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六天的時候,他們追上了越鵬的運糧隊。
越鵬的運糧隊有三萬人,可是姚子清和林睿、姚旭恆商量了一下,卻只讓菊花、馮嫂子、馬嫂子三個僕婦坐著姚子清一直坐著的那輛馬車,加入了越鵬的隊伍。姚子清帶著另一輛設置有減震裝置的馬車,加入了姚旭恆的商隊裡。
皇甫嵩在正面領兵打仗上,天賦平平,哪怕背再多的兵書,也作用不大。但是在陰謀詭計,刺探情報,暗中下手等方面卻是無師自通,從小就很有天賦。
他們有七成的把握可以肯定,皇甫嵩在東洲城還有人,也許會知道他們的行蹤。
運糧隊本身又是個容易受到攻擊的隊伍。
第七天的晚上,他們終於要走出大青山了,但是在這裡有一段長達四里的峽谷地形,是最容易遭受伏擊的危險地段。
越鵬讓人先探了一趟路,才繼續前進。
姚子清的商隊遠遠的吊在隊伍後面。這樣的組合雖然奇怪。但是大青山裡有好幾個山匪勢力,過往的商隊經常會遭遇襲擊。姚旭恆通過『女兒』的關係,尋求軍隊的庇護,也在情理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越鵬的運糧隊果然安全無虞的經過了峽谷。
天也黑了下來,他們就此安營紮寨。
姚旭恆的商隊則有走了數里路,在那裡有個小鎮,想要翻越大青山,或者翻過大青山的商旅,一般都會在小鎮落腳休息一夜,養精蓄銳,補充乾糧。因為地理位置好,繁華程度不屬於十里鎮。
不過,由於打仗,這個小鎮比如今的十里鎮還要蕭條。
姚子清坐著的馬車,經過『化妝』,和姚旭恆商隊的好幾輛馬車外形差不多,跟著姚旭恆一起住進了十里鎮最大的客棧裡。
小鎮上各種生意都很蕭條,姚旭恆直接包下了半個客棧。
連續五天的車馬勞頓,就算是林睿和林瑾,都配備不堪,姚子清即便比一般孕婦身體好,也有些受不住了,吃了些東西就要去睡覺。
姚旭恆不放心姚子清,也是和他們一起吃東西的,看姚子清這樣,一直裝的很淡然灑脫的神色終於有些抗不住了。他實在是不明白,以他的身份,才幹與志向,當初被姚夫人一個官宦家的小姐癡戀就已經很離奇了。東螭國就算民風不是很保守,官宦家的正牌千金,也不會嫁入商戶的。倒是商戶人家的女兒,高嫁進官宦之家的還算常見。
沒想到時隔二十年,他們家遭遇了一系列令人難以置信的變故不說,她的兩個女兒居然都在陰差陽錯之下,嫁給了皇子龍孫,他居然莫名其妙的成皇親國戚了。難道,他們家祖墳真的冒青煙了?
可惜,這天上掉下來的好運,他真的不想要。
他知道,皇甫嵩看上姚珠,一來是因為姚珠本人確實招人喜愛,就是他也經常抗不住那丫頭的魅力,原本偏寵姚雪的心,漸漸的偏向了姚珠,甚至因為姚珠愛屋及烏,偏愛起了他並不怎麼喜歡的姚雪,對姚夫人也越發縱容;二來,應該是看重了他們家富可敵國的財產,看中了他能掙錢斂財的金手指吧。
他雖然是個商人,也知道爭奪儲君之位是個很花錢的事情。
沒有足夠的錢財,別說組建屬於自己的勢力,拉攏朝臣了,就是京中那奢侈之風盛行的環境裡,人情往來都捉襟見肘。
皇甫嵩比二女兒大著一整輪還多,以前已經有過兩任妻子,且兩任妻子先後亡故,沒有給他留下一個嫡子嫡女,只有一個小妾給他留下了一個庶女和一個庶子,命格似乎太硬,有克妻克子之嫌,為了得到他們家的錢財助力,娶他們女兒也不算很奇怪。
可是她的長女,卻是被姚夫人給賣掉的,居然陰差陽錯落在了林家兄弟家裡,這就太過巧合了。
如今,林家兄弟和皇甫嵩站在了對立面,幾乎很難和平共處了,就算二女兒的所作所為傷透了他的心,讓他失望不已。他也不希望女兒出什麼事,或者過的不好。
事實上,女兒如今好像就過的不怎麼好。那皇甫嵩也不知道糟了什麼詛咒,居然得了那樣的病,女兒也跟著倒了霉。
皇甫嵩和二女兒都說是雪兒把他們害成那樣的,但姚旭恆卻固執的認為,他的女兒是沒有錯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是皇甫嵩害的她的兩個女兒反目,害的二女兒對長女做出了那樣惡毒之事,對他做出如此忤逆不孝之事,又害的二女兒遭受了詛咒,才十六歲不到,就如同三十歲的半老徐娘。
姚子清躲開林煜和徐嫂子的攙扶,正要跨過門檻去隔壁的臥房,忽然回頭沖姚旭恆一笑,道:「姚老爺,你現在是不是很煎熬?是不是想著我和姚珠能冰釋前嫌?能和好?」
姚旭恆心裡一突,這些天的相處,如今的姚子清真的不是他的姚雪了,她不會對他有絲毫的父女之情的。也不可能和姚珠冰釋前嫌,重歸於好。何況,就算是以前,她和姚珠的關係也不怎麼好。
「這樣也不是不可以啊。林辰可是當今皇上的長孫,皇甫嵩的親侄兒……」姚旭恆想要厚著臉皮壯著膽說幾句什麼,卻發現根本說不下去。尤其是姚子清含笑看著他的眼神,總讓他覺得嘲諷與戲謔,彷彿他是個小丑一樣。
「我可以不記恨姚珠,但我們和皇甫嵩之間的仇恨是絕對無法化解的!你就不要白費心機了。」姚子清幸災樂禍的道。
姚旭恆有今天,絕對是他自找的。
讓她意外的是,這姚旭恆到現在,居然還沒有走火入魔,沒有黑化,還顧念著她,也愛著姚珠。不過這樣也好,他會更受煎熬。若是他跟姚夫人一樣,完全向著姚珠與皇甫嵩,或者狠下心來完全向著她,心裡反而不會很痛苦。
「皇甫嵩死了就死了!我其實也恨不得殺了他!不過,姚珠畢竟是你妹妹……我也不想你出什麼事情……」姚旭恆一邊在心裡罵姚子清,居然變得如此忤逆不孝,冷漠無情而又邪惡狠毒,一邊裝作平靜的道。
「姚老爺,在你心裡眼裡,姚珠是我妹妹,但對於我來說,她只是個讓我討厭噁心的熟人而已。」姚子清冷下臉又一次像姚旭恆提醒了一句,邁步就走,沒有再停留。
姚旭恆覺得他差點就要奔潰了,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恢復了平靜淡然。
林睿也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姚旭恆,笑容燦爛而又陰森森的譏諷,「姚老爺還真是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啊!被自己的親生女兒為了一個男人,坑害成這樣了,居然還念著父女之情!」
林瑾是個經不住別人對他好的人,本來對姚旭恆影響好轉了許多,此時也回頭陰沉著臉看向姚旭恆,「是非不分,黑白不明,這不是仁善,是愚蠢!姚老爺,沒想到你是這種人!這些天真是高估你了!」
大青山以北,氣候涼了許多,尤其是夜晚,已經讓人覺得有些冷了。
由於姚旭恆也留在了這個院子裡,姚子清自然把上房臥室留給了他。從年齡上來說,姚旭恆也是他們的長輩。她自己則住在東廂房,一般情況下東廂房反而比北邊的上房更暖和一些。
東廂房分為裡外兩間,裡間還用一張屏風隔開,屏風外邊還有一張木榻。
按理說,屏風外這張木榻是給值夜的丫鬟下人準備的,但林睿和林瑾都不放心離姚子清太遠,姚子清也怕他們遇見意外,沒有自保之力,所以幾個人都會住在這東廂房。收拾好床鋪以後,徐嫂子便退出了東廂房。
林家兄弟都是愛乾淨之人,已經好幾天沒有洗澡了,便喊來夥計,讓送來了幾個浴桶和一些熱水來。幾個人都洗漱了一遍之後,姚子清和林瑾睡裡間床上,林煜睡屏風外的木榻上,林睿睡外間,都早早的睡了。
半夜,姚子清忽然坐了起來。
睡在姚子清旁邊的林瑾被驚醒,也猛地翻身而起,「怎麼了?」
「我們出去看看。」
林煜和外間的林睿也都警醒,幾個人穿上外衣,走出房間,聽到遠處隱隱的傳來了喧囂嘶喊聲。
林煜一躍上了屋脊,遠遠的眺望,之間越鵬的軍帳那裡火把宛如著火了一樣。
「越鵬的營寨被偷襲了!」
林瑾一把握住了姚子清的手,道:「我們怎麼辦?要不要先離開這裡?」
「不用。我們還睡我們的覺去。」姚子清道。
幾個人又走回屋子裡,姚子清對林睿道:「你也住裡邊吧。」
林煜道:「二哥,你跟我睡。」
林睿心裡有些沮喪,他住外間是想要保護姚子清他們,有什麼風吹草動能第一時間發現。可是就他這耳力感官,根本幫不到他們。
次日,他們早早的起了,吃了點東西,越鵬的大軍就也到了鎮子裡。
這裡如今也算是大明王的地盤了,皇甫嵩就算偷襲,也派不出太多的人。昨晚的偷襲被越鵬防住,並且轉敗為勝了,沒多少損失。
只是,高朗的大腿受了傷,手下也損傷了十來個。
姚子清和越鵬這次都帶了不少藥出來,知道行蹤暴露,皇甫嵩果然知道她來了,不然不會一味的像高朗那裡突擊。她索性也不隱藏行蹤,親自給高朗包紮,又教了高朗的手下一些急救方法和幾個簡單的藥方。
接下來的路程,沒有再遇見什麼偷襲。林睿在京中那個從暗影樓買下的人卻送來一個消息,景王被查處詛咒老皇帝,被廢了。當然,詛咒什麼的,可信度不高。事實上老皇帝早就對八面玲瓏,人緣好的爆棚,名望太高,拉幫結派的景王不滿了。
老皇帝如今的兒子,除了廢太子,景王,就屬皇甫嵩和皇甫野比較靠譜有才能了。其他幾個兒子,都是一群德行嚴重敗壞的貨。
皇甫野又不討老皇帝喜歡,還被過繼了出去,成為儲君的可能性不大。
皇甫嵩費盡心機爭鬥了十幾年,如今終於如願以償了。就算老皇帝同樣也不怎麼喜歡皇甫嵩,沒有封皇甫嵩太子,也幾乎沒有皇子能威脅到他的地位與前途。
在第三天時,他們到了明陽府,被東螭國的一支軍隊給堵在了城外。守明陽府的正好是韓明輝,和越鵬裡應外合,才把他們接進了明陽府。
韓明輝如今已經不再因為姚子清是女人,林睿等人是布衣百姓就小瞧他們,特意設宴招待了他們和越鵬。
韓明輝說,大明王已經昏迷不醒了,軍中的大夫如今只想著怎麼吊住大明王的命。
大明王這樣的情形,軍中自然人心不穩,幸虧有張將軍主持大局。張將軍的資歷幾乎和白晨一樣老,也屬於那種個人武力值不高,但智商高,會辦事的類型,自從大明王手下的戰將漸漸多起來之後,張將軍已經開始向著軍師轉型。
但即便是張將軍,終究也替代不了大明王,不足以服眾,幸虧有樂將軍和林辰堅決擁護抬舉著張將軍,給張將軍造勢。
樂將軍和林辰,這次出征以來,幾乎沒有打過敗仗,手下損傷最少。大明王又把只剩下三萬的第一陸軍歸入了林辰帶著的第二路軍,封林辰前將軍;將劉將軍的第四路軍歸入了樂將軍的第三路軍,改為右軍,封樂將軍為右將軍。
其餘的幾路軍也分別合併整合成為左軍,中軍,與後軍。
韓明輝本來也是一路軍的領軍大將,因為皇甫嵩派兵攻打明陽府與慶元府,被派來救援明陽府,並且駐守在了明陽府。
除了攻打明陽府、慶元府、意圖抄大明王的後路外,皇甫嵩還組織大軍全面攻打淮河南邊的大營。沒想到張將軍居然沒有因為大明王受傷而膽怯,和皇甫嵩正面硬碰硬的打了一仗。
皇甫嵩為了贏得漂亮,派他手下新得的兩員虎將叫陣,結果兩戰皆輸。於是,他陰險的性格又冒了頭,讓手下暗箭傷人,卻被當時出戰的大將李翰給躲開了。皇甫嵩風頭沒出的了,反被大明軍乘勝衝擊,擊垮了軍陣。他本人也被林辰追得屁滾尿流,差點喪命,手下兩員他新提拔上來的大將喪命。皇甫野為救皇甫嵩也被林辰重傷活捉,將旗被林冽給砍了下來。
提起那一仗,韓明輝眼睛裡放光,佩服不已,也羨慕不已。
那一仗,皇甫嵩不但吃了大虧,而且丟盡了臉面,大軍的士氣都嚴重受挫,反而是大明軍信心鼓舞,士氣倍增。那一仗出戰的大明軍將領,幾乎都大出了風頭。尤其是李翰和林辰,在大明軍中的威名直線飆升,完全蓋過了其他同級別將領。就是林冽,也立了大功,在軍中打出了自己的威名。
韓明輝因為駐守明陽府,沒有參加那一戰,覺得很遺憾。
聽說林辰在大明王手下,混的越來越好,大明軍也穩住了形勢,姚子清和林睿幾人都很高興。只是,如此的大好形勢下,皇甫嵩居然沒有就此擊潰大明王,實在是讓姚子清有些鄙夷。
不過,這也進一步證明了,東螭國真的是日暮西山了。
那一戰之後,皇甫嵩沉寂了好幾天,便改變戰略,想要先拿下慶元府、明陽府等被大明軍佔領的城池,抄大明軍的後路。這期間,倒是圍點打援,小勝了兩場,但依舊是勝少敗多,反而使得因為大明王重傷而軍心不穩的大明軍士氣高漲起來。
只是,姚子清想要去淮河邊的大營,接下來的路程就不好走了,很有可能被東螭軍給堵住。
越鵬道:「給老張送信,讓他派人來接應吧!如今只有弟妹能救大王了。」
越鵬的年紀在大明王手下第一階梯的將領裡是最大的,已經三十六歲了。張將軍比越鵬小兩歲,但也屬於年紀較大的,其次就是那位樂將軍,也有三十二歲了。
「我已經派人給張將軍去送信了。」韓明輝道。
第二天,皇甫嵩再次加大了對明陽府的進攻,但與此同時,大明軍竟然主動出擊,進攻起了淮河以北的東螭國營寨,又派人接應明陽府,雙方再一次爆發了全面的大戰。
下午的時候,張將軍派來接應的人就到了,居然是林辰和林冽。
兩個人是殺退了城外的東螭國大軍,才被韓明輝接入明陽府的,都渾身浴血,殺氣四溢。
姚子清得知林辰沒事,東螭國的大軍又遠不如大明軍,便放下心來。對於戰爭與戰鬥,她完全沒有興趣,還有些討厭,今天一直在韓明輝給她安排的房間裡睡覺。
林睿和林瑾卻是對打仗很有興趣,他們本人雖然武力值不高,但他們父親卻是被譽為戰神的人物,他們大哥好像完全繼承了父親的天賦,四弟也在軍中任職。看姚子清只顧睡覺,林煜只顧著修煉,便在明陽府轉悠,還爬上城牆觀戰。看著雙方軍隊如潮水一樣碰撞,衝擊,廝殺,只覺得心如擂鼓,血液沸騰,很受震撼。
兄弟四人相間之後,和韓明輝、越鵬說了一會兒話,便去了韓明輝給他們安排的院子裡。
「大哥!四哥!」正在樹下修煉『內力』的林煜驚喜激動迎向林辰和林冽。
好幾個月不見,幾個人都頗為感慨。林煜的個頭又長了一些,幾乎要追上林睿了。林辰在家裡養白的皮膚又變成了健康的古銅色,眉宇間隱含凌厲,身上帶著煞氣,威勢比以前更強大了。
林冽的個頭也長了一些,比林辰還要高一點了,雙目也銳利了許多,身上多了幾分鋒銳,少了幾分憨直。
「哈哈!小五,你還是長的這麼好看啊!」林冽拍了拍林煜的肩膀,哈哈大笑,說出來的話卻有些無厘頭。
「四哥!」林煜有些無奈,他真的不喜歡人誇他長的好看,若是別人這麼說,他都要生氣了,「我可不止長的好看!我如今的武功劍術,比你都厲害了,你信不?」
「劍術啊?我不太會玩那個!我喜歡刀!大刀長矛銀槍,這些武器才威猛,劍太小家子氣了!那是娘們玩的!」
林煜覺得,他真要生氣了!什麼叫劍是娘們玩的?這是在罵他娘氣嗎?
林辰哈哈大笑,一巴掌拍開林冽,「不會說話就別說了!小五可不止劍術厲害,武功也很厲害的!」
「大哥,四哥他是故意的!故意裝傻充愣欺負人!」林煜氣呼呼的道。
林冽哈哈大笑,他還真是故意欺負人,自從當兵以後,每天和軍中的糙漢子混在一起,又經歷了太多的廝殺與血腥,林冽的性格放開了許多。以前被林辰、林睿、林瑾三個哥哥管束著,以至於格外憨直的性格,漸漸變得粗獷而邪惡起來。
林辰看著如今的林冽,也很無奈,他其實早就預料到了林冽的性格,所以這些年才對林冽管教的特別嚴厲,沒想到林冽終究還是變成了這樣。好在,他總算沒有真的墮落成大惡人,這些年給他灌輸的善良與正氣已經融刻進了他的骨髓裡。
「媳婦呢?在哪個屋?」
幾兄弟正說話呢,姚子清穿這身寬大的淺藍色袍子走了出來,已經快七個月的肚子像是一個倒扣著的鍋。
「子清!」
「媳婦!夫人!娘子!」
林辰正要走向姚子清,卻被林冽搶了先,口裡連喊了好幾個稱呼,就大跨步跑到姚子清跟前,伸展開上臂,要抱住姚子清,但是看著姚子清的肚子,又有些受驚嚇,退後了一步,「子清,你的肚子好大啊!很難受吧?很幸苦吧?」
姚子清黑線,都說女大十八變,他怎麼覺得林家兄弟是男大十八變呢?只是,林冽無論怎麼變,不會說話的毛病卻變不了。
「幾個月了?快生了吧?」林冽又問。
林睿陪著林辰一起走過來,嫌棄的擠開了林冽,他早就告訴過林冽,懷孩子要九個月零十天,林冽這是不會算賬嗎?說話還是這麼不經過大腦,真不知道他在軍中是怎麼混的那麼多軍功。
「子清,」林冽握住了姚子清的雙手,神色有些激動,「林冽說的對,確實幸苦你了!」
姚子清也有些激動,將林辰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道:「看到你還是完整的,真好!」
林睿沉下臉,「你這女人,會說話嗎?什麼叫還是完整的?」不完整不就是缺胳膊少腿嗎?這話說的太不吉利!真是個口無遮攔,無所顧忌,什麼都敢說的女人!
林辰笑了笑,輕輕的抱了抱姚子清,至於不吉利的話,軍中的漢子們可不怎麼忌諱。
……
當天晚上,林辰和越鵬合併一處,共五萬人,帶著姚子清等人就離開了明陽府。
本來,韓明輝想要林睿和林瑾留下來,但林辰他們都覺得正因為林睿和林瑾不會武功,才更要帶在他們身邊。
韓明輝帶著一萬兵馬,送他們出城之後就回去了。
越鵬的三萬兵馬,大多數是步軍,為了趕時間,也為了減少危險,林辰帶著他的兩萬騎兵先行一步。姚子清雖然大著肚子,也不得不放棄馬車,也騎了一匹馬。對於姚子清居然會騎馬,而且馬術很不錯,林辰和林冽再次驚訝了一把。
「林冽,你跟在子清身邊,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離開子清半步。」
「知道,大哥!」林冽雖然嗜血好戰,但對於護送姚子清這個任務,還是很喜歡的。
林睿和林瑾也騎著馬,裹在兩萬騎兵裡,跟在林冽身後。
兩萬人奔行一夜,由於速度太快,皇甫嵩派來堵截騷擾的兵馬不太跟得上他們的步調,很容易就讓他們到了懷洲府。
東螭國淮河北邊的軍帳裡,兩鬢花白的皇甫嵩站在營寨的寨牆上,看著堵在門口叫陣的大明軍,已經皺紋深邃的老臉陰沉而猙獰。本來,他體內的死氣,只是讓他老了十幾歲,不至於讓他看起來像如今這麼蒼老,彷彿已經五十好幾似得。但是一個月間衰老十幾歲,而且連男人的功能都衰退了,對他的打擊太大,使得他更顯蒼老。
從小,他的人緣就不怎麼好,就連他幫扶這的太子,也聽信戰王大哥的話,嫌他陰沉沉的,心思太深,太陰險奸猾,不值得信任。事實上他也確實不值得信任。他不喜歡皇后,也不喜歡被父皇當寶貝一樣偏寵的太子。他也不喜歡豪氣干雲,桀驁自負的戰王。不喜歡小小年紀就長的唇紅齒白,性格也八面玲瓏,討人喜歡的七弟。不喜歡囂張野蠻,霸道自私的五弟,不喜歡六弟……不喜歡生母淑妃,不喜歡一母同胞,比他小著十歲的十二弟……
他幾乎沒有喜歡的人,所以,他利用太子斗倒了戰王;又與景王聯手,費盡了心機與心力,搬到了浮華虛榮,驕奢淫逸,德行敗壞卻身受父皇偏寵溺愛的太子;前不久,他又陰景王一把,讓那個本就不知道進退,讓父皇不喜的七弟也玩了。
可是,他就算是在奪儲之爭中取得最後的勝利又如何?東螭國的江山已經是個千瘡百孔,岌岌可危的爛攤子了!
他在與幾個兄弟的鬥爭中,就算偶有失手,但總的來說都信心十足,可是在領兵方面,就算他不願意,也不得不承認,真的比不上當初的戰王。
如果不是姚珠幫他改進了兵器,東螭國早就完了!
當初射傷了大明王,他本來以為大明軍完了。本來以為,他也可以和當初的戰王一樣,力挽狂瀾,再一次救下東螭國了。沒想到大明王倒下後,大明軍只慌亂了幾天,便恢復了秩序。更沒有想到,戰王之子的兒子,他的侄兒林辰和林冽,居然會那麼厲害。若不是林辰有意低調,只怕其在軍事上的天賦不比戰王差。
皇甫嵩覺得,他真的力不從心,有些抗不住了!
他知道戰王的兒媳婦,林辰的女人,那個曾經被他嫌棄鄙視,被姚珠玩弄的女人,就要去給大明王治病。可是他卻無能為力,無法阻止。用軍隊,他比不上張將軍和林辰善於調度與作戰,他的兵也比不上大明軍勇猛精銳。派殺手,那女人和戰王當初那個病懨懨的兒子,都很厲害。下毒,離間,細作這些手段,好像都不怎麼管用了。
不要說林辰,就是大明王麾下那個叫樂於的樂將軍,一個草莽出身的土財主家的少爺,就很難對付。
從沒有什麼時候,他像現在這麼覺得無力!或者,他真的很平庸,這天底下比他聰明,比他厲害的人真的比比皆是?以前,他之所以屢屢得手,還是因為他對付的那些人本就不是什麼聰明人,或者根本就不把他當回事,太過驕傲。
他大哥戰王若是早年多經歷一些挫折與背叛,被她瞧不起的太子如果不是從小就被父皇寵溺,多吃點苦頭,一個不要那麼驕狂,一個不要那麼墮落,其實都不是蠢笨好對付的。
一陣秋天蕭瑟的大風吹來,皇甫嵩有些乾癟的身體一陣搖晃,他好像得風寒,要病了。
林辰在張將軍的接應下,帶著姚子清一路有驚無險,衝破幾道攔截,終於抵達了大明軍的大營。
張將軍也不讓姚子清休息,直接就帶著她去了大明王的軍帳。對此,林家幾兄弟都很不高興。挺著六個多月,快七個月的大肚子起了一夜的馬,也就是姚子清,換做旁的女人,不定出什麼事呢。居然不讓姚子清休息一下,只顧著他們大王。
大明王明黃色的大帳裡,幾個貼身的親兵正在給大明王擦洗身子。
「你們幾個快一點,伺候完了趕緊出去。」張將軍拉下簾子,囑咐幾個親兵。
等幾個親兵出去後,張將軍又拉開簾子,姚子清走到大明王床邊,儘管剛剛換洗過,但因為大明王已經大小便失禁了,且傷口化膿發臭了,聞著還是有種怪味。
這些天接二連三的勝仗,讓底下的將士們信心倍增,但張將軍卻很憂慮。大明王只剩下一口氣吊著了,也不知道被白晨吹捧的很神奇的這位林夫人能不能妙手回春,若是不能,後果不堪設想!
姚子清先看了看大明王的臉色,又試了試體溫,然後把脈,面色始終凝重而又不顯驚懼慌張。
「林夫人,怎麼樣?」張將軍擔憂的問。
「我能治好。只不過要花費些時間。」姚子清知道張將軍擔心的是什麼,很乾脆直接的道。
「那就好。」張將軍鬆了口氣,覺得心裡的巨石輕快了許多。
姚子清要來筆墨紙硯,先開了個方子,該用的藥她這一次都帶著,讓林煜去抓了來。
大明王是傷口感染,用他給的保命丸,止血丹之類的一些藥,才拖到了現在,不然早就死了。正常情況下,這個世界的中藥就算種類豐富,也救不下大明王。但是她可以用異能提純藥性,使得草藥的效果最多可增強五倍。
林煜去抓藥了,姚子清讓林辰和張將軍幫忙,褪去大明王的上衣,露出傷口。見大明王的整條胳膊,連同一邊的肩背都腫了,傷口已經腐爛發臭。
姚子清眼眸閃爍,按理說,大明王這個情形,直接截掉這條臂膀最好,但這樣一來會影響大明王以後稱帝。自古以來,還從沒有聽說過那個帝王是殘疾的。張將軍想必也不願意。她可不想大明王最後當不成皇帝。
「張將軍,可否迴避一下?」姚子清怕接下來的治療,張將軍會大驚小怪,索性把張將軍打發了出去。張將軍想著大王已經和死人差不多了,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很配合的就出去了。
姚子清顧不上休息吃喝,讓林辰、林煜、林睿打下手,給大明王排膿去腐,熬藥,包紮,忙了一個上午。不過,中藥畢竟比不得西藥快。大明王的情況並沒有好多少。
中午隨便吃了些東西,下午時她又給大明王施了一次針。
姚子清沒有告訴任何人,她這一次救治大明王,用了刺激透支生命潛力的辦法,固然能救活大明王,卻將會減少大明王十來年的壽元。
反正,大明王不算什麼好人,能讓他快點好起來,並且盡快的稱帝,就算少活幾年也無所謂。
一直到傍晚,親自給大明王煎藥,看著大明王吃下去以後,姚子清才得以休息。
軍中沒有房舍,這晚姚子清和林煜住在林辰的大帳裡,林睿和林瑾住在林冽的軍帳裡。
接下來的幾天,張將軍心情放鬆,謹慎而又不顯怯懦的與皇甫嵩對峙。不過,他的每一個決定都會徵詢林辰和樂將軍的意見。尤其是林辰的想法建議,總是讓他有種醍醐灌頂,恍然醒悟之感。
對於林辰,張將軍是越來越佩服與信任了,曾不止一次感慨,林辰之才不屬於戰王。當然,對於戰王他雖然欽佩同情,但也有些不認同。雖然有才,卻太過驕狂強勢,以至於惹人忌憚,被自己人給陰了,落了那麼個下場。
姚子清每天給大明王換藥排膿施針,還親自熬藥,一天一夜七次藥不停歇,終於在第六天時,救醒了大明王。
皇甫嵩的進攻一天比一天猛烈,一天比一天急切,但越是如此,越容易失誤。
似乎因為身體的衰老,他的智力與心性也嚴重退化了。
林辰和林冽好幾次請命出戰,可惜都沒能抓住或者殺死皇甫嵩。自從那次吃了大虧以後,皇甫嵩謹慎了許多,身邊的守護太嚴密。
第十天的時候,大明王能坐起來了。
為了安撫軍心,鼓舞士氣,強撐著召見了好些將領。
第十二天的時候,姚子清終於輕鬆了許多,只需每天煎藥就行,排膿,施針,換藥都可以暫停了。
看著姚子清挺著越來越大的肚子,每天醫治他,大明王還是很感激感動的,好幾次跟林辰許諾,將來一定不會虧待了他們。姚子清對此只是笑笑,不置可否。林辰則會有模有樣的謙虛一番,並沒有因此就得意忘形。
林冽倒是會擺幾句功勞,看著口無遮攔,沒心沒肺,但不該說的話絕不說。
這讓大明王有些愧疚,也更加喜歡信任林家兄弟。看得出,林家兄弟是一心輔佐他奪取天下,自己並沒有什麼野心。姚子清這女人……就有些不好說了,那樣子分明是不信他的話,好像他將來一定會食言似得。
不到一個月,大明王就能行動自如了,與他相反,皇甫嵩卻再次病倒了。
有人說,皇甫嵩是命不好,所以每到關鍵的時候就生命。但姚子清卻知道。皇甫嵩這是承受不住心裡壓力,從精神上垮掉了。
在皇甫嵩身上,還真就應了報應了。想當初,他慫恿太子陷害戰王,致使戰王身敗名裂,悲憤抑鬱而亡。如今,他卻被戰王的兒媳婦與兒子一環環逼迫,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這樣的死法,可比直接殺了他解氣多了。
果然,沒幾天就大明軍的探子就送來了皇甫嵩病危的消息。京都的老皇帝也早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前,就嫌棄皇甫嵩作戰不利,派人來接替他的職責了。
姚子清的肚子已經八個月了,大明王的身體痊癒之後,林辰便送她去了懷洲府。
林睿、林瑾、林煜也留在了懷洲府,林辰和林冽則繼續跟著大明王北伐。
一個月後,大明王的大軍便打倒了東螭國的京都,將京都包圍。
皇甫嵩還是死了,死在了心理煎熬之下,其痛苦程度不比當初悲憤抑鬱而亡,死不瞑目的戰王好多少。
老皇帝的命倒是很牢,已經老眼昏花了,卻硬是在京都堅守了一個月,在大明軍攻破京都的前一夜才駕崩而亡。
林睿和林瑾得到消息以後,都很想要去京都,親眼看著當初參與陷害戰王的那些人的下場,可是姚子清已經懷胎十月了,早過了預產期,卻遲遲不生產,讓他們擔憂不已,不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