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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九章 文 / 田邊野草

    村鄰們又說了幾句酸化,林辰也都一一耐心的回答,好像他們真的是關心交好他們似得,那些人便要麼覺得無趣,要麼不好再過份,便都歇了嘴。

    林睿倒是很生氣,不過他不是衝動易怒,管不著自己的人,見林辰在這裡,便忍著一直沒有開口,只是微笑,怕他一開口,不好聽的話就會出來了。

    當然,也有一些正真坦蕩豁達之人,真心的羨慕或者恭祝他們。

    姚子清不喜歡和人寒暄,不喜歡熱鬧,看林辰、林睿、林瑾和林家村的村民們客套,便帶著同樣喜歡清靜的林煜和被林辰安排保護他們倆人的高武,和金寶商量了一下,便喊過來幾個小工,指揮著他們挖土,修建花瓣用的池子。

    楚軒給東洲城定的開張日子在正月十二,為的是趕在正月十五之前開張。

    而正月十五在東螭國是個大節日,那一天不但有花燈會,而且是唯一一個未婚男女可以光明正大的約會的日子。就算是那些被養在後院裡很少出門,偶爾出門還要帶著帷帽面紗的千金小姐們也會相聚逛街。

    在那一天和之前的數天,胭脂水粉,首飾布料一類的東西肯定會有一個需求高峰。

    金寶他們必須趕工,製作出一些東西出來。和姚子清在十里鎮的『紅妝』一樣,楚軒也選擇了大小『紅妝』的經營模式。大紅妝非精品不賣,主打高端市場;而小紅妝則講求物美價廉,主打中低檔市場。

    要論賺錢,肯定是大紅妝賺的多,但小紅妝卻能給大紅妝造勢,拓展名氣。

    大批量的製作,光用木盆浸花瓣顯然不夠用,池子越早修出來越好。而且到時候,給小紅妝的貨物,姚子清只需在一池子滴一滴草木精華液就行;大紅妝則可以用陶盆或者木盆浸花瓣,按照需求滴一滴,甚至數滴草木精華液。

    初春的天氣,春雪剛剛消融殆盡。

    天氣陰沉沉的,冷風吹拂,透著股侵入骨髓的濕冷。

    村裡看熱鬧的人漸漸散去,林辰不由自主的就邁步,向著姚子清走去。

    姚子清還是那麼怕冷,穿著厚厚的棉襖,外面是粉紅色的罩衫,深綠色的羅裙,看著圓滾滾的,完全沒有了身材曲線,還戴著頂圓圓帽,遮住了大半個臉。這個圓圓帽是新作的,沒有夾棉花,只有一層白綾裡子,外邊是用草綠色綢子做的,用水紅色綢子滾著邊,紅配綠,特別艷俗的顏色,卻硬是讓她給戴出了新草嫩花一樣水靈的色彩。

    林辰發現,姚子清不論穿什麼樣的衣裳,做什麼樣的打扮,都是美的。

    林睿和林瑾只一個不注意,就被林辰丟在了原地,再看林辰那含笑的唇角,看向姚子清時那明媚而又癡迷溫柔的眼神,林睿有些接受無能了。

    「大哥魔症了!大哥這是怎麼了?怎麼一下子就……她不會給大哥施了什麼妖法?」這還是他們大哥嗎?

    大哥從小就沉穩內斂,恪守規矩,連父親都經常嫌棄責罵他像個小老頭。好在,他在學習練武方面還是很聰明勤奮,讓父親很滿意的。

    就在昨天時,大哥和姚子清相處時還規規矩矩的,生怕在他們跟前表現的曖昧了。怎麼昨晚忽然就……今天更是整個人都變得不太一樣了。容光煥發不說,人也似乎開朗灑脫,肆意大膽了許多。

    「二哥,你……?」林瑾眼神複雜的看著大哥,今天的大哥一身墨綠色的長袍,是姚子清和林煜做的,很合身,使得他本就高大挺拔的身材越發有種無以言表的英武氣質,劍眉星目,鼻樑挺直,臉型俊美,連雙唇和下巴都很好看……不得不承認,大哥比他們幾個都更有男人味。

    「我怎麼了?」林睿好奇的問。林瑾可不怎麼敬重他這個二哥,也不經常喊他『二哥』,很多時候都直呼他名字的。

    「你就裝傻!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也不要以為大哥看不出來,就算是林冽和小五,也都看出來了!你其實和我們一樣!沒準,林冽那個傻小子就是學我們兩個呢!你知道的,他一直很崇拜我們兩個,覺得我們兩個很聰明。我一個人有那種想法也就罷了,連你也一樣,他自然也會產生我們倆個一樣的心思,並且覺得這沒有錯。」林瑾忽然陰沉著臉,譏諷的冷聲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我……!」林睿被林瑾沒頭沒腦的話說的臉色驟然赤紅,有些激動,矢口就要否認,又想要撒謊,但從來都伶牙俐齒的他,卻沒來由的心虛起來,「我當初說過的話,是不會更改的!何況,大哥若是願意也就罷了,可大哥明顯不願意。我們怎麼能這麼自私?……我寧可一輩子打光棍,也不會那麼做的!」

    「其實,這種事真要想開了,也沒你想的那麼不好。想當初,袁侍郎不就是和他幾個哥哥共娶一妻嗎?後來發達了,當了大官,也沒有再另娶。又有多少人小瞧他了?聽說,他們家很窮,父母早亡,是幾個哥哥供他讀的書,若不是幾個哥哥共妻,一家人始終是一家人,哥哥成家以後,有了嫂子,怎麼可能齊心協力的把他一個窮小子供成探花郎?如果我們也不分家的話……你也知道,我們如今的情況看著烈火烹油,實則前途未卜,又有著這樣的身世,反正她已經知道我們的事情了……」林瑾原本溫潤的眸子變得漆黑,宛如兩個深不見底的旋窩,閃爍著執著的光彩,聲音前所未有的冷靜,徐徐道來。

    「你閉嘴!不要再說了!就算大哥同意,也要那個女人願意才行。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林冽既然長大了,知道想女人了,我這就想辦法給他找一個好了。若是你擔心我們的身世前途,就乾脆也給他買一個女人好了。」林睿厲聲打斷了林瑾的話。看遠處有幾個人似乎聽到了他們的爭吵,忽然轉身,大踏步的就向著家裡走去。

    「你這麼會說,為什麼不先給你自己買個女人?你是老二,大哥之後不就是該你了嗎?哪能你這個哥哥還沒有成家,就讓弟弟先成家的?」林瑾根本不怕林睿的疾言厲色,不疾不徐的跟著林睿的腳步,聲音平靜之極,但林睿卻感受到了他的瘋狂與執拗。

    這話很熟悉,正是當初林辰想要讓姚雪兒給林睿他們幾個中的一個,或者他們幾個一起做女人時,林睿說的話。

    林睿他們幾兄弟很早就知道,林瑾大多數時候都是個老好人,但是他這個老好人骨子裡卻有種不經常顯露的瘋狂與固執,一旦生了氣或者犯了牛脾氣,絕對是不管不顧不聽勸,九頭牛都拉不回,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也未必回頭。

    在漁陽村時,有一次林文和林寶被幾個大點的孩子欺負了,林瑾上一戶人家家裡評理,結果那家人根本不講道理,一味的護短,且態度囂張,那家有個二十好幾了還打著光棍的兒子,更是口無遮攔,耍狠嚇唬人。換做一般人,看形勢不對,難免會膽怯或者另想辦法,可林瑾卻脾氣上來了,反而像彈簧一樣,對方越蠻橫就越不服輸,結果被那光棍打了個半死,若不是大哥得著信干了去,救下了他,他那次只怕連命都丟了。

    再後來,大哥心疼憤怒之下,把那家人都給打了一頓,還不小心打斷了那光棍的腿。那家人不服氣,糾纏不休,還要告官。他忍著肉痛,花光了家裡好不容易攢下的全部積蓄,軟硬兼施,上門談判,才總算了結了那件事。

    事後,林瑾也對那次的事情始終不認為自己錯了,只是覺得連累了大哥,才難免後悔愧疚而已。

    雖然,那一次大哥一怒之下,做出的事情比林瑾還要嚴重。但他知道,大哥那只是心疼弟弟,是出於血性才那麼做的。如果不是林瑾被人打了,他是不會那麼不計後果的。

    這種瘋狂固執,寧折不屈,一條道跑到黑的人只是林瑾。

    但是,林睿怎麼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林瑾會把他的瘋狂與固執用到這種地方。

    林睿其實早就知道,林瑾對她有那種想法。但他雖然被許多人認為是幾兄弟裡最精明幹練的一個,但在這方面卻比有著書生式浪漫情懷與鬼心眼的林瑾,以及遵從本能,有些獸行的林冽還要晚熟與懵懂。

    一開始,他似懂非懂,不願意管那種事。

    後來,他隱隱的發覺,他的心態好像也有些不對勁了,所以更是盡量躲在十里鎮,東洲城,只想著掙錢,想著其他,盡量不往那方面想,甚至極力否定與不承認他的心思。直到後來,幾起幾落之後,偶爾也會深思,覺得他當初太過極端了,其實他們兄弟幾個學林岳家,不但沒什麼不好,反而有很多好處。

    如果真要那樣,他們就不用分家,不用再為以後有了自己的小家之後離心離德而擔憂。

    他也曾想過,他們家現在這樣子真的很好,能一直這麼過下去也不錯。

    但是,他看得出,大哥不願意,她也沒有那個想法。他是個自尊心極強,還格外保守害羞的人,自然不會像林瑾這樣大膽而自私的表露自己的想法,讓大哥為難,自己也沒臉。

    林瑾這個想法應該從第一次見到她就有了?壓抑到現在,幾起幾落,最終沒能壓制住,也沒能想得通,以他那瘋狂固執的性格,林睿還真有些擔心。

    不過,林瑾的瘋狂固執在那女人跟前,怕是不會管用?她記的好幾次她都對林瑾發作了,那眼神連他都覺得嚇人呢。雖然她現在脾氣好多了,但是那一面應該只是被她暫時藏起來了而已,不是消失了。但是林瑾那彈簧一樣的性格,以前能被那女人鎮住,一次兩次能被她嚇唬住,但若始終想不通的話……。

    林睿搖了搖頭,不敢再想了,總覺得這件事恐怕會引起很嚴重的後果,而他則心情複雜,竟然隱隱的希望林瑾會成功。但又怕事情真的朝不好的方向發展了,畢竟這事不光是他們兄弟幾個的事情,還關係到那女人。而那女人絕對不是任由他們擺佈做主的性子。他雖然經常挑釁她,但始終都把握著一個度,內心深處還是很忌憚那女人的。

    「我勸你還是不要胡來!大哥好說話,可那女人你如今應該也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人了?要是惹怒了她,看你怎麼辦?」林睿一瞬間想了很多,最終也冷靜了下來,臉上的紅色褪去了大半。

    「哼。二哥,你不是很厲害,很要強,很驕傲嗎?怎麼?如今居然不敢直面自己的心了嗎?你要是有這個想法,我們兩個就一起想辦法。不要想著自己躲在背後,讓我一個人去試探,若是失敗了,你也不損失什麼,若是成功了,你變坐享其利。」林瑾畢竟是林睿的雙胞胎弟弟,真要動起真格的,譏諷毒舌起來,犀利程度不遜於林睿。

    林睿剛剛有所恢復的臉再次赤紅起來,羞惱不已。

    沒錯,他是捨不得離開大哥,也捨不得離開那個女人,捨不得離開這個家,他是食言而肥,自打嘴巴,當初說的很硬氣,想的很硬氣,如今卻和林瑾一樣的想法。但是,他真的抗爭過,也真的想要把這個想法永遠埋藏在心裡,他……好。他確實很矛盾。這一次,他也確實卑鄙了,怯懦了,想要讓林瑾去試探……他被林瑾說中了。

    林睿沒有再說哈,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覺得很生氣,很難過,眼睛都有些濕潤,可他又不願顯得懦弱。他是個男孩子。大哥十歲的時候,就能像小大人一樣,扛起千斤重擔,他怎能像小孩子,像女人一樣嬌弱嬌氣呢?

    「不要再跟著我!」林睿最終沒忍住,還是紅了眼眶,滾落了幾顆晶瑩的淚珠。

    他想起了十年前,母親的無情離去。那時候,他真的好難過,好害怕,忍不住的就想要哭,覺得天地一片昏暗。那份痛,他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在那之前,母親對他太好了,比對所有人都好,連同樣是母親的親生兒子,和他是雙胞胎的林瑾,都沒有得到母親那麼多的愛。而他,也覺得母親是他世上最親的人。

    父親那時候只顧著憤怒悲痛,不甘心,只顧著自己的委屈與痛苦,根本不管他們幾個兒子。在父親的心裡,兒子只是他的私有物而已,甚至還比不上他的兄弟們和手下更重要,更親。

    是只有十歲,以前他從沒有付出多少真感情的大哥在他最惶恐無助之時,握住了他的手,安慰他,鼓勵他,告訴他,他是哥哥,如今母親走了,他不能只想著哭,要擔當起哥哥的責任,保護照顧好弟弟們。尤其是林煜,一個不好就會沒了。

    從那以後,大哥便是他最依戀,信任與崇拜的人,連父親都比不上大哥在他心裡的位置。

    姚子清剛來的那會兒,他還只是害怕,大哥會為了女人而和他們疏遠,不再是那個讓他依戀信任,和他們最親的大哥了。後來,他除了擔心大哥會變心外,又擔心起了那女人會把他推出去……

    他雖然一直不願意承認,一直想要做個像大哥那樣堅強的男子漢,但如今卻不得不承認,他其實很嬌弱,很娘們,他不可能像大哥那麼永遠堅強,不論遇見任何事情都不會害怕與畏懼。他就是戀家,他就是害怕被拋棄,被推出去,害怕接受全新的人。他就是戀舊。他就是心胸狹隘,小心眼,多疑,不像大男人那麼豪爽,那麼拿得起放得下,心胸寬廣,志在四方。

    「呀!林老三,你怎麼哭了?」

    「是啊,老三,你這是咋地了?」

    忽然,迎面傳來幾個女人的聲音。卻是喜兒、玉霞和喜兒的一個好朋友芳兒正好走了來,看見林睿紅著眼睛,臉頰上居然掛著幾顆珍珠一樣的淚珠子,都大吃一驚,還隱隱的有些心疼。像林睿和林瑾這麼俊秀的大男孩落淚,對於某些女人來說,真的堪比男人看見美女梨花帶雨。

    林睿被突如其來的幾個女人嚇了一跳,緊接著想到這幾個女人看見他落淚了,本就心情不好的他惱羞成怒,原本溫潤如水的風眸驟然間銳利如淬毒的劍鋒,怒視著幾個女人,聲音陰沉宛如地獄的惡魔,心裡積攢的各種負面情緒與陰暗一下子都散發了出來,惡狠狠的道:「你們幾個娘們,吃撐了嗎?管我哭不哭做什麼?你們算什麼東西啊?再在本少爺跟前發騷,本少爺弄死你們!」

    玉霞等人嚇了一條,被林睿身上宛如地獄惡魔纏繞的各種負面情緒與陰暗氣息震住,一個個都呆若木雞,直到林睿從他們身邊走過,才送了口氣。然後便看見林睿身後的林瑾,也臉色陰沉,身上的暗黑氣息似乎比林睿還要多,冷漠的掃了她們幾個一眼,便視她們為無物的跟著走了過去。

    一直到林睿和林瑾走出了幾十步,走進了院子裡,關上了院門,玉霞等人才面面相覷。

    「唉呀,媽呀!這兩個人今天怎麼了?好嚇人啊!比林老大還要嚇人!」喜兒擦了把額頭上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冷汗,臉色有些泛黃的道。

    「是啊!好嚇人!這就是林老三和林老二?長的還真俊!可是這也太脾氣大了?還有,他們兩個長的好像,我都分辨不清楚誰是誰。你們能認得清他們嗎?」芳兒也道。他皮膚很黑,幾乎和林冽有的一拼,倒是看不出臉色的變化。

    玉霞也心有餘悸,臉色蒼白,問:「他們這是怎麼了?」她對林家兄弟還是有所瞭解的,除了林冽有些傻,脾氣暴躁,有可能忽然發火外,其他人都不像是隨便給人臉色看的人,尤其是林老二和林老三,一個總是笑瞇瞇的,很會做人;一個也脾氣謙和,彬彬有禮,比村裡那兩個秀才還要像讀書人。

    至於他們兩個誰是誰,平時還是容易分辨的,他們雖然長的很像,但性格氣質並不相同,但今天就有些難以分辨了。

    「喜兒啊,看到今天的林老二和林老三,你還敢想著他們嗎?」玉霞畢竟是經歷過不少事的女人,人也比較傲氣大膽,最先恢復了過來。

    喜兒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吶吶的道:「沒想到他們倆脾氣這麼壞!我還想著,若是分不清他們兩個人,乾脆學大少爺家,嫁給他們兩個好了。兩個一模一樣的雙胞胎,都長的那麼好看……」

    芳兒皺眉,對這個二百五還花癡的好姐妹嫌棄不已,譏諷道:「我看,你到是和他們家老四最般配!」

    玉霞也哈哈大笑,「沒錯,你和他們家老四最般配,都是一樣的大塊頭,脾氣也一樣!我見了姚子清,就和她說說,看她捨不捨得把老四讓給你!」她才不相信他們一家子共處一室那麼多天,姚子清會和林睿等幾個弟弟清清白白。

    「你敢!我哪裡和那個傻子最般配了?」喜兒頓時急了,扯著嗓子就喊起來。

    芳兒再次皺眉,對於這個沒有一點女兒子的矜持與尊貴的好姐妹無奈不已,「閉嘴!喊什麼喊?不嫌丟人啊!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怎麼……」怎麼跟臭流氓似得?再說了,人家林老四怎麼就是傻子了?

    玉霞也嗤笑一聲,「怎麼,你還覺得人家老四配不上你不成?你哪裡和人家般配了?是啊?你哪裡配得上人家?老四也就個頭大點,人黑點!論長相還是很俊的,又有力氣,村裡可是有很多老女人,大姑娘喜歡他呢!」

    說話間,他們便到了隔壁舊院子前。

    舊院子裡,金寶幾個制香師傅正在用姚子清賣給紅姐的配方做香膏。為了保密,院門緊閉。隔壁的空地上倒是熙熙攘攘,正在施工蓋房子。姚子清、林辰和林煜也真好在不遠處,正開著幾個人挖坑。

    姚子清即便穿的圓滾滾的,完全看不出身材曲線,還戴著頂奇怪的帽子,也給人一種很特別的,獨有的美感。而劍眉星目,五官俊朗的林辰,正面帶溫柔明媚的笑容,看著她,和她說話,那寵溺的聲音,肉麻之極。而林煜,那個真可謂如花似玉,傾國傾城的美人,也面帶淺笑,靜靜的看著他們兩個人,看向林辰時透著親近與崇拜,看著姚子清時卻特透著寵溺,還有崇拜。

    玉霞的臉一下子就黑了,嫉妒與恨意表露無遺。

    芳兒感受到了玉霞的變化,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不喜之色,不動聲色的往旁邊躲了躲。看似二百五的喜兒,也看向玉霞,眼中流露著了然與興味之色。

    「玉霞。」姚子清也看見了玉霞幾人,含笑打招呼,「喜兒,你們剛才說什麼呢?哪個傻子配不上你?」

    喜兒臉色一變,驚恐不已,連忙擺手,嘿嘿傻笑,「我們胡說呢!鬧著玩呢!那傻子是玉霞他們村子裡的人,你不認識的。」

    林辰和林煜也看向了玉霞幾人,剛才還滿是柔情的眸子霎時變得冷漠與厭惡,他們兩個人自從練功以後,耳聰目明,剛才喜兒的話聲音那麼大,他們都聽見了。而玉霞的話,他們也都聽見了。

    雖然,玉霞表面上沒有說林冽的壞話,但是那話裡面的譏諷,他們哪能聽不出來?大姑娘喜歡林冽也就罷了,什麼叫老女人喜歡林冽?還有她那眼神,一看就是個潑辣的。

    一個仗著有幾分姿色,便輕狂浮浪,不守婦道,卻哄騙著男人對她信任無比的女人,比紅姐那樣的女人更令人不恥。能把自家不算笨的男人玩弄與鼓掌之中,哄騙背叛了還對她信任無比,視如珍寶的女人,怎麼可能會是好人?

    她們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林冽?

    林冽是實誠憨直,衝動易怒了一點,但他的好豈是她們這樣的貨色能明白的?

    「林老大,子清姐。」

    芳兒對於有玉霞和喜兒兩個同伴,尷尬羞愧不已,勉強擠出一抹笑,道:「喜兒是個什麼貨,你們還不清楚嗎?就是有嘴無心而已。」

    姚子清詫異的看了芳兒一眼,沒想到這林家村的女人也有正常的。不過,這才正常嘛。如果林家村人都是像玉霞,喜兒,穗花那樣的女人,也太黑暗了。估計還是芳兒這樣的人更多,只是她不常和人打交道,沒有結識而已。

    「有嘴無心?有這樣的是嗎?無意間從嘴裡出來的話,才是最真的真心話呢!」姚子清笑容不變的道。

    林煜忽然道:「你這麼醜,還有誰能配不上你?」

    玉霞三人齊齊臉色一變,這個林小五,平時不聲不響,孤僻古怪,沒想到一開口居然這麼毒。再看他的臉色,竟然無比清冷平靜,眼角微微上挑,神色帶著淡淡的高傲與鄙夷。雖然沒有任何氣憤惡毒之色,但卻比叫囂著大罵更讓人無法接受。

    臉皮厚如喜兒,也不由得臉色赤紅,羞惱不已,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

    「林小……」喜兒瞪圓了眼睛,就要罵人,但是在接觸到林煜那宛如冰雪,沁骨森寒,瞳孔宛如利刃組成的旋窩,暴戾凶殘的眼神時,忽然就覺得遍體發寒,不敢再有任何脾氣。

    再看林辰,那冷漠的眼神裡居然也透著明晃晃的高傲與鄙夷,顯然是縱著林煜了。

    「喜兒,你走!既然你覺得我們家林冽配不上你,那麼作為林冽的家人,自然也就配不上你了。正好,我們也忽然覺得,你不配和我們來往。這片地方,都是我們家的,我們花錢買下的,這裡不歡迎你!趕快離開!」姚子清終於收起了臉上的笑,一臉淡漠的道。

    「姚子清!」

    喜兒還只覺得尷尬羞臊,無地自容呢。玉霞便先忍不住了。她也是個極其傲氣的女人,從小就是幾個兄弟姐妹裡邊最受父母寵愛的。長大以後又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美人,男人一片癡情,好不容易才把她求娶到家。成親之後,依然魅力不減,連大少爺那樣的人物都喜歡她。

    但是,她今天居然先後在林煜、林辰和姚子清三個人臉上看到了高傲與不屑,彷彿她根本就是比她們低一等的人,平時與她交往也只是平易近人,屈尊降貴而已。

    「你們驕傲張狂個什麼勁?真以為自己是姚家大小姐,就高人一等了?不管你們以前是多麼高貴顯赫的身份,現在也只和我們一樣,是鄉巴佬而已!」她承認,林家的人不論男女老幼,在相貌氣質上都遠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他們的來歷定然不凡,可她不會因此就覺得低人一等的!

    何況,他們家老四還打傷了大少爺,讓大少爺成了林家村的笑柄。

    姚子清皺眉,她不想和玉霞這種既驕傲要強,又下賤輕浮的潑婦吵架,她現在只需要這女人趕快消失在她眼前。她不想看見這女人。

    「你們家林冽,叫的好親密啊!喜兒說你們家林冽配不上她,你不高興。可喜兒真要看上你們家林冽,你也不捨得?做都做了,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大少爺的四個爹爹都只有一個娘呢。也沒有人敢看不起他們。什麼『大嫂』弟弟的,矯情個什麼勁。你們家林冽為什麼對大少爺動手?還不是和你……」

    忽然,滔滔不絕,怒不可遏,尖牙利嘴的玉霞的聲音嘎然而止。

    玉霞大駭,驚恐的看著姚子清,只見剛才還一臉冷若冰霜的姚子清,又露出了和煦的淺笑,望之令人親切。可在玉霞看來,卻總覺得她那笑容裡明顯透著譏諷與嘲笑。令她毛骨悚然。

    怎麼回事?!她怎麼就忽然發不出什麼了?!難道是中邪了?

    下意識的,玉霞便認定,是姚子清做了什麼!

    玉霞想要質問,又想要哀求告饒,卻越是著急就越是發不出聲音,連胸口都脹痛難耐,腦袋也昏昏沉沉。還不待她進一步思考應對之策。忽然眼前一黑,身體一輕,就被人給提了起來,腦袋也更加暈暈乎乎。

    「啊!」

    「啊——!」

    芳兒和喜兒驚恐的叫了一聲。先是發現了玉霞的不對勁,然後就見林辰忽然走出來,抓住玉霞的一條胳膊,像提著貨物一樣半提半拖著玉霞就走,一張帥氣的無可挑剔的臉冰冷漠然,高大挺拔的身材,龍行虎步,宛如閻羅王。

    但是,再看像笑盈盈,一臉滿意與淡定的姚子清,以及風眸如冰雪,又如漩渦,高傲而清冷,卻對玉霞的處境完全沒有正常反應的的林煜,忽然連喊叫的膽子都沒有了。

    這三個人是惡魔!絕對是惡魔!不是人!配合他們三個人一個賽一個的美貌,巨大的反差讓她們越發毛骨悚然。

    「那子清姐,我們也走了!」芳兒一把拉住喜兒的胳膊,強裝鎮定的打了聲招呼,轉身就走。

    喜兒雖然看似二百五,有些傻氣,實則很狡猾機靈有機智,也無比配合,步子邁的比芳兒還大,逃也似得拖著矮她一個頭的芳兒就跑。

    她們很想知道,玉霞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不敢問。

    遠遠的,她們看見林辰一隻將玉霞提出了他們家這片地盤,然後便像扔垃圾一樣丟掉了。

    「大嫂,咋回事?那個潑婦罵你們了?」正帶著林文、林寶和高朗幫工匠們搬磚頭的林冽跑了過來。

    「是啊,大嫂。那幾個潑婦罵人了?」林文和林寶也一臉憤怒,一副義憤填膺,蠢蠢欲動,要幫大嫂報仇的樣子。

    姚子清恨鐵不成鋼的看了林冽一眼,也難怪喜兒會嫌他是傻子。楚軒派人來蓋房子是楚軒的事,他卻閒不住的去給幫忙。

    高朗這回學乖了,姚子清他們說話,他在一邊靜立,沒有插言。

    「我……大嫂,有人罵你,你告訴我,我打死她!就算是女人,敢欺負你,我也照打不誤,不會留情的!」林冽氣憤的道。若不是有些害怕林辰,都要追上去動手了。

    林文也連忙點頭,「就是,大嫂。誰要敢欺負你,我和林寶給你報仇!」

    林寶也攥起了拳頭。

    姚子清看著林文和林寶頂著髒兮兮的小臉,一副會保護她的樣子,心裡感動之餘,深深覺得,還是不要讓他們跟著林冽的好。不然讓林冽給呆傻了就不好了。她如今都不忍心讓他們幹活。林冽笨蛋居然帶著他們給別人幹活。

    「小瞧你嫂子,你大嫂我是大人有大量,懶得和她計較。不然,誰能欺負得了你大嫂我啊?」

    姚子清拉過林文和林寶,笑著哄道:「快去洗洗臉。看髒的。」正好乘機歇下來。

    「那,大嫂,我去帶他們洗臉了。」林冽看姚子清自己都不生氣,嘿嘿笑道。但腳下卻不動。有些僵硬古怪的站在姚子清身邊,不挪地方。

    「好啊。趕快帶著林文和林寶回去!」姚子清皺眉道。不知道怎麼的,真想踢他一腳。

    「哦。那我走了。」林冽這才不情不願的帶著林文和林寶走了。

    ……

    東耳房裡,林瑾和林睿相對而坐。

    「你怎麼回事?不是已經想通了嗎?」林睿已經冷靜了下來,但是臉上卻沒有那虛假的笑容。

    「我是想過要改變心意,好幾次也覺得我就要徹底放下心結了。可是……你知道的,我就是頭強牛,認準了一件事情,很難真的改變心意。哪怕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有這個毛病,也改變不了。如今,我才是真的想通了。我就是喜歡她,又怎樣?林岳家,袁侍郎家不照樣過的很好,為什麼我們就不能?這樣反而對我們家是好事。我,不想改變了!大哥要怪,就怪他當初和我說了那樣的話!他要不說那樣的話,我也未必會有那樣的心思。」林瑾一臉冷靜與固執的道。

    「你還真是自私!」林睿嗤笑道。

    「我自私,我承認!我承認我不如你和大哥,甚至不如林冽和小五,你們都是能為了兄弟,完全能把自己不當人的人。可我不行。我雖然也能為了你們,放棄許多東西,甚至放棄我自己的生命。但是,在這件事情上,我不想不把自己當人。再說了,大哥如今不也是為了那個女人,對我們幾個不如以前那麼全無私心了嗎?二哥,在這種事上,你就是個傻子。你這種人是不會懂我們的。」

    林睿想起了林瑾為了林文和林寶拚命,學會了許多女人才做的事情,在照顧養活林文和林寶上,絕對比他有耐心;想起了林瑾為了林文和林瑾拚命;想起了他對林冽的心疼和對大哥的維護;想起了他為了林煜放棄了讀書,跟著大哥和他拚死拚活,不要命的掙錢;不由得為他剛才的話有些愧疚,放軟了聲音,道:「這事已經不是我們兄弟幾個能做主的了。當初,我們尚且可以強迫她,但是現在,你好意思逼迫她嗎?」

    林瑾有些哭笑不得的搖頭:「為什麼要逼迫她?二哥,你怎麼想的你?除了逼迫就沒有辦法了嗎?」

    「那還有什麼辦法?她是什麼人,你不清楚嗎?她會同意?」

    林瑾的臉色再次陰鬱暗沉起來,咬牙切齒恨恨的道:「她不會同意的!她就是個沒有心的女人!是個……厚顏無恥,沒心沒肺,冷漠無情……是個妖精!是個虛偽做作的女人!就是對大哥,也是現在才算真正有心了。對我們幾個,對小五和阿文,也只是……儘管她做的很好,可……」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

    「就像我對待一些無關緊要之人時的笑臉,只是覺得應該那麼做,然後就做了。」林睿接過話茬道。

    「這個,也不能這麼說。她對我們還是有點心的。只是她的心比一般人冷硬而已。」林瑾又維護起了姚子清。

    「別忘了,她還是個狠毒的女人。別忘了,當初她有多麼凶!實在不行,還是算了。女人嘛,不就是那回事?能用就行。」林睿道。

    「是嗎?那你咋不隨便收拾個女人用呢?」

    「我這不是還早嗎?又一直沒有機會。等解決了這次危機,我們有了真正的安身之地再說。我也不著急。」

    這次換做林瑾嗤笑嘲諷了。

    林睿臉色再次一陣僵硬,不過多次鍛煉下來,這一次倒沒有面紅耳赤,只是臉頰微微泛紅而已。

    「真是的,天底下為什麼要有女人這種東西?只有我們男人不好嗎?」林睿見林瑾臉上還掛在譏笑,忍不住道。

    林瑾臉色一陣暗淡,其實母親的事情,對他的打擊也不小。母親對他雖然遠不如對林睿好,也不如對林煜疼惜,母親是個非常勢力的女人?對林睿好,只因林睿是嫡出的長子。對林煜好,倒真是出於一個母親對親生骨肉的疼愛與憐惜。但母親對他總的來說還是很好的,何況骨肉連心,他之所以嫉妒林睿,怨恨母親,只是希望母親對他多一些愛與關注。

    還有後來的劉姨娘,就算父親對她不好,可她怎麼捨得下阿文和林寶的,竟然就那麼跑了。

    「世上還是有好女人的。比如說大哥的生母寶姨娘。」林瑾道。不論如何,他都沒想過要這個世上沒有女人。沒有女人的人世,想想都覺得荒涼不完整。

    他對男女之情早在十五歲時就開始有了幻想與期待,現在雖然發現當初的想法太簡單美好了,與現實完全不同,但依然沒有想過絕情絕義。

    兩個人正說著話,忽然聽見林冽,高朗和林文、林寶的聲音。

    「那傻子終於回來了?」林睿毒舌不改,無比氣惱的道。他們總覺得把那傻子累著了,小小年紀就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出了很多力,心疼不已。可那傻子卻當自己是鐵人,力氣多的沒地方使,居然去幫楚軒的人搬起了轉頭,還干的無比賣力。

    林瑾對林冽也是既心疼又氣惱嫌棄,「他力氣大不算,還帶著阿文和寶寶。」小雙胞胎是他像媽媽或者姐姐一樣養大的,雖然和他不是一個娘生的,但論感情,不遜於一母同胞。

    「不過,我看他是被大哥和大嫂給刺激到了,昨晚上……」林瑾又道。臉上也有些發燙,不自在起來,「大哥也真是的,不知道昨晚發什麼瘋。還有那女人,一臉女人的廉恥都沒有。不願意和我們有關係,倒是忍著點,悠著點啊?真把我們當無慾無求的太監了。我們都這樣了,我看已經糾纏不清了。外人也不會相信我們沒有關係了,還裝什麼裝?」林瑾氣惱之下,言辭無比激烈大膽。

    林睿臉色一陣僵硬,他還是比較純情害羞,總覺得林瑾實在是太膽大了,什麼話都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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