本君的事情」,似是覺得煩了,容阡陌從軟榻上起身,緩步向著帳外走去,臨出去之時,微微頓了步子,看也不看身後的人道,「本君要做的事情,你改不了」。
待帳中無了半分的人影,一直看著那門口沒有收回視線的人,猛然使力,一下便是將身旁的書桌推翻在地,睚眥欲裂,一張拍碎身後的座椅,咬牙切齒地念著:「怪物,怪物!全都是怪物!」
他若是搶了她的續魂,自然,她就會死,就會徹底地從這個世界消失,身為凡人,他又如何去找她?他不是怪物,他不是神,他怎麼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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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煙寫文情緒有點低迷,感謝親們的月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