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這個事……玉書，你怎麼看？」一位年約五六十歲，有著一雙柔和朗目的男子坐在古家的上首位，注視著眼前的孩童，低聲問著。
古玉書站在廳中，看上首位上的父親，心思複雜。
父親古高雲昨天夜裡回來了，一家人和樂融融地吃了頓飯，夜裡二叔又去找父親談了比丹的事，不想，今天一早，卻把他叫到了大廳，詢問他是否要去參加測驗。
古玉書不知道趙箐夜裡給父親又灌了什麼迷湯，就算二叔當面支持他去修煉，父親也是一臉遲疑，隱隱不愉。
趙箐捏起絲帕擦了擦鼻子，淺笑：「別逼玉書，這是大事，等他再想想。」
說完，目光掃到何雅雲的臉上：「妹妹，你也幫拿個主意吧。」
何雅雲怯怯地左右看，神情不定，這個家她做不了主，更是缺乏做主的擔當，乾脆飄開視線，躲開了趙箐的目光。
古玉書望向母親。
何雅雲斂目。
古玉書暗自歎息，這個親娘啊，真是讓他無奈的甚至無力。
「你媽好弱，戰鬥力簡直負成渣了。」小寰宇在頭上吐槽，「哎，我說，你是不是撿來的？修仙呢？求都求不來的機緣，你老頭子竟然不高興？你不修仙他能得到什麼好處？難道是守著那個破爛的古丹閣？給本尊都不要！」
古玉書眼眸光亮一閃而逝，然後垂下眼皮，說：「爹爹，我想去試試。」
「……」古高雲沉默，若有所思，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反對。
趙箐等了半晌，笑道：「也好，若是玉書想去，便讓他試試，聽說這次下來的上仙是天龍的同宗師叔，只要打點好了，成為外門弟子也有可能。」
說完，她頓了頓，扭頭看向柳紅：「你再找些首飾出來，剩下的那些上品靈石……還有倉庫裡的那顆瓏珠……」
「大姐。」何雅雲惶恐開口，訥訥道，「這……要，要那麼多嗎？」
趙箐扭頭笑道：「上仙眼界高著呢，給的少了才是竹籃打水，這打點啊……」說著，趙箐赧然笑道，「我還是有些經驗的。」
古玉書清楚看見，父親在聽見趙箐提到瓏珠的時候，眉心不可察得蹙了蹙，對他說道：「這些花費你無需擔心，只是在那之前我有事要說……」
「來了！」小寰宇神叨叨地說，「神轉折！」
古高雲沉思數秒，面色凝重地說道：「你二哥是雙靈根，拜在鍾靈真人門下，備受器重。你大哥是土系靈根變異的三系靈根，而且主石，石靈根非常粗壯，可就是這樣的差距，也只是掛在鍾靈真人門下，實際上還是個外門弟子……」說完，頓了一下，「而你，則是四靈根，更無變異。」
「不是三……」古玉書抬頭，眼眸睜大了幾分，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
古玉書當然知道自己是四系靈根，否則也修煉不了大日仙抄，這時候父親既然提出來，怎麼想也是要看到他的這個反應。
小寰宇「噗嗤」笑了。
豎指道：「影帝！」
古玉書迅速的反應果然瞞過了古家家主，古高雲說完，沉痛歎氣，「即便這樣，你也要去嗎？」
古玉書咬著下嘴唇，重重點頭：「要……」
「玉書，等等！」娘親突然急了，快步走到了古玉書面前，「和娘談談，你再做決定不遲。」
說著，也不管古玉書，拉起了他的手腕就要往門外走。
「等等。」
這一次，開口的卻是一直沉默的二叔，古高陣。
「二嫂等等。」古高陣道，「我與玉書已經談好，打點的費用由我出吧。」
原本嘴角微勾的趙箐眉心頓時一擰，冷冷說道：「二叔，還是等他們母子倆談完吧……」
古高陣卻錯開趙箐看向家主，冷道：「大哥，這事關玉書的未來，你深知普通人和修仙者的差別，況且是玉書自己的決定，我們更該支持！」
「二叔，我可沒說不支持他。」趙箐聲音完全沉了下去，「現在猶豫不決的可是他的娘親。」
「那請大嫂不要再話中有話，左右了他們的決定！」古高陣雙目炯炯地看向趙箐，沉實的聲音擲地有聲。
趙箐臉色一變。
「高陣……」古高雲不悅開口，自家弟弟的話確實說的難聽了。
古高陣深深看了眼趙箐，這才轉頭看向玉書，一副你的事情你自己要做出覺悟和承擔的表情。
古玉書正與娘親對視，掃到二叔的臉，堅持道：「娘親……玉書想去。」
何雅雲的嘴唇抖了抖，鬆開了手。
「哎！」古高雲看事已如此，長歎一聲，揮袖：「那便隨他吧。」
趙箐的臉隱蔽地抽了一下，目光陰狠地落在了古高陣的身上，然後在所有人沒有發現的時候收了回來。
自此，塵埃落定。
小寰宇辟里啪啦地拍手：「好一出驚心動魄的宅斗劇！」
攤手：「你明白沒？反正我沒明白。」
古玉書：「……」
事情商議完，古玉書便先離開了，小寰宇爬在他的頭頂問：「你大娘這苦心竭慮的為那般啊？反正你就是個廢柴，若不是遇見了本尊，你就算去修仙，也還是個廢柴，這勾心鬥角的算計，神經病啊？」
古玉書不語，這些事他還不習慣和別人討論，更何況他心中的疑竇也沒解開。
大娘不讓他去修仙，難道是因為這時候已經決定讓他接管家業，等著兒子修仙有成再奪回來？
可是百年後的古天成已經是金丹修士，凡世的東西又怎麼看的入眼？
還是說她現在已經知道了大日湮丹爐的存在，以為只要是古家血脈修煉後都有機會得到傳承？所以才會阻了自己？
得不到答案，小寰宇又在耳邊嘰嘰喳喳，古玉書決定暫時先放下，等空閒下來再慢慢研究。
剛邁出主屋的院子，古天躍又衝了過來，拉著他的衣擺讓他帶他去玩。
古玉書見小寰宇突然亮起的眼眸，便點了頭。
因為寄生丹爐的問題，小寰宇離不開他身邊三丈，每次出去這小祖宗都很興奮，飛上飛下的就像個小蜜蜂，看什麼都覺得有趣。
想來，在地下千年，肯定是憋壞了。
所以古玉書若是沒事，也會出去走走，有時候帶上古天躍，有時候去找安子其，將隱龍城的大街小巷走了個遍。
古玉書帶著古天躍，頂著小寰宇，出了門去。
小寰宇在頭上罵道：「真是不務正業，不好好修煉，又出去玩，你若成了廢柴，別說我是你的師父。」
古玉書看著小寰宇飄飛出去，繞著一個又一個的商舖看的不亦樂乎，那目不轉睛的興奮模樣，遠超現在還站在身邊的真孩子古天躍。
「快點！」小寰宇沒辦法飛得太遠，看著前面圍了一堆人，只能扭頭瞪道，「別磨嘰！」
「三哥，前面好多人。」遠遠看著，古天躍也好奇了，鬆開手，蹭蹭地鑽了出去。
這條街是隱龍城的凡人街，裡面主要賣的都是些給凡人的物品，比起古丹閣所在的那條街，這裡顯然要雜亂而熱鬧許多。
熙熙攘攘人來人往，若是逢年過節，更是有雜耍在街上賣藝，比起那邊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街道，這邊確實更讓孩子喜歡。
住在隱龍城的人都是些有眼界的人，能讓他們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觀，想必確實是什麼稀罕物件吧？
古玉書不緊不慢地來到人群外面，正想尋到一個位置鑽進去，就聽前面一個青衣男子說道：「那小孩臉上的是什麼東西？」
稍老的褐衣男子說：「刺青吧？」
「銀色的刺青？會不會是從什麼位面飛昇過來的？」
「沒有修仙者的氣息，更像是某個族群的特殊習慣吧？」
「那隻狼……是靈獸嗎？」
「……這個倒是有些像。」
「這麼大……不會是高階吧？怎麼進的城？」
「被……馴養了？」
「即便是修仙者馴養的高階靈獸，也從不讓進城。」
「也是……」
「……」
接著兩人沉默了，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古玉書也聽的疑惑，仗著人小的便利，便鑽了進去。
眼前一幕讓他愣住。
第一眼，便是一隻巨大的銀狼，粗壯的前肢立於地上，坐得威武端正，足有成年男子那般高，毛茸茸的尾巴圈著一個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的棕膚男孩，男孩一側臉頰上的銀色圖騰刺青格外明顯。
小男孩摟著狼尾巴呼呼大睡，大狼的尾巴尖輕輕晃著，金色的眼睛謹慎地掃視著人群，做出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一人一獸，一大一小，不和諧中帶著溫馨的氣息，就那麼輕易地抓住了人眼，滿心的好奇。
古天躍在另外一邊，見到三哥出現，膽量頓生，脫離圍觀的人群往前走了幾步。
「呼——」銀色巨狼鼻子一蹙，瞪了過去，那雙金色的狼眼很明白地表達出一種排斥的情緒，臭小子，滾遠點！
古天躍頓住，不敢動了，可是雙眼亮晶晶的，稀罕的不得了。
小寰宇早就飄到了銀色巨狼的上方，細細看著那個心大的小孩，若有所思。
見到古玉書進來，他飄飛過來，說道：「這孩子應該有靈根，怕是來參加千山苑測驗的。」
古玉書眨了下眼，表示明白了，這些日子城裡的客棧漸漸滿了，越來越多的人湧進城內，大多都是帶著孩子的人，都希望自家孩子有靈根，被仙師相中，可以一飛沖天。
見沒什麼好看的，古玉書就想走，古天躍卻繞著銀色巨狼蹭蹭地跑了過來，抓著他的衣衫撒嬌：「三哥，那巨狼好生威武，我也想要……」
古玉書挑眉，清楚見到那巨狼聞言又抬高了幾分下巴，蓬鬆的鬃毛張揚開來，一副得意的模樣。
還真是通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