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體內有了靈氣,耳目聰慧了些許,古玉書便聽到門外傳來了咳嗽聲。
是安子其?
古玉書急忙起身,拉開了門。
門外小院,日頭正烈,安子其站在樹蔭下捂嘴悶咳,見他出來,眼眸一亮,笑的好生真心。
古玉書看著心疼,急忙迎上去:「怎麼來了?」
「聽你……」安子其正要說話,突然一個小鬼頭從長廊拐角蹬蹬地跑了過來,人還沒到就叫道:「三哥,三哥。」然後就一頭扎進了古玉書的懷中。
那一瞬間,古玉書有過很複雜的猶豫,甚至很想抬手就給這孩子一巴掌,將人轟走……可他到底沒做,只是任由人抱住了。
古玉書淡淡喊道:「天躍,快鬆開,三哥有客人。」
趙箐的小兒子,上輩子被他照顧到大,最後卻在面臨救他和得到古家家業的選擇題中選擇了後者的,他的好四弟古天躍仰頭,咧嘴笑開,撒嬌道:「三哥,帶我玩唄。」
古玉書淺笑搖頭:「今天不行。」
「咳咳!」安子其醒了醒嗓子,笑道,「四少爺。」
古天躍抓住他的長衫瞪向安子其,不悅說道:「安子其,怎麼又是你!?」
六七歲的孩子說出這話雖然顯得沒禮貌,倒也不至於讓人生厭,更何況自家親人,若是上一世,古玉書也就由他了,這次古玉書沉聲叱喝:「沒禮貌,叫安哥哥。」
古天躍又白了一眼安子其,埋首搖頭,嘟囔:「他在咳嗽,生病了,天躍討厭他,三哥讓他走!」
安子其尷尬地笑:「玉書,既然見你平安,我便回去了。」
古玉書張嘴,想要留人,卻遲疑了一下,最後點頭,道:「回頭我去找你,記得把今天的藥吃了。」
「記得。」安子其淺柔笑著,抬手告辭。
古天躍對著安子其的背影吐舌頭,做鬼臉。這時候的小孩已經記得事了,也學會了勢利,知道安子其家境貧寒,便不喜歡這人。
古玉書垂目看著自己的好四弟,眸色暗沉,深若潭水,然後嘴角一彎,笑道:「走,三哥帶你玩去。」
「好耶!」古天躍拍掌。
古玉書拉著古天躍的小手,走到院外……
他不會殺古天躍,因為這孩子還小,什麼都不懂。
他也不會疏離古天躍,因為他還必須麻痺大媽,以預防那大敵提早出現。
所以他會對古天躍好,好到不行的好,想要玩便讓他玩,想要錢便由他花,想要女人便送給他,就像趙箐對他一樣,極盡寵愛。
若是在這樣寵溺中長大的古天躍像他上一世能夠穩住自我,那麼,他即便饒恕了他又如何?
可若是歪了,他,當然也會饒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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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的天空微微亮,朝陽升起,正是紫氣東來的時候。
一座雕樑畫棟,古香古色的大宅院裡,僕從們已經早起工作,掃地的掃地,做飯的做飯,十來個僕從照顧這宅院裡的六個主人,從將人喚醒到早餐上桌,都是儼然有序的大家做派。
玄土大陸的名門望族都崇尚這種封建階級的風氣,所以即便古家凋零,但是也將這一套的傳統好好保存了下來,無一日不想著奪回聖晉國四大家族的頭銜。
吃過早飯,柳紅將趙箐扶到鏡前,為她梳理青絲,趙箐半合著眼,懶懶問道:「柳紅啊,老爺還要幾日回來?」
「小半個月吧。」柳紅想了想說,「那小丫頭片子膽子總歸太小,被三少爺一凶便不敢動彈了,今兒個我尋個機會去花閣裡挑兩個懂事的姑娘,不信那小崽子不上套!」
「嗯。」趙箐眼依舊半闔著,問道,「玉書未歸那日清晨地震的事兒你怎麼看?」
柳紅蹙眉:「怎麼?」
趙箐抿緊嘴角,沉默許久,直到盤好髮髻才說道:「給天成去個信兒,讓他下山一趟。」
「大少爺?那……二少爺呢?」
「天龍是有仙緣的人,備受仙師寵愛,不喜他多染這凡間俗事。」
「柳紅明白了。」柳紅點頭,將趙箐扶起,「三少爺最近不睡到日上三竿都不會起來,您看……」
趙箐嘴角一勾,寵溺般的笑道:「小孩子嘛,喜歡賴床是正常的,千萬別讓人去打擾他。」
柳紅點頭。
太陽從東邊升起許久,已經日上三竿。
南院的大門卻一直緊鎖,奴兒從一開始天微微亮過來伺候等到了腿麻後,近幾日來的時間已經晚上了許多,就這樣也要等上許久,那門才會打開。
終於,門開了,三少爺身穿一聲水藍色的錦袍,髮冠高束,俊朗地出現在了眼前。
只是一眼,奴兒的臉就紅了,雖然三少爺的身高長相並沒什麼明顯的變化,但是不知為何,每一日都覺得這人又好看了幾分,就像有種白霧在身上氤氳著一般,好像那些個經常在城內高來高去的仙人。
可是就算仙人,她也從未見過比他家三少爺還模樣好看的。
於是,只要一想起以後這人會成為自己的枕邊人,共赴巫山**,她便雙腿發軟,臉頰緋紅。
奴兒嗲著嗓子,風情萬種地問到:「三少爺,奴兒可以進屋伺候您了嗎?」
古玉書淺笑點頭:「多謝奴兒。」
古玉書每日清晨,朝陽方升便會起床修煉,雖然五六天的時日尚淺,但是他確實能夠感覺到體內的經脈充盈著天地間的靈氣,先是那些主經脈,然後是分支,一點點的在變化著。
這大日仙抄玄妙無比,至少與他知道的當今修真功法都不同,無論他怎麼運轉周天,功法似乎都並不急著幫他儲存靈氣,而是在利用靈氣改變他的體質,就像在洗滌浸潤一樣,將他的每一絲的經脈梳理乾淨。
經過這七天的修煉,他的其中一根主要經脈已經變得晶瑩剔透,散發出乳白色的光暈,就像那靈石一樣。
端看這樣,古玉書就知道這大日仙抄就不是凡品,這種從根本上改變一個人身體素質的玄妙變化,這可遠比不管不顧的投喂儲存的修真功法更要高級了無數倍。
磨刀不誤砍柴工,只要再修煉個小半年,等那些分支的細小經脈也改變後,古玉書知道他就可以真正修仙了。
今天的修煉到此為止,接下來他需要去古丹閣,二叔今天要試丹暖爐,他被允許去旁觀,是他久盼的日子。
梳洗完畢,視而不見奴兒的搔首弄姿,古玉書轉身就出了門。
他對奴兒也並不是沒有喜歡過,一夜夫妻百夜恩,上一世他們也耳鬢廝磨過,那些恩愛的記憶若是換了一個心軟的人說不定會覺著這一世的奴兒有情可原。
可古玉書這人看著外表柔和,心性卻甚冷,否則上一世也不可能將古家重新送回聖晉國的四大家族,這其中的手段總是有些不乾淨的。所以面對曾經的背叛和可以預知的背叛,他的決定永遠是先殺後議。
而且更讓人害怕的,是他明明將這些人都當成死人在看,卻能夠笑得如沐春風,彷彿自己被真心對待,將心比心一般,讓人毫無察覺。
奴兒乖巧的將古玉書送走,收拾屋子的時候還拿起古玉書換下的衣服貼在臉上聞了又聞,眼含j□j,臉頰緋紅。
出了門,古玉書先去了城邊緣的民房,從牆外歪斜伸出的垂柳之下,安子其正坐在樹蔭下閱讀書卷。古玉書見他面色不錯,舊疾已去,便笑道:「子其莫非要去考狀元?」
安子其放下書卷,有些日子沒見他了,乍一見到,便發現了他的不同,淺笑:「玉書精神這般不同,莫非服了什麼仙丹妙藥?」
「你還沒回答我呢。」古玉書笑著上前。
「你的答案便是我的答案。」安子其玄之又玄地說完,眨了下眼。
兩人對視一笑。
「有事?」安子其問。
「找你一起去古丹閣。」
「好。」安子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拍了拍長衫,走到了古玉書的身邊。
古玉書笑道:「子其對古丹閣可有興趣?」
「此話怎講?」安子其挑眉。
「你若願意,我求唐三教你經營之道,可好?」
午時的陽光明明,柳樹下的安子其的笑容質樸又乾淨,瘦瘦的身子裹在偏大的長衫下,彷彿風大一點就會被吹走一般。
隱約猜出了古玉書要求仙的決心,於是安子其牽起嘴角生硬地笑道:「自然再好不過。」
「那就好。」古玉書點頭。
這是他思考再三的決定。
打算將古丹閣的管理大權交給安子其。
再過十年,父親便會先走一步,到時這古丹閣必然會要一個主事的人。
他去修仙,自然是不行,二叔一心煉丹,不擅管理,母親和趙箐是婦道人家也不會出面,而他絕不會讓古天躍染指古丹閣一寸,所以便只剩下安子其了。
安子其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上一世若是沒有他幫忙,哪怕古玉書殫精竭慮,也不可能為古丹閣打下這麼好的基礎,所以古玉書是萬分屬意安子其的。
而且這一世,自己必然走的是藥修一途,有大日湮丹爐的加持,丹藥的供給應該是夠了,那麼安子其也不會太過勞累,只要安心當了主事的人,日後在凡間的生活絕對會讓人欽羨。
當然,凡事留一手,他既然能夠掌控丹藥的數量,自然也就不怕將古丹閣交給別人。
遭受至親背叛後,古玉書也自然而然地缺少了全心信賴他人的能力。
這……已經是他能夠給的最好的路了。
將安子其從家中接出,兩人便直直去了古丹閣,古玉書先是將安子其介紹給了唐三,唐三是個懂事的人,略微思索便答應了古玉書的請求。
過了中午,留下那對新任的師徒,古玉書去了丹室,才拐到院門口,就聽到二叔和武甲叔的對話。
武甲叔是個大嗓門,雖然刻意壓制,聲音也不小,更何況如今古玉書耳目聰慧,便清楚聽其說道:「這幾日開爐煉一枚上品丹藥都沒有,我們幾個丹師若是出現這個情況倒也正常,可連你都只煉出了兩顆中品丹藥,這到底出了什麼事?月底的比丹可怎麼辦?」
古高陣幽幽歎氣,突然眼神一銳,喝道:「誰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