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淡淡的冰涼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從那坐在枯樹上的人口中傳出,正要趕著馬車離開的人,手中的鞭子一頓,在空中落了個空。
「怎麼?鳳王殿下沒有聽清楚本王剛才說的話?」
車裡的人,淡淡皺了眉頭。
「她是本君的女人,將她留下。」
那聲音雖是冰冷,卻是毋庸置疑的命令,根本就沒有給人拒絕的餘地,剛才還坐在枯樹上的人,話音一落,一個閃身,人已經落在了那帶著些黃塵的路上,一步,一步地向著馬車的方向而來,身後,夕陽若血,站在馬車外面抽出刀劍滿臉防備地看著他的人,就看到了那人,背著光的眼眸之中,似乎是劃過一閃而過的紅光,著實鬼魅,身上,沒來由地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從來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又如何會接受別人這般的挑釁?鷹隼般的眸子瞬時便是騰起了殺意,將懷裡的女子放在一邊,衣袖一甩,便是出了馬車,一個騰身便是落在了馬頭前面,瞇著眼睛看著慢慢地向著這裡走來的人。
「本王要留下的人,誰也帶不走!」
都說這鳳王是神,那麼,他今日就要看看,他到底是神,還是人。
「所有人,給本王上,殺無赦!」
他就不相信,他訓練出來的人,還不能拿區區一個凡人如何了,郝連城滿眼狠辣地看著那白衣似仙的人,抬手一揮,身後一眾侍衛便是全部衝了上去。
這些人,是不輸於鳳王的那些親衛的存在,在鳳王的親衛打響名號之前,郝連城的那些黑衣衛,是戰場上的真正霸主,這,是他真正的王牌。
只是,從來都自負的人,就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親手訓練出來的人,一個個地倒在那人的面前,那人,根本就不需要抽出腰間的軟件,只是,一步一步地向著他身後的馬車走來。
短短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有,哈沒來得及將手中的刀劍揮向他的人,都被一股無形的內力,震開了好遠,頓時地上一片哀嚎之聲,臟腑受損的一眾人,口吐鮮血,根本就再沒有爬起來的其他力氣。
這到底是怎樣強大的怪人?親眼看著眼前的一切發生的郝連城,眉角不經意間,便是一滴冷汗落下,他從來沒有看到內力這般雄厚的人,這簡直已經不能用人來形容了,他曾經拜訪過不少的隱士,就沒有看到有這般強大的內力的,他到底是什麼怪東西?
車上的女子體內的血,出了能讓真氣通暢些,根本就不能提升半分的內力,那些人的說法,根本就是騙人的。這人如此強大的內力,到底是怎麼得來的?難道聞名天下的玄冰訣,真的有這樣厲害?
可是,無論怎麼猜想,現在,唯一的事實就是,他根本就不是這個人的對手,除非,他向謝九歌那樣,服下那種藥,也許能暫時與之抗衡。
這個想法,很快就被否定了,想著那孤孤單單死在雪山上的人,他才不想那樣死去,那是亡命之徒才會用的東西,他,決計不會用。
現在,他在他的面前,就真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弱者了。
在這個人面前,他不敢輕舉妄動,就眼睜睜地看著他,離自己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他似乎都能聽到那冰冷地鼓動著的心跳,不對,他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那人,卻是看都沒有看他一眼,便是徑直走到了馬車面前,那本來完好的馬車,似乎是受到一股無形的大力的拉扯,瞬時四分五裂,顯現出裡面似乎是進入了睡夢,睡得正是踏實的男裝女子。
「若是你藍蒼國還不聽話,本君不介意用整個藍蒼國來給我的妻做嫁妝,鷹王若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去試試。」
那人,就抱起馬車上的人,說完這句話,便是人影一閃,消失在了一片暮色之中。
只留下,滿是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的郝連城。
他曾經對著自己的父王和王兄說過,自己這輩子,只要不願意輸,誰都贏不了他,除非,那人是神。
他今日,到底是遇上的是人,還是神?
現在,他開始懷疑了起來。
只是,這個答案,他是永遠不知道的,一回到藍蒼國的領地,就有著他受的,藍蒼國最近幾役接連戰敗,無論是不是他的責任,一回到朝廷,就有不少夠他受的了,那些平日裡被他打壓得厲害的老頭子們,這下子,可想而知,全部都要站起來好好數落他一番了。
好長一段時間都忙得焦頭爛額的人,又怎麼抽得出時間去告清楚那什麼狗屁鳳王是人還是神?這種事情,即使是清楚了,也不清楚,因為,他根本就不信!鬼才信!
他不如他,這個他,現在終究是承認了。
看了遍地哀呼的一眾人,郝連城還是心頭很是硌得慌,卻又是無可奈何,沉著臉色看著地上的一群人道:「回去了。」
抬腳,便是迎著夕陽的方向走去了。
待那夕陽只剩點點的額頭露在外面之時,在那被丟棄了的馬車的不遠處的一土坡後面,一抹水色的衣衫,不時被原上的風,吹起。
「娘子,該醒醒了。」
將嘴角的血跡擦乾淨,雲醉月才抬手,輕輕在懷中的女子身上一拍,那人便是幽幽地醒了過來,眼裡有一會兒功夫的迷濛之後,便是清明。
身後,似乎是一有些冰冰冷冷的,李朵朵低頭,看著身子兩邊兩條修長的腿,自覺在腦子裡面回憶,她記得,那什麼獨孤城,並沒有穿這個水色的褲子和衣衫的。
再抬頭,看看眼前的一片灰濛濛的天色,和視野所及之處一片的荒蕪,皺了皺眉,這怎麼還在這裡?
身後這人,她知道她是個男人,因為,沒有女人的大腿,這麼肌肉厚實有力量,她摸了一把,卻是,彈力十足……
再低頭,看著那穿著的男士白色靴子,邊沿用著銀線細緻地繡著些雲紋,做工,一看就非常精緻,那郝連城也沒穿這樣的鞋子,如果身後的人,不是郝連城的話,那麼,只有……
想到在車上聽到的那句混賬話,不願意?老娘稀罕你個臭小子!毛都沒長齊!老子以前看上你那才是狗眼被豬吞了!
於是,某女抬手,狠狠地在那人的大腿上掐了一把,身後的人,沒有聲音。
再掐一把,「痛不痛?」
「痛。」
身後的人,用著淡淡的,冰涼的話語很是老實地回答著她。
聽著這剛才才聽到的熟悉的聲音,李朵朵微微瞇了眼睛,她果然沒有猜錯,這就是那個混賬鳳王,她失憶之前據說愛得要死不活的混蛋,豬!
果斷站起來的人,又是狠狠地在那人的小腿上補了一腳,看著暗暗吃疼的人,惡狠狠道:「痛死最好,活該!」
然後一跺腳,果斷就往著龍城的方向走去了。
地上的無緣無故地被掐了兩把,又無端地被踢了一腳的人,看著氣哼哼地離去的人,眨了眨眼睛,眸色中,劃過一絲淡淡的不解,隨即,從地上有些艱難地站起來,亦步亦趨地跟在那前面似乎是被一股強大的怨念包圍了的女人身後。
遠遠地看來,倒是有些像是一個小媳婦兒,在可憐兮兮地,跟著自己的小丈夫,逃難。
來的時候,李朵朵是悠悠哉哉地坐的馬車,回去的時候,用的是兩條小腿,她以為,遙遙地看得到點點影子的龍城,會很近,只是,天色都全部黑下來了,只有那天上的銀輪,灑下銀色的月光,在為她指路,那遙遙的龍城,還是,那麼遠,似乎,她和它的距離並沒有短眼屎粑粑那麼一點點,龍城,依舊是遙遙在望。
沒有任何記憶的人,只能說,是將龍城,當做自己的目標,不然,她都不知道現在該往哪裡去,她也沒有想過,自己去了龍城,又要幹嘛。
現在,和她唯一的,有關係的,除了那什麼獨孤城之外,就是……
「喂,我說你跟著我幹什麼?」
這個死傢伙,居然不肯為自己去死!
正在氣憤的人,莫名又一愣,擦!人家憑什麼要為你去死啊?你他媽的是哪根蔥?為你死了又怎樣,證明了一切又怎樣?到時候還不是什麼都沒有了?人都下去見了閻王了你再去愛或是恨找誰去?
怎麼越想,那啥為了證明自己的愛為誰誰誰去死這種做法,白癡才去幹!讓她去做,她也不幹,大不了,一起去死,比一個人苟活好。
雖然,她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她現在根本就沒有生氣的理由,可是當時聽著這話的時候,莫名地,心頭肉就扯著疼,不舒服得很,想著又憋屈,怎麼辦呢?……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誰都不欠誰的,你不准跟著我!」
對著在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人,李朵朵大聲的吼道。
這話,聲音夠大,那人耳朵也不聾,聽得清清楚楚地,卻是依舊以著不快不慢地速度,向著她走來,眼看著還差十幾步就要走到她面前了,李朵朵急了,再是不與那人多說一句話,轉身就往著前面開始小跑了起來。
「老娘讓你跟!」
她就不信了,她跑的跟風一般快,他還好意思追!想著這裡的女人,又不禁加快了腳下的步子的速度,邊跑邊轉頭看著身後那一片似乎是步履有些不穩的人,臉上全是得瑟的笑容。
只是,她忘了一件事實,這裡,曾經就是兩國交戰的戰場,才沒多久的時間,這裡,有過一場大戰,雙方,尤其是藍蒼國死傷甚多,碧水國也不少。
一切的醜惡,都被黑暗掩埋了下來,偶爾,被天下的月色,籠罩在光明之下。
雖然,這個戰場已經被人整理過了,卻是,仍然還是有不少的死屍被留在了這裡。
而且,龍城一直有百姓在傳聞,這個戰場似乎是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到夜間,便是會在這裡到處遊走,覓食。
正在得瑟著快將背後的人甩開的女子,跑著跑著,「啪!」的一聲,不知是被腳下的什麼東西給絆倒在了地上,狠狠地摔了一大跤,與地上的那些黃塵來了一個親密接觸,膝蓋狠狠地撞在了硬實的土地上,磕得生疼。
「我擦!」
這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自覺有些倒霉的人,轉頭,去看看到底是什麼該死的東東將自己掛住了,只是,剛一轉過頭去,整個人,就徹底傻住了……
「啊!」
荒蕪的平原上,瞬時傳來女人的一聲驚恐的叫聲,這聲音,要好大就有好大,連遙遙的龍城城樓上守城的將士都隱隱約約地聽到了一般,這大晚上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在鬼叫?怪嚇人的,城樓上的人
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走開啊!走開!」
尖叫之後,李朵朵便是滿是驚恐地拿著腳去踢那抓著自己的小腿不放,跟骷髏似的瘦得不成樣子的黑色爪子,卻是踢了好幾下,那怪東西都沒有放手的意思。
月色下,女人臉上的表情,越是蒼白了起來,這到底是什麼怪東西?
明明長得像人,可是,當月破烏雲出來之時,她便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顆似乎是只有一層皮包著的頭顱上,少了一小半塊的顳骨,裡面,黏糊糊的腦漿,不斷地在往著外面流,明明都該是死了的人,此時卻就似披著人皮的骷髏,眼角膜已經渾濁的雙眼,就如死人一般,盯著抓在手裡的東西,然後,在女人驚恐的尖叫聲中,一口就要咬上那散發著食物香氣的大餐。
在那怪東西咬上她的腿時,李朵朵終於忍不住崩潰地哭了,「嗚哇……」,女人崩潰的哭聲,再次在這荒原上響起。
「走開!走開!救命!」
嚇得腿直打顫的人,看著在自己腿上跟撓癢癢似的亂啃的東西,就一陣地反胃,雖是不疼,可是,真的太可怕了,便是開始不管不顧地往著前面爬去,想要把這個手爪子死死抓住她的怪東西給甩開。
那怪東西,看著瘦的皮包骨頭的,卻是,不是她想像的輕,雖然嘴巴上沒什麼力量,那手勁,就似跟僵住了一般,任她怎麼甩都甩不開,拖了兩步自己也拖得氣喘吁吁的,這簡直就是她的噩夢,大晚上的被這種東西給盯著了,她本來就怕黑,這下,還真做上了噩夢!
似乎是覺得那有不少的骨頭的小腿咯牙,那怪東西又轉移了目標,抬手往著李朵朵的大腿移去,眼看著那東西的手越往上摸,李朵朵終於使了吃奶的勁,要將那隻手踢開,卻是真的,就聽著一聲「卡嚓」的聲音,那東西的,指骨,斷了……
踩在那斷了的指骨上面,看著那還在動著的枯瘦的手臂,什麼沒見過的人,一輩子就沒見著這種說恐怖又不恐怖,說害怕又不害怕的東西,只是,這種感覺,太,奇怪了。
終於受不住的人,兩眼一翻,就要往後面暈倒過去,卻是立馬落入到一個冰冰涼涼的懷中,於是,她沒有暈成功。
「娘子莫怕,他們造不成多少威脅。」
一隻繡著銀線的,染了不少的黃塵的白色緞面靴子,穩穩地踩在了那正要往李朵朵大腿摸去的枯瘦皮包骨手上去,讓他動彈不得,卻是就那樣踩著它,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哭得淚水漣漣的人,轉身一把抱住身後的人,就差沒像個無尾猴一般纏在雲醉月的腰上了,嚇得渾身發抖,哇哇大哭之時也不忘讓他快將這怪東西處理了。
「你快把它弄開啊,弄開!嗚哇……好可怕……」
「你不是和我沒半點的關係嗎?我為什麼要幫你拿開?」
「有關係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