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黃中帶綠的鴻蒙之氣穿透房頂，如同一抹飄渺的祥雲般，瑰麗無比的在他們頭上漂浮，祥雲翻湧，迫不及待的就像是聞訊而來的吃客，等待著大餐上桌的最後一刻……
也就是開爐的關鍵時刻。
古高陣此時已經看不見侄兒仰頭的奇怪動作了，他專注凝神在丹爐之上，用神念感應著成丹的最後時刻來臨。
鴻蒙之氣還在頭頂上飄著。
可是古玉書的眼睛瞇了幾分。
他看見那片雲彩像是被什麼東西拉扯著一樣，慢慢的，不可抗拒的向他飛來。
「你看到什麼了嗎？」小寰宇順著古玉書的視線看，卻什麼都看不見，在那個地方肯定匯聚了大量的鴻蒙之氣，只是他沒想到古玉書竟然可以看見。
畢竟，他不是「看」見，而是感覺得到。
古玉書沒有回答，只是注視著鴻蒙之氣向他移來，一路飄下，化成頭髮般粗細的絲線，就那麼鑽進了他的儲物戒裡。
這異象……為什麼？
難道是，大日湮丹爐！？
古玉書很快明白了，為什麼小寰宇說這丹爐吃異火，吃天丹，是個吃貨。
還真是貨真價實，連鴻蒙之氣都吃。
而且不是吃，是明搶！
只見頭頂上大片的鴻蒙之氣變得稀薄，古玉書一邊大讚神奇，一邊擔心被吃得太多了，眼見二叔喜滋滋的準備開爐，他更是有冒冷汗的衝動。
萬一鴻蒙之氣不夠，等下二叔一開丹爐，裡面全是廢丹怎麼辦？又或者是鴻蒙之氣含量不夠，變成了下品天丹怎麼辦？
要不要阻止大日湮丹爐這匪夷所思的吸收呢？怎麼阻止？
就在這時，丹室內的清香終於濃郁到了十分。
二叔一拂袖。
丹爐開啟……
只見鴻蒙之氣爭相恐後的向下湧，將丹爐團團包住，螢光閃爍。
古玉書眼睛瞪大，全神貫注。
小寰宇看了眼古玉書，又看了眼丹爐，再低頭看古玉書，再去看丹爐，最後一咬牙，嗖的飛起，撲到了丹爐邊上，想要看出門道來。
可是那些鴻蒙之氣卻在湧上的三息的功夫消散了。
很難形容那一刻，就像是煙融入大氣中一樣，變薄，變淡，直至消失，而不是古玉書想的那樣，全部融入丹中。
「中品天丹！好！」古高陣看著爐內，眼眸發亮，「足足四顆！好！好好好！」
雖然凝神丹只是二級的丹藥，練氣期的修真者都可以煉出來，但是一次煉出四顆中品天丹，築基中期的他都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
怎能不欣喜非常？
古玉書聞言，隱隱有些明悟，那鴻蒙之氣看似來的數量龐大，可實際上丹藥中能吸收的鴻蒙之氣並不多，除了那些少量的被吸收了外，絕大部分還是回歸到大氣之中了。
所以，大日湮丹爐吸收的那些鴻蒙之氣並不會影響天丹出爐。
只是大日湮丹爐為什麼會吸收鴻蒙之氣？
看來自己還有很多地方不明白啊。
看過丹藥，古高陣取出同爐的普通丹藥，再將丹爐蓋好，小心放回文火中慢慢蘊丹，讓天丹充分吸收鴻蒙之氣。
然後轉過身來，笑容滿面地看著古玉書。
小寰宇也飄了回來，眉心緊蹙，問了句：「你莫非真的看見鴻蒙之氣了？」
古玉書視線飄了一下，笑道：「恭喜二叔！」
「哈哈哈！走！」古高陣揮袖，「出去了。」
古玉書視角的餘光看著欲言又止怔怔看他的小寰宇，對著二叔赧然道：「二叔先走，玉書想去趟……。」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等到身邊沒有人後，古玉書看向小寰宇，凝重點頭：「應該是。它從天而降，黃中帶綠，螢光閃爍，非常玄妙。」
「為什麼？」小寰宇想了想，「莫非是那個大日仙抄？」
古玉書想著那被吸入的鴻蒙之氣，說：「或許……是大日湮丹爐。」
小寰宇想到這個可能性，頓時怒了：「什麼破東西！我好吃好喝地供著它千年！沒有半分好處！你才拿到幾天就能看到鴻蒙之氣！早知道這樣，當初不如直接把它拿來當尿壺馬桶！」
古玉書深深望他，還真不覺得這個小祖宗沒得到「半分」的好處，想起那享譽修仙界的藥修古寰宇，這好處怕是都給足十分了。
小寰宇嘀嘀咕咕罵了一會兒，見古玉書只是淡淡地看他，剩下的那些氣也發不出來了。
見到小祖宗終於平靜，古玉書這才開口問道：「逍遙山在何處？」
「羅睺國境內。」小寰宇似乎也不想在這件事上胡鬧，便輕鬆給出了答案。
古玉書挑眉，竟然是他沒聽過的國名。
小寰宇又說：「路程遙遠，以我的速度不需三天，但是你的話……哪怕飛行都要三個多月，步行更是不止。」
古玉書略微思索，點頭表示明白：「玉書會先進千山苑，等到築基再去逍遙山。」
小寰宇點頭，孺子可教。
古丹閣煉出天丹，是可喜可賀的事兒，二叔又再次陷入了那天八方來賀的局面中，雖然鬧哄哄的，可老人家卻喜歡這樣的熱鬧。
古玉書趁著二叔高興，在小寰宇的嘔吐吐槽中，裝嫩裝萌地向二叔正式提出了學習煉丹術的請求，並希望可以像今天這樣進丹室學習。
二叔高興，一個咯登也不打地同意了。
古玉書得到答案，便也心滿意足叫上安子其一同離開了丹鋪。
才到門口，便見到魏聞從街那邊慢悠悠地走了回來，雙方視線對上，魏聞無聲道：「垂死掙扎。」
古玉書眼眸微瞇。
魏家……這是真要拿他們古家開刀呢。
「拍賣大會……」安子其擔憂地問。
「應該沒事。」古玉書安慰道。
安子其若有所思，不再問了。
走到半路，暮色濃郁，安子其非要將古玉書送到家門口。
古玉書無奈，就安子其這病秧子的身子，由他護著，還不如反過來，只是見他堅持，只能應了。
兩人一路都在談論新煉出的天丹，氣氛極好，便繞了些路，預備著從後面的小門走，不想剛剛走到路口，便聽見了那頭傳來尖厲的叫罵聲。
……「小浪蹄子！滾出去！就你這德性還想勾引少爺？看我不刮花你的臉！」
……「不要，別……」
……「你還敢擋！？瞞著我藏在屋裡？也不問問這是誰的地方！」
……「別……嗚……」
「怎麼？好像是奴兒的聲音？」安子其偏頭傾聽，不確定地說道，「不會被人欺負了吧？」
古玉書略微思索，急忙拉住安子其的手腕，搖頭。
「我去……」安子其回頭，分辨著古玉書的眼色，停下了動作。
……「賤貨！」
……「不要臉！」
……「萬人騎的j□j！」
叫罵聲斷斷續續地傳來，光是聽著聲音就能察覺到那份潑辣勁兒，自那之後就沒了聲音的另外一方，也隱約可以猜到是個什麼下場。
安子其心善，哪怕強勢的一方是他的熟人，依舊急的頻頻動作，可卻不敢往前一步。
當聲音漸小，安子其喊了一聲：「玉書……」
古玉書抬頭看他，月下的眉眼俊俏，嘴角含著一絲苦笑：「讓子其見笑了。」
「也不是……」安子其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心裡更是隱隱灰暗，於是那玲瓏的心思又少了幾分。
古玉書又說：「我打算去修仙，一走數年，這層窗戶紙還是不要捅破的好。」
安子其蹙眉，「可另外一個姑娘……」
古玉書歉疚道：「我會想辦法彌補。」
安子其欲言又止，歎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小寰宇這時候突然從頭頂上飄下來，盯著古玉書看了兩秒，沉默著又飄了上去。
古玉書反倒大感意外，挑高了幾分眉梢。
又了一會，安子其實在心中難過，率先走出了暗處。
古玉書跟在身後，雙眼微瞇，隱約看見自家宅院後門已經關閉，一個紅衣女子正扶著牆踉蹌地走著。
到了面前，安子其道了聲抱歉，小心將人扶住，女子抬頭，安子其吸了口冷氣。
女子年歲看出來不大，也不過十五、六歲，稚嫩的臉上橫七豎八地佈滿了劃口，看形狀應該是被指甲大力撓出來的。
「這……」安子其抿緊了嘴角。
女子正要說話，視線掃到了古玉書，怔了怔，眼淚嘩啦就掉了下來，委屈無比。
古玉書眉心微蹙，想起上一世伺候自己的兩個漂亮丫頭，都是莫名其妙丟了性命，那時候他都隱約有了猜測，如今看來，奴兒不知道背著自己做了多少事。
當然，這丫頭出現的也古怪，可是略微思索，卻輕易能夠猜出是誰把她送到自己屋裡，最終招惹了奴兒，得到這個下場。
接下來，安子其問了些話，等聽到丫頭說是花閣的花娘，收了錢過來後，也沉默了。
他看著古玉書，蹙眉。
古玉書不想在這件事上糾纏，從儲物戒裡拿出一些銀子給了花娘，便將人打發走了。
安子其當時什麼都沒說，但是後來古玉書聽人說，安子其有段時間經常來往於古丹閣和花閣送藥療傷，惹人非議，本以為會來段風流佳話，後來卻又不了了之了。
接下來，古玉書每天依舊「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後，稍作梳洗便去了古丹閣，或者學習辨識草藥，或者聽聽古丹閣裡的丹師交談，偶爾二叔若是開爐，他便跟著進去，安靜地看著。
不過他不再輕易靠近丹爐，他發現自己一旦在成丹前靠近丹爐，天丹就一定會出現，雖然加上凝神丹那次一共只出現了兩次，但是以古玉書的小心和那周全的心思，這樣的「巧合」便足夠證明天丹的出現與大日湮丹爐有著絕對的聯繫。
天丹……出現的次數太多可不好。
不過就算這樣，古玉書也被他家二叔視為福星，從一開始心不在焉的答應，到邀他進丹室煉丹，雙方的立場似乎就那麼不知不覺地變了。
當然，煉丹的間隙，古高陣還是會為古玉書教授煉丹術的入門技巧，而且古玉書求知若渴的狀態也感染了他，每次的傳授都是愉悅的過程。
「若你已經修煉就好了，哪怕引氣入門，我也可以指導你如何調動靈力去感應草藥中的精華。」不止一次，古高陣這般惋惜，說十次不如做一次，實際操作才會獲得最大的收益。
古玉書也只能惋惜歎氣：「就當侄兒打好基礎吧。」
古高陣也只能點頭。
小寰宇有時候會插上一句嘴，嘻嘻笑道：「你這老頭兒，技術又不好，天天誤人子弟，別把我的大腿養歪了。」
有天夜晚，古玉書沐浴的時候，突然想起小寰宇說的這句話，低頭看向自己的雙腿，修長，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