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古玉書才知道他的好大哥昨天夜裡就走了，拿了顆上品的築基天丹，以及可能會給弟弟的聚精洗髓丹。
都說修仙的人需要清心寡慾、斷情絕愛，才耗得起那些枯燥的歲月，可實際上築基期還遠遠沒到需要劃清界限的地步，不過古天成倒是已經把這些做的淋漓盡致。
爹爹和二叔都隱隱不悅，可是趙箐卻一個勁兒地誇讚自家的兒子多有本事，不說老大修煉九年就快築基了，老二古天龍在前年就築基有成，不過花了五年的時間，是如何的天資了得，備受期待。
古玉書在家中休息了兩天，下午向家中打了聲招呼，說是去安子其家住上一晚，實際上卻連夜出城了。
黃昏十分，他來到了城外東邊的墳群，找了一顆歪脖子樹坐下，慢慢地吃著乾糧。
上了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下來，所以他必須在那之前給小寰宇補充一些陰氣，否則要是真出了事，他肯定後悔不已。
今天新月，聽說這樣的日子陰氣最盛……
吃完乾糧，已經暮色四合，微冷的風從南到北刮過，鑽進了衣服，激得人渾身緊縮。
環顧四周，墓碑凌亂聳立，安靜的甚至可怕。
古玉書抱著膝蓋靜靜坐著，一動不動，偶爾抬眸看天數數星星，偶爾斂目看看手指上的戒指。
小寰宇還在鬧脾氣，已經兩天沒出來過了，他這麼急匆匆的過來也不無求和的意思，清淨兩日也差不多夠了。
銀月高掛，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差不多臨近子夜陰氣最盛的時候，古玉書到底還是先開了口，對著戒指低聲說道：「小祖宗，出來吧，不要錯過時辰。」
「……」戒指沒有動靜。
古玉書又喚了兩聲，便閉了嘴。
氣順則消。不出來，代表還氣著，哄勸的事他已經做了，對方不買賬，他也不會將熱臉硬貼上去，本來就是個不靠譜的小豆芽了，若是過分放任，日後肯定爬到頭上……在頭上坐著不算……
所以古玉書又把自己抱緊了一點，昏昏欲睡。
現在城門已關，他也回不去了，在這裡坐了數個時辰，也算是熟悉了環境，與其到處走遇見點什麼事，不如等到天亮。
當然，大半夜的坐在墳地裡他還是有些緊張的，雖然說不上怕，可是這種感覺並不好。
想了想，他乾脆盤膝坐好，準備修煉，至少那樣時間過去的快一點。
「你腦殘嗎？在外面修煉？萬一運功到了一半被人打斷，走火入魔半身不遂怎麼辦？」
突然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古玉書心中一輕，看了過去。
小寰宇已經飄了出來，居高臨下的用著孺子不可教的目光看他。
乍一看便發現了小寰宇的不同，雖然八把金劍依舊高調張揚的閃爍著光芒，但是小肚皮上卻繫了跟金色的繩子，在前後關鍵部位繫了兩片金燦燦的布……俗稱屁股簾兒。
小寰宇似乎也覺得這樣挺囧，不自在地扯了扯屁股簾兒，然後氣勢一升，譏笑道：「你果然很笨，要是沒本尊看著，你剛剛這一練下去，說不定就廢了。」
古玉書抿著嘴笑，不語。
小寰宇斜眼瞪了他一會，最後肩膀鬆了下來，嘀咕：「好吧，我也知道裸奔影響風化，本來想幻化出一套衣服的，可是魄力只夠幻化出這跟該死的繩子和這塊該死的布！」
古玉書忍笑道：「不急，慢慢來。」
小寰宇哼了一聲，解了兩人的冷戰，環顧一圈說道：「這破地方，陰氣少的不忍直視，你還好意思把本尊叫出來，算了……既然都到這兒了，本尊就勉強試試吧。」
古玉書淺笑，點頭。
小寰宇在坐下前，瞅了他兩眼，還是說道：「這種墓地的陰氣最少最散也最雜，吸收起來很不容易，日後等你正式修煉，我教你個聚陰陣法，會快上許多。」
「好。」古玉書點頭，輕淺地笑，月下的眉眼分外明朗。
小寰宇前天被毒舌秒殺，今天一出來卻見到古玉書這副表情，頓時有些不自在了，扭了扭屁股，撓了撓腦袋，低語：「還有……那地煞陰火別忘了。」
「記得。」古玉書再點頭，抱住了自己的膝蓋，將下巴放在膝蓋上，瞇眼看去。小寰宇驚疑不定地扭頭看了他兩眼，都被他溫潤地笑了回去。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有什麼手段，好的壞的靈的不靈的，想要逗人開心自然不難，只是對方也要有那個價值。
這小祖宗……還是值得的。
小寰宇飛到一處墓碑上，盤腿坐好，小金劍依舊閃爍刺眼。
古玉書在身後看著，很安靜，就像在看二叔煉丹一樣，他的自制力可以讓他長時間一動不動，穩如磐石。
過了一會，隱隱約約能夠感覺到深冷的氣流在浮動，似乎在往小寰宇那邊遊走。
古玉書搓了搓手臂，蹙眉。
有些事情，他不懂，但是隱隱卻覺得不安。
據說金為正，劍如虹，劍修需要的是天地間的浩然正氣，方可做到一劍揮出開山裂石，可是小寰宇卻在吸收陰氣，完全相反的屬性，練下去真的好嗎？
但是，若是不吸收，萬一最終消散，那更是什麼都沒了……轉念想了想，看來當務之急，還是保了命比較好。
「嗷~嗚~嗚~」
突然間，遠處傳來狼嚎，一陣接著一陣。
這狼嚎聲極其詭異，每嚎一次間隔一分，每五分視為一炷香，一炷香的功夫天空濃雲密佈月華盡失，再一炷香撥開陰霾銀輝大地，週而復始。
一次便是巧合，兩次便是人為，這樣的變化讓古玉書神經拉緊到了極致，瞪著小寰宇的背影，生怕出現差池。
一個循環結束，小寰宇驚疑地「咦」了一聲，然後又安靜了下來。
「嗷~嗚~嗚~」
停頓些許的狼嚎聲此時又起，而且是此起彼伏，大山中不知道有多少頭狼回應了這嚎叫之聲。
濃雲又開始在頭頂蔓延了……
古玉書的手已經摸上了戒指，抓了一把的爆裂符、神行符等等符菉，他如今的對敵手段只有這些。
第二次循環的動靜明顯還要大一些，先是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後又銀輝灑落星辰璀璨，等到第三次循環的時候，月亮照得大地宛若白晝。
古玉書循聲看去，隱約間似乎見到某處山頂有銀光揮發，即便隔得這麼遠都能夠感覺到那一處的靈氣似乎被氣息牽引著匯聚。
第三次循環結束後，便再沒了聲音，四周的大山恢復了安靜，墓地竟然也少了幾分森冷。
古玉書蹙眉想了想，收回了視線，看向小寰宇，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有些模糊的身形似乎凝實了幾分。
見到有變化，他鬆了口氣。
與此同時，在距離一座山頭的地方，馬聲嘶鳴。
刑力一手牽住韁繩，一手按住馬頭，輕輕安撫著自己的坐騎，抬頭環顧四周。
這陣可以牽動天地氣息的狼嚎聲可不太妙啊，方圓百里陰陽之氣都在暴漲，在陰陽交替時最容易出現魑魅魍魎的髒東西。
看來今天夜裡不再適合趕路了，還是先回到陽氣鼎盛的地方比較好。
做好決定，刑力翻身上馬，黑風魘馬打了響鼻，「呼哧」一聲，四蹄升火，眼中冒出火紅光芒，人立而起，只是一個騰躍便消失無蹤了。
本來古玉書覺得安全了，已經將緊緊捏著符菉的手鬆開了幾分，可是漸漸的又開始覺得不對勁，他感覺有些冷，寒毛矗立。
他看著前方的墓碑，吞了口口水，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似乎聽見了指甲刮過地面的「卡卡」聲……
背對著他的小寰宇已經蹙緊了眉心。
剛剛有大量的精純陰氣出現，他大喜之餘本想吸收，可是突然之間那些陰氣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向一處湧去，搶都搶不回來。
而且，讓他不安的是，自從那些陰氣湧向一處後，那裡竟然出現了一股惡意。
難道是魍魎？
魑，為山澤妖怪；魅，為百物精靈；魍魎，便是鬼。
無論是哪一個，以他如今的能力都對付不了，更何況還是凡人的古玉書了。
察覺不對，小寰宇睜眼，轉身飛向古玉書，焦急說道：「走！」
古玉書一躍而起，神行符往身上一拍，衝著與來時相反的方向跑去。
他或許沒有小寰宇感受的那麼直觀，可是他畢竟也是半隻腳邁入修仙界大門的人了，對氣息感應分外敏感，察覺來路並不安全，自然只能繞道離開。
小寰宇坐在他的頭上，說道：「拜月狼，上古異獸，滿月和新月都會對月長鳴，吸收月之精華，若是不在墳地，今夜對你修行大有好處，哪怕是我，剛剛便受益匪淺……」
「那是什麼？」古玉書打斷他，一邊問著，一邊靈巧地跳下一個山包，頭也不回的往山下衝。
小寰宇回頭看了一眼：「剛有靈識不久的老鬼，不用擔心。他在消化那些精純的陰氣，暫時不會出來，真是可惜，難得的機會便宜他了，若是能抓了他，那些陰氣倒還真有些用處……」
古玉書停住腳步。
小寰宇用魄力打了下他的腦袋：「瞎想什麼呢？你打不過的。鬼修也不容易，光是凝聚靈識就要數十年，一旦可以自由行走，大多都堪比築基期的修士了。」
古玉書瞇了眼，暗暗記下了，若是鬼修對小寰宇有些用處，等以後修煉有成，便多來這些陰地走走。
「轟隆！」
突然，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爆炸。
「該死！」小寰宇回頭看去，驚詫低喃：「那貪心的死鬼竟然想要吃我？」
「什麼？」古玉書這麼問著，腳下動作已經快到極致，又是一個大力符和身輕如燕符拍上，而且沿路還留了一些爆裂符。
幸好這次拍賣家中有了不少積蓄，他也被賞了兩塊中品的靈石，心知到這墓地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便買了大量的符菉以備不時之需。
古玉書身手靈巧，一路騰躍在林中，月色白衣在黑暗中留下一抹殘影，迅捷無比。
又跑了半柱香，只聽身後「彭」的一聲炸響，丟在地上的爆炸符炸開了。
沒想到竟然會有用？本來他以為鬼修都和小寰宇一樣，所以只是稍作安排，不想竟然真的爆了，他心裡咯登了一下，想起了那些老屍的恐怖殺傷力。
「來了……」小寰宇在頭頂上低語。「儘管跑，我想辦法攔它一下。」
古玉書咬牙。
算算方位，他正在往北邊跑，但是距離有人煙的地方還需要最少一炷香的時間，而且將這老鬼引到凡人的城鎮中，說不定會引得生靈塗炭。
「辟啪——」樹枝被撞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古玉書看不見身後，但是小寰宇卻清楚見到一抹黑煙飄來，而且並不是完全的靈體形態，身上有些部位還有骨頭，那種感覺就像是黑霧裹著骨頭在飛一般，所以沿路過來不單引爆了爆裂符，也撞斷了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