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邊的村子,有些荒涼過頭了,舉目望去,沒有一絲的人煙,很是廣闊的平地上,一棵不知幾百年的老黃葛樹,有些突兀地立在那條很少有人走過的黃土路旁,枝繁葉茂,不顯絲毫的蒼老。
林偉玉倚著樹身,手中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好驅散走那正午的微微灼熱,眼眸卻是一直盯著怨鬼道的方向,一眨不眨。
一陣暖風吹過,只聽得滿樹的葉子沙沙作響。
正在搖著的折扇,卻是突然頓住,接住一片書上落下的樹葉,正是脈絡清晰,濃翠滿綠,林秀才看了一眼那扇面上的葛樹葉,眼裡閃過一絲殺機,向著樹頂之處一揮,那片本是普通的樹葉,便是如利刀一般,切斷一路阻擋的枝葉,飛速向著樹頂不知何時藏身著的一抹黑影而去,書上的人一個躲閃不及,便是讓那片葉子將袖子劃出一指長的口子,看著右手袖口那破口,書上的人眼裡的震驚一閃而過,接著下面的樹枝,身姿輕巧如飛燕落地。
「玄冰教的林左使,果然不同尋常,在下已是極力隱藏氣息了,想不到都被你給揪出來了,佩服佩服。」
那黑衣人一下來,便是對著林秀才的武功一臉的佩服,絲毫沒有危險來臨的感覺,那臉上的笑容,還帶著絲痞氣,著實有些像市井地痞流氓之輩。
看著面前一身精緻黑衣的人,林秀才有些驚訝,手中折扇一收,嘴角隨即勾出一抹邪氣的笑容來,「青羅山莊山莊的二少爺倒是有了閒情來我們這小小的玄冰教做客了?可是要在下稟報於教主,好生接待一下尊貴的劉二少?」
「多謝盛情,在下可是受不起,受不起,只是遊玩路途迷了路,正好見著這裡有一棵黃葛樹,暫時歇腳而已。」
黑衣公子急忙搖頭拒絕,生怕說得晚了就被請去了玄冰教裡面。
「那二少爺可是要在下派人,為你引路?」
林秀才看著那人,臉上滿是和氣的笑容,看不出絲毫的危險來。
「不用了不用了,我突然記得路了,這就先告辭了,就不打擾林左使你賞風景了。」
聽著他那麼一說,黑衣人瞬時卡白了一張臉,強裝鎮定,轉身幾個起落便是向著村子的方向去了,跟背後有個可怕的惡鬼在追似的,將湖上誰人不知,這「笑面書生」,根本就是額索命的白衣羅剎。
看著那跑的飛快的人,林秀才臉上的笑容瞬時消失,瞇著眼轉頭看著怨鬼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江湖不安寧,朝堂也不太平,我看你是要江山,還是要她?最後誰輸誰贏,都還不定」。
不到生命結束,便永不放棄,人不就是這般活著才有意思?
本來無人煙的黃土路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抹白影正步伐悠閒地向著村口走來,背上似乎背著一個人,白衣人偶爾偏頭,似乎是在和身後的人說著什麼,兩人姿勢,倒真是親密得很。
看著出現在視野的兩人,林秀才微微暗了眼眸。
其實……
「死鬼!明明那棗沙糕是我專門留下來的,為何不經我的的同意就將我那塊拿去吃了?」
花朵現在連掐死這死鬼的衝動都有了,尼瑪好不容易能吃上一次棗沙糕,因為太捨不得想在路上慢慢啃著吃,這醉月倒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就直接給拿去吃了,還是兩口吃下的,簡直是浪費資源!
「我以為娘子不喜歡吃,又不想浪費了,就自己吃了。」
醉月其實挺倒霉的,他算來算去,就沒算著這花朵會來這麼一出,那棗沙糕是影一大早從醉臥雲端那裡拿回來的,總共就四塊,放在了那裡一早上,花朵就吃了兩塊,他自己吃了一塊,剩下的一塊硬是不見她動筷子夾去,以為這棗沙糕不合她的胃口,就自己拿去吃了,結果,被這小妮子怨念了一早上。
「誰說我不喜歡吃了?我那是捨不得,懂不?」那棗沙糕做的太好吃了,花朵現在都是饞嘴得要命,越想越是悲憤,那最後一個棗沙糕沒犧牲在她的口中就一點不算是壯烈,「你賠我!」
「好。」
「我要你現在用你那『仙術』給我變出來。」
「昨日本君剛被打落凡間,成了凡人,也失了法術。」
「那我養你有何用?」
「暖床。」
「……你太冷了,我怕凍著」,花朵望了望那一望無際的天空,太陽的光線有些刺眼,讓她微微瞇了眼,「哎,你摔得也太狠了吧,直接把地砸穿了人沒做成倒是成了鬼」。
「是摔得有些狠了。」同樣看著天空的人,眼裡劃過淡淡的憂傷,瞬息而逝。
「等會兒路過你墳的時候,要不要我給你燒點香超度你這無根的幽魂吧?」
「好。」
「多說一個字。」
「好的。」
「……」
花朵無語望蒼天,望著望著,一低頭正巧見著村口老黃葛樹下的一抹藍影,合著周圍的深綠色的景物,倒是一點不顯突兀,是以花朵開始沒注意到。
「林大哥?」
花朵沒想到,居然林大哥會這麼早就來了她家裡,她本想尋著機會去他家走一趟問個明白的,現在正好有機會,便是與醉月告了別,和林秀才一起回去了。
醉月似乎是早就發現了林秀才的存在,臉上無絲毫的驚訝,站在怨鬼道的口子上,看著花朵兩人的身影都消失在了那低矮的茅草屋裡,才轉身離去,臨行之際,轉頭,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地上落下的似乎是被利器切斷的樹枝,微微皺了眉頭。
「林大哥,今日你來找我可是為了親事?」
「正是,不知朵朵有何想法?」
林秀才意料之中,花朵問得直接。
「既然大家都不願意,我覺得不必勉強。」
在這種時候,花朵覺得沒必要再去委婉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願意?」
聽著花朵話語裡的篤定,林秀才眼裡閃過一絲不解,轉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雖然我不知道現在你對我是什麼感覺,但是,在這之前,我敢肯定,林大哥是不喜歡花朵的。」
如若這人在意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一點,出了那件事情之後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他都不會沒有絲毫的動靜。
「因為那不是我喜歡的人,我自然是不喜歡的,朵朵可懂?」
林秀才轉頭,看著花朵,眼裡滿是認真。
「我不懂,從頭至尾,就只有一個花朵而已。」
聽著林秀才那般的話語,花朵心頭微微一震,眉頭微皺,看著那人。
「先前,的確是花朵,這之後,卻只是朵朵而已,不知我這樣說,朵朵可懂?」
林秀才的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那雙含笑的眼睛,似乎能將花朵的靈魂都看透。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花朵總是覺得,醉月和這林偉玉兩人隱瞞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關於她的身世,她來到這裡的原因。
「朵朵別怕,你只需相信我,我永遠會守在你身邊便是,該告訴你的,時機一到,我自然會告訴你,欠了你的,我也自然會還上,我只希望你,不要對我有戒備之心。」
看著花朵一臉的戒備,林偉玉便出言解釋到。
「好。」
花朵有些怔愣,卻又從他眼裡看到了全部的真誠。
「這門婚事,我會尊重你的意願,但是,我也要為我的幸福去努力爭取,我能做到的,只是等待而已,其餘的,願意與不願意,都由朵朵自己決定,這是我能做的最大讓步,朵朵可是能理解?」
「好,謝謝你,林大哥。」
花朵突然覺得,自己完全不理解這個人了,這人的真實身份,這人的經歷,這人與自己的牽絆,此時,她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了。
對於普通農家來說,一日,正常只是早上晚上兩頓餐飯,今日為了招待家中的貴客,狗子幾人便是早早從地裡收了工會來幫忙張羅午飯。
看著同花朵並肩走回來的林秀才,一家子的人都是喜笑顏開,端茶倒水,好不熱情。
「哎呀,玉兒啊,你真是和我家二丫有緣呢,你花叔出去找了一圈都沒找著人,你倒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就將人給帶回來了。」
花氏滿臉笑意的看著兩人,一會兒指揮這二兒子花大成去殺魚,一會兒讓大媳婦兒去灶房裡煮飯。
「婆婆說笑了,小生只是運氣好,碰巧遇見了朵朵。」
林秀才坐在主屋的飯桌前,一臉和熙的笑容看著花氏。
「這都不叫緣分了,那什麼還叫緣分?」
林秀才只是笑笑,再不多做言語,轉頭看著一直沉默坐在那裡的花朵,一臉的苦澀。
「我老婆走子就不打擾你們年輕人了,你們聊著,我去看看我兩個媳婦兒燒得菜怎樣了,二丫啊,你可要好好陪著玉兒,這以後啊,他可就是你相公了。」
花氏滿帶著威脅意味地盯了花朵一眼,才轉身離開去灶房了,將門口坐著的兩個小孩也給趕到了院子裡。
「林大哥,我家可是收了你家的定金?」
花朵轉頭看向院子,正好看見坐在院子門口看著她的富貴,不管娟子怎麼和他說話逗他,他都未曾將視線離開過。
「哦?朵朵這麼快就知道了?我也是昨日回去問了才知的。」
林秀才轉身,正好也瞧見那一直瞧著這裡的富貴,眼裡劃過一絲興味,這孩子倒是有意思,是塊不錯的良材。
「其實也很簡單,剛才我正巧見著二嬸拿了一袋子大米進灶房去,昨日桌上還破天荒地有了豬肉,若是平日,祖母是斷然不願意出錢讓買這些的,如此種種異常,也只有林大哥家中給了豐厚的聘禮才是。」
花朵給了富貴一個安心的笑容,便是轉頭看著林秀才說到。
「朵朵倒是聰慧,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你」,此時的形勢,對花都來說是非常不利的,不光全家的人都是一邊倒的局勢,更重要的是,這花家,連聘禮都是收了,就相當於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下月初五,花朵將成為林家的媳婦兒,在這個時代來說,這已經是相當於板上釘釘子的事情了,一方面,林秀才還是願意尊重花朵的意願的,若是花朵被現實所迫,被迫嫁於他,他當然求之不得,另一方面,天生不喜被束縛的他,很想看到,花朵將如何打破這樣的困境,「所以,接下來的路,對於你來說,想必也不簡單」。
「其實很簡單」,花朵看著林秀才淡淡一笑,摸著孕育著一個小生命的小腹,眼含精光,「我肚中有了孩兒,想必林大哥也是知道的吧,難道這不足以作為一張王牌?」
「若是我說,林家不在意呢?」
林秀才似乎早就知道花朵要說些什麼,對於她的話絲毫不感到驚訝。
「……那我再想別的辦法。」
花朵接下來的好多話,就這樣吞了下去,看著林秀才,有些不可置信,這尼瑪古代,原來這般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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