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眉間有一點嫣紅的小女孩撒歡似的奔了過來,可愛的粉色公主裙揚起美麗的弧度,她就像一隻歡快的小蝴蝶,一下子就飛到了聞人夜寒跟前。
聞人皺了皺眉,低頭看著她嚴肅地訓斥道:「呂心怡,你已經快五歲了,不能整天這樣跑來跑去,沒有一點淑女該有的樣子。」
小女孩瞪著眼不高興,撅嘴道:「哪有,囡囡是世界上第二淑女的人,姑媽第一!」她用胖乎乎的兩隻爪子抱住聞人大表哥的褲管,扭頭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君卿。
下一秒,她那張嫣紅可愛的小嘴就成了「o」形,結結巴巴了半響才歡呼起來,一下子就張開雙手想撲進君卿的懷裡,君卿為了防止她撞上自己的腳,只得彎腰將那個一個勁往她身上爬的小娃娃給抱了起來。
她從沒抱過孩子,就只能按照記憶中抱娃娃的樣子抱著她,好在,懷裡的小傢伙自動自發地調整了她自己的身體讓君卿抱得更輕鬆了一點。
她覺得自己的手臂有些僵硬,表情一定已經很不自然了。
聞人見狀,本就吃味的他一把將那鬧騰的小丫頭給拎了出來扔在地上,虎著臉道:「我剛剛說了什麼?一秒鐘就忘記了?這是你表嫂,不准無禮!」他心裡卻在哀嚎打滾,魂淡,他都沒有這麼緊密地正面抱過君卿!你一小丫頭片子竟然敢跟我搶!今年紅包減半!
小丫頭似乎真的有些害怕聞人,她扭了扭胖胖的手指頭,努力做出乖巧的樣子,然後蹭到君卿跟前,期期艾艾地仰頭道:「泡芙姐姐,你好呀,我們又見面了,囡囡……囡囡很喜歡上次你送給囡囡的泡芙……」
那饞嘴的小模樣逗笑了君卿,她這才記起了小丫頭是誰,然後就想到了她原來是見過呂茫一回的,只是雙方都忘記了。上次在街上碰到的一對母女是她們,只不過她們其實並不是母女關係。君卿想了想,就確定了呂茫應該是這個叫呂心怡的小丫頭的姑媽。
「下次我再送你,好嗎?」君卿並不特別喜歡小孩,但她覺得自己挺喜歡這個小丫頭的。
「好呀好呀!泡芙姐姐不能忘記嗷!」小丫頭連連點頭,將全家上下耳提面命的「淑女」和「矜持」兩個詞忘到了地球的對面去。
「咳!」聞人忍不住插(和諧)進來,詢問了是怎麼回事。知道原來是君卿和她們有一面之緣後,說道:「呂心怡,以後你要叫她表嫂,唔,不對,是大表嫂!」
小丫頭眨巴著大眼睛,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在聞人略顯欣慰的眼神中一本正經地喊了君卿一聲:「泡芙嫂嫂。」
「……」聞人嘴角一抽,很想揍這丫一頓,就算是泡芙大嫂也好啊!要區別開來好不好,不然誰知道你喊的是我聞人夜寒的老婆還是高陽的老婆?!不過這句話他是暫時不會說出口的,而且這什麼泡芙大嫂,也怪難聽的,和卿卿一點也不相配。
君卿看這小丫頭古靈精怪的,也就沒了糾正她叫法的心思,泡芙就泡芙吧,反正也不難聽,就是有點變扭。
「囡囡,你剛才去哪裡了?」敲門聲響起後,一身端莊的呂茫就站在了門口,她朝著小丫頭招招手。
小丫頭看來是很喜歡這位姑媽的,她撒丫子就飛撲了過去,一點也沒有在聞人面前的點到為止,直接撲上了呂茫的腰際,呂茫也很自然地將人給抱了起來。
「姑父說姑媽要在大表哥這裡吃午飯,二表哥又不在京城,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就讓囡囡陪他吃午飯。」小丫頭很小大人模樣地邊點頭邊說,說完還一副求誇獎的表情。
呂茫先是露出一個無語的表情,一瞬間又換成了慈愛的神色,對小丫頭一通誇獎。
「可是姑媽,孤苦伶仃是什麼意思呀?」小丫頭天真地問。
眾:「……」
聞人聽著小丫頭一口一個二表哥,心裡不止一次慶幸這丫頭不會像叫呂祿一樣直接喊高陽名字。不然他還想再掩飾一段時間的事情就遮不住了!
其實他也不是怕君卿知道高陽的身份後會悔婚什麼的,這明顯是不可能的,畢竟君卿本來的打算是暫時離國,她會嫁給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威脅。他只是不知道君卿在知道高陽和他對她的隱瞞後,會是怎樣的心情,他又該怎麼做才能把自己給摘出去。
「囡囡,到午睡時間了,姑媽帶你回去睡覺好不好?」在小丫頭興奮地介紹了她的泡芙嫂嫂後,呂茫若有所思地看了君卿一眼,然後低頭問懷中的孩子。
「好。」小丫頭奶聲奶氣地一口答應。
呂茫抱著她側過身,淡淡地對君卿道:「君小姐,不知道你等下有沒有時間陪我這個未來姨媽逛逛街?今天是週末,是逛街的好時候,正好也讓我給你買幾套衣服作為見面禮。」
「當然有時間,夫人客氣了。」君卿那一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可不小,雖然自從上次在雙河鎮受傷後她就習慣了午休,但她畢竟是特種兵出身,沒有嬌弱到一定要保持午休習慣否則就會不舒服的程度。
她笑著同意了,聞人卻不幹了,他立刻拒絕道:「不行!姨媽,卿卿她之前受過傷,身子沒好全,需要午休。」
「受過傷?」呂茫盡職地扮演著惡婆婆的角色,她睨了君卿一眼,哼道:「不想去就算了,不用找什麼借口。」
「沒有的事,夫人別聽聞人亂說。」君卿悄悄了擰了聞人一把,讓他別在給她拉仇恨值了,這位高夫人顯然本來就對她印象不好。
聞人被擰得臉一下子就扭曲了,他瞪了君卿一眼,覺得她不識好人心,不過在看到她淡然淺笑的臉孔時,又心虛了一下,他是查過君卿在齊家的狀況的,在齊天毓獨一份的寵愛下,她幾乎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下人到少爺小姐沒一個敢正面和她衝突,那些後院姨娘們更是卯足了勁地討好她。哪裡像在這裡,她還要這樣忍受姨媽的故意挑刺。
他的心真的刺痛了一下,然後握緊了君卿的小手。
呂茫叫來下人把已經昏昏欲睡卻還斷斷續續叫著泡芙姐姐的呂心怡送去了高家午休。在君卿上樓簡單梳洗的時候,聞人立刻對呂茫說:「姨媽,您別再為難卿卿了,要是把我老婆氣跑了,我跪搓衣板都求不回她啊!」
呂茫一噎,瞅著外甥那張俊朗到人神共憤的臉,臉上卻露出這種可憐的表情,不禁抖了抖雙肩,不忍直視地扭開了臉,她咳嗽一聲:「好了,我不欺負你那寶貝媳婦了,成了吧?不過逛街的事已經說出口了,我可就不能改了。」
聞人連連點頭,他對姨媽真是沒什麼轍,要是別人敢用眼角看君卿,他一定第一個刮了對方,可換做了姨媽,他真是充分體會到了被夾在媳婦和母親之間的那種坑爹感。他突然想,高陽,其實你該感謝我搶走了卿卿,不然今天慘的就是你了,我的腰啊,被卿卿捏了多少把都不知道了。
君卿洗了臉下樓,也想跟著去的聞人卻被聞人皓給叫走了,於是呂茫和君卿兩人帶著兩個女侍就直奔人頭攢動的步行街。
君卿在京城很少出門買衣服,僅有的幾次也是跟著秦佑臣的,所以一進步行街她就有些混亂,特別是這時候人還多得要命。
別看呂茫貴婦派頭十足,其實本質裡還是個購物狂,掃貨的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強,而看跟著的兩個女侍的表情,恐怕是習以為常了。她有些無奈地看著一直把衣服往她身前比的呂茫,突然覺得上午時這位夫人對她的冷淡和刻薄是不是都是錯覺?
不過,無論如何,此時的她看起來,卻是很讓君卿喜歡的,因為她這種喜悅興奮的表情和她的養母很像。
「你在笑什麼?」她突然聽到呂茫這樣問她。
君卿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笑了出來,便解釋道:「我想起了我的母親,我是指我的養母,她也很喜歡逛街,只可惜我每次去荷蘭都是來去匆匆,沒有很多時間陪著她。」
「哦……」呂茫的表情柔軟了幾分,她點點頭,把手裡的衣服交給店員要她裝起來送去聞人家。
「如果有心,總是有時間去陪你母親的。」呂茫突然說。
君卿一愣,然後點了點頭道:「夫人說得對。」她沒有接下去說,只是頷首一笑。很多人都說,時間擠一擠就會有,但她就算把睡覺的時間給擠出來,也不夠從京城到荷蘭的一個來回。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很無奈的,並不是有心就能做到。她只能盡自己最大的可能抽出時間去荷蘭,來去匆匆也好,不能久留也好,她和養母兩人見一面,喝一杯咖啡也是溫馨的。
但是這些,都不足以與外人道,所以君卿沒有說什麼。
其實是君卿誤會了呂茫的意思,呂茫其實是想說如果君卿肯放棄她的軍政野心,只在軍部做個輕鬆的閒職,那麼一定會像她一樣有許多閒暇的時間來陪著想陪的人。
兩人還只是第二次見面,不夠默契也是應該的,時間總能讓她們互相瞭解。
傍晚臨近時,呂茫才意猶未盡地帶著她們離開了一幢大廈,其實她的衣服多是直接從巴黎意大利的時裝秀上訂製後拿回來的最新品,但這也不能減少她親自在人來人往的地方購物的激情,大概都是女人的天性在作祟。
「抓小偷啊!」後面突然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然後就是散落在四處的驚恐的「殺人啦!」
瞬間,本就擁擠的人潮就混亂了起來,尖叫聲怒吼聲哭泣聲混作一團。整個步行街都亂了,在附近巡邏的兩名警察忙舉著手中的警棍艱難地一邊大喊一邊在人群裡擠過來。
君卿柳眉一皺,「失禮了。」說完就抓住了呂茫的胳膊將她半拉著帶到了大廈裡頭。
可大廈裡頭也是四處都有人喊著殺人啦。
皇城腳下,竟然出現這樣的事情!君卿臉色極為難看,眼神冰冷得讓跟在她身邊的女侍嚇得靜若寒蟬,紛紛恍然,這就是聞名海軍的君卿上尉,第一軍隊的隊長。
君卿一腳踢翻高箱大櫃將它挪到了更衣室前的一個三角形空地上,阻擋了其他胡亂跑動的人,以免歹徒在混亂中乘機傷害呂茫,呂茫畢竟是高恆的妻子,還是政治世家呂家的千金,歹徒的目標是她也說不定。
「你去哪?」呂茫見她給她們拉上了更衣室的簾子,嚇了一跳,拉住了君卿的手腕問。
「夫人,不要掀開更衣室的簾子,我去查探情況,如果安全,我再來接您。這是手槍,您會用嗎?」君卿將腰間的手槍交給了她。
「會。可是你把槍給了我,你怎麼辦?你也別走了吧,就等在這裡,聞人他們很快就會來的,我已經給他們打了電話。」呂茫也不是嬌弱的小花,事情發生後她鎮定下來就給高恆撥了電話。
君卿剛才也注意到她打了電話,點點頭說:「我還有槍,你們待在這裡不要動。我去看看就回來。」
「別!現在外面什麼情況都不知道呢,很可能是恐怖襲擊,是我把你帶出來的,就要讓你平平安安地回去!」呂茫堅決不同意,她的臉都焦急地白了。
君卿一愣,隨即安撫著笑道:「別擔心,夫人,我並不是嬌花,我接受過戰爭的洗禮,我會全身而退的。而且,作為一個軍人,我不能眼看著我的人民呼救而無動於衷,這是我們入伍時的誓言。」是的,誓言,即使她以後做的事情可能也會讓國家和人民陷入危險當中,但她一定會盡全力保護他們。
呂茫微張著嘴看著君卿頭也不回地閃身而出,半響,她才幽幽地說:「以後我的兒媳,就該比照這樣的女孩,你們說呢?」
回答她的,是夾雜著外面槍聲和轟鳴聲的兩個女侍的肯定。
她在不安中焦急地等待著,可等來的卻是滿頭大汗掀開簾子的聞人夜寒。
「姨媽,卿卿呢?」聞人掃了一眼,然後緊張地問。
呂茫喉嚨一緊,就覺得好像大事不好了,她忙抓住緊跟在後的高恆的手臂,幾乎要哭出來:「你們沒有看到君卿嗎?她說她去看看外面什麼情形,到現在還沒回來啊!」
「沒回來?」聞人的聲音幾乎震天響,他猛地扭頭抓過了一個穿著警服的男人,喝道:「你不是說看到君上尉回到大廈的嗎?!」
「是、是啊,我親眼看到的。」那小警察哪裡見過這麼多黃帶子,更別說還是整個軍隊所仰望的存在——高恆、聞人皓,他哆哆嗦嗦地連連點頭,生怕晚了一步就被這位太子爺也憤怒地卡嚓了。
「那人呢?!該死的你告訴我她人呢?!」聞人又大吼。
「聞人夜寒,出了什麼事?」快步走來的是齊放,他皺著眉也跟著掃了一圈在場的人,皺眉道:「卿卿呢?」他是聽說君卿就在發生連續殺人和爆炸事件的步行街,這才帶隊過來的。
聞人沒空去理睬他,帶著自己的人馬就分兩批人衝向了安全樓道和電梯,務必將整個大廈都尋找一圈。他一邊給君卿打電話,一邊小心地聽著有沒有傳來聲音的地方。
等大家一起上了五樓的時候,就見一個穿著柔軟白裙,紮著高高的馬尾辮的美麗女人站在了樓梯口。她看著擠在樓梯中的一群人,先是愣了愣,然後問道:「活捉到連續殺人的兇手了嗎?爆炸事故應該和連環殺人沒有關係。前者目標顯然不是我,後者才是。」
聞人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就鬆了口氣,他三步並作一步衝了上去將人摟到了懷裡頭,這時心臟才安穩落地。他平靜了幾秒然後氣急敗壞地罵道:「君卿!你以為你是誰?你這個自以為是的笨蛋!我們這群大老爺們兒都不夠你瞧的是不是!我們都是廢物嗎?你信任我一次乖乖等著我來找你不行嗎?!你一定要讓我接受這樣的恐慌嗎?君卿!你到底要讓我如何擔心才行?我的心跳得都快痛死了你知不知道!」
君卿愣在當場,這麼多年真沒多少人敢這麼和她說話的,特別是罵得這麼理直氣壯,還惹來曖昧眼神無數。她想生氣,又好像生氣不起來,想羞惱又在這麼多人面前生生地忍住了,最終只能這樣乾瞪著眼看著他。
然後,一個慵懶的聲音解放了她。
「如果沒事了,就不要抱在一起了,看著很礙眼。」
君卿推開聞人看過去,然後微微詫異地挑了挑眉。那是齊放,只是卻改變了一些。
那頭亮眼的金棕色碎發被他染回了黑色,刻板地落在他的耳邊,一雙桃花眼中的輕佻卻顯得更加無心,他穿著並不常穿的筆挺軍裝靠在牆壁上,雙手插在褲袋裡,懶懶地偏過頭說:「我們可以坐下來談談……卿卿剛才遇到的事情。還有——」
他直起身走了過去,略顯冷漠地將君卿的右手拿了起來,仔細翻看了一下後擦掉了指尖的血跡,笑道:「這回沒有受傷,很好。」
聞人哪裡容得齊放這樣關切君卿,將君卿摟緊後才一起去了附近的空地,一起討論剛才的事情。
這起事件雖然死了一些人,但不足以得到高恆、聞人皓兩位上將的關注,他們帶著呂茫離開,留下小輩處理這件事。
其實如果沒有君卿參合其中,齊放等人也不會關心這些事,警局的人戰戰兢兢地將對那些煩人的審問結果交給了聞人。
然後,有兩個警察從樓上跑了下來:「報告聞人上校、齊上校,頂樓被安置了三枚炸彈,但都被人切斷了引爆線,還有五個不同國籍的人死在了頂樓,請問……」他們都看向了君卿。
君卿微微聳肩,頷首道:「那是我做的。但這和連續殺人事件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關聯。那五個人的目標應該是我,或者說,是我曾經經手過的反雷達無人機的全份技術資料,他們的身份,國家檔案裡應該會有,都是比較出名的黑道組織的人員。不過他們這次的行動到底是出於組織的安排,還是個人意願,我就不得而知了。他們安裝了炸彈,我只能速戰速決,下手沒了輕重,所以……」說著,她閉了嘴,知道大家都會明白她的意思。
臨走前,齊放突然問君卿:「我的新髮型怎麼樣?」他神色坦然,讓人看不出任何不對勁,好像對面這個女人並不曾是他的未婚妻。
君卿愣了愣,看了臉色鐵青的聞人一眼,中肯地點了點頭:「還不錯。」
齊放勾唇一笑,那無限的風情便流瀉而出,他轉身,向後瀟灑地擺了擺手,離開了樓梯。
聞人為此吃了一路的醋,回到了家裡還是不肯開口說一個字,似乎是要君卿低頭去哄他,不過這似乎不太可能。
呂茫等在客廳裡,見君卿進門就立刻站了起來,不過好像又覺得這樣太顯眼了,就按捺著波動的心情慢慢走到了她面前,將手槍遞給她:「你的手槍,剛剛謝謝你,君卿。」
「不,我沒做什麼——」
呂茫打斷了她的話,拉著她走上了樓,喋喋不休道:「我可以叫你卿卿嗎?卿卿,我們去看看今年設計師們送過來的畫冊吧,挑幾套衣服讓他們做好,等你和小寒婚後參加宴會時可以換著穿,還有婚紗,最重要的就是婚紗了,聽小寒說你還沒有定下來,那就讓姨媽來給你參謀參謀。」
聞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將他媳婦兒給拐走的姨媽,僵硬地扭過頭對也哭喪著臉的高恆說:「姨父,晚飯就不留你了。」
高恆鄭重點頭,「我會把你姨媽帶回家的。」太過分了,老婆大人已經一整天沒有怎麼理睬他了!
時間過得很快,婚期越來越近,而君卿也敏銳地覺察到了秦佑臣的不對勁,即使他掩飾得很不錯。
秦佑臣面對君卿關切的詢問,卻只是笑著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君卿不好多問,可又很擔心。秦佑臣見她憂心忡忡,就心有不忍,只得在一個晚飯後的散步中,開了口。
「我……」秦佑臣覺得自己已經醞釀了很久,可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妥,見君卿已經停下腳步看著自己,便只得開口,說了一個字他就為難地不知怎麼接下去,他吱吱唔唔了半天卻只能用脫下外套給君卿披上這樣的動作作為掩飾。
「你想說什麼?」君卿將自己的手放入了他垂在身側微微彎曲僵硬的手指之間。她笑著問,看了猶豫不決的他許久後又道:「算了,你沒事就好,咱們回去吧,起風了,你知道我身子還不怎麼好。」
「好。」秦佑臣握緊她的手,然後半抱著她為她遮擋了夜風回了別墅。
君卿窩在沙發上看著那個男人在廚房裡忙碌的男人,看了看時間,抿了下唇畔說:「佑臣,你還好嗎?」她忍不住問。因為平時洗碗的時間最多不過半小時,今天他卻在廚房裡待了一個小時。
他不想說,她當然也不可能逼著他,可不讓他說了,他卻反而更加焦躁了,這讓她的擔心更甚。
聽到話,秦佑臣的背脊一僵,看著手中根本沒洗乾淨的瓷碗,半響,幾不可查地歎了口氣。他沖乾淨手上的泡沫,甩了甩手擦乾了以後,低著頭慢慢走到了君卿身邊。
「秦佑臣,你到底瞞著我什麼?讓你這麼焦慮不安?我並不想逼你告訴我,但我希望你能開心一點,如果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就告訴我,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不是嗎。」君卿扯住秦佑臣的衣袖,輕輕地搖晃了一下。
秦佑臣下意識地低下頭看了過去,那雙清澈的眼睛就毫無預兆地闖入了他的腦海,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她抱緊在了懷裡頭。他原本心中是這樣的痛苦,可看著這一雙竟然如幼崽般全心依賴,全心關懷的眼神,讓他陡然憤怒了起來,這樣的女孩,怎麼有人捨得傷害她?而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之一卻是他的生身父親!他從來沒有一天是這樣的痛恨自己身上流著的一半血液,他恨透了自己的姓氏,他恨透了自己的身份。
他完全無法想像,十五年前,懷中的這個女孩是以怎樣的心情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母被親伯父殺害,被逼問那份武器資料在哪裡。他記得她說過那天正是她的生日,聖誕節的後一天,該是多麼值得慶賀的日子,卻終究成了她半生的噩夢,讓她自那年開始便再也不肯觸碰自己的生日,因為那生日就是她父母的忌日啊!
君卿一愣,隨即微微抬高了下巴讓自己在他懷裡稍稍舒服一點,她把下巴擱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用盡了全部的心思和謹慎使聲音溫柔得不能再柔和哪怕一點,她輕輕地、緩緩地說:「佑臣,到底怎麼了?你願意告訴我嗎?我會安靜地聽你說完,無論你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不要擔心,不要害怕,我在呢,嗯?」
聽到她這樣溫柔的寬慰,秦佑臣覺得自己根本無地自容,哪怕他不是兇手,他卻也是兇手的兒子,這種不共戴天的仇恨在他和她之間劃下了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如何才能將這條如深淵般令人絕望的溝壑填平,不,他填不平的,他絕望地想。
「不,我不是擔心,也不是害怕,我只是……」秦佑臣覺得自己好像將一輩子的毅力和忍耐都透支了,他微微推開君卿的雙肩,用最自然的表情告訴她:「我只是不捨。卿卿,我其實不是華夏國人,我是俄羅斯帝國的人。」
君卿只愣了一秒就反應過來,她說:「你是……俄羅斯派來的間諜?」她的表情有些糾結,也覺得有點好笑,感覺他們之間竟然還蠻默契的,一個是東南亞混黑道的傢伙,一個是有著外國身份的間諜。
「可以這麼說,我。」秦佑臣覺得自己好像又需要透支一下今後幾年的勇氣了,頓了幾秒鐘,他終於半是隱瞞地說道:「我是俄帝國元老院設下的人。」
「元老院?哦,我知道,那是與沙皇約瑟夫一世同仇敵愾的一個權力機構,直屬於沙皇。」君卿半是玩笑似的說,勾了勾唇角後她圈住了秦佑臣的脖子,故意用氣憤的語氣說:「你是元老院的人,也就是沙皇的人嘍,那我們不就是仇敵關係!」
「不!」秦佑臣出乎她意料的緊張急切,抓著她雙肩的手幾乎要把她掐痛,他緊緊看著君卿,明明那樣乾澀的雙眼卻好像已經流出了淚來,他說:「我永遠都不會是你的敵人!我依然會效命於我的國家,但只要你一行動,我就會隱退下來,絕不干涉此事。」
「你這麼緊張幹什麼?都把我抓痛了。」君卿故意不滿地皺皺鼻子,見他自責地手忙腳亂地為她揉肩膀這才笑瞇瞇地揚起了唇角。她說:「我要對付的只是俄國皇室,當然元老院的某些人我也不能放過。你只是效命於元老院,哪怕到時立場不同我們也不可能走到仇敵那一步的。這段時間你是不是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秦佑臣真是個笨蛋!」
他掩下心頭苦澀,笑著縱容道:「對,秦佑臣是個笨蛋。」
「好了,那我們已經說開了,你不要再糾結了,我好幾次看到你在廚房對著我的橙子發呆了,它會害羞的。」君卿難得俏皮了一次,這份特殊對待讓秦佑臣的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最終,君卿下意識地忽略了問及秦佑臣的真實姓名,好像冥冥中有什麼在干預一樣,等她知道時,卻已經有些晚了。
華夏國並不興聖誕節,不過年輕人倒是願意利用這個節日來和自己的親人或愛人過一個溫馨美妙的夜晚。
而就是在這一天,聞人夜寒一選再選,敲定了它作為婚期。
婚禮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見面的,聞人夜寒早就已經收拾好全身,他站在門口踱了幾步就又轉回了落地鏡前。
「第五十六次。」武修德扯了扯脖子上的領結,無語地對郭讓說:「老大已經第五十六次從門口走回來去照鏡子了。」
郭讓憋住到口的笑,咳嗽一聲道:「別多嘴,現在老大心情好你就可以放肆了?小心他秋後算賬!」
「……不會吧?這大喜日子他應該記不得這些事了……吧?」武修德慌張地看著站在鏡子前一臉陶醉的傻老大,不確定地說。
「maybe?」郭讓聳肩道。
「may、沒什麼?」英文白癡武修德傻愣愣地扭頭問。
「……」郭讓一把摀住武修德的眼睛,大呼不忍直視。
婚禮是在京城郊外的一片槐樹林裡舉行的,據說是聞人家的產業,山清水秀的竟然沒有開發出來,倒是有些稀奇。
來賓除了京城顯貴,還有不少從江南趕來的大家族成員,可以說這個婚禮幾乎囊括了整個華夏國的貴族,有些自稱上流社會中人的人還拿不到請帖。在齊天毓應邀並表示會親自到場後,整個軍界顯赫陷入了瘋狂當中,都以得到請帖為一種炫耀的資本。
對於他們這樣的行為,呂茫表示貴族們集體暴發戶了一把。
「緊張嗎?」因為君卿不想讓自己的養母牽扯到這群華夏貴族當中,她借口養母身體不適不宜乘坐飛機讓養母免於出現在人前。呂茫對君卿越發地好,所以一聽她養母沒法過來就主動要求作為她娘家的代表出席,一大早就跟著君卿為她忙前忙後,非常盡職。
「還好。」君卿其實不緊張,不過看著呂茫比自己還緊張的樣子,就只能這樣回答。
呂茫連連點頭,抓住了君卿的手說:「我能理解,我當年嫁給高恆的時候也這樣,緊張極了。你別擔心,一切都會順利的,放鬆下來就好,你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謝謝,夫人。」君卿笑著點了點頭。
「還叫夫人?叫我姨媽!」呂茫其實挺熱情的,有時候君卿都會特懷念第二次見面時那個冷淡愛挑刺的女人。
「姨媽。」君卿乖巧地喊了一聲,呂茫連聲應著然後從皮包裡拿出了一個小盒子。
盒子裡裝的是一條珍珠白的絲帶,繡著銀色的瓊花花紋,不是特別名貴,但很好看。
君卿將絲帶繫在脖子上,然後依著呂茫的要求轉了個圈,純白的婚紗魚尾劃開一個漂亮的弧度,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讓這套名家手筆的婚紗顯得更為出色。
「秦青,佑臣的手機還沒有開機嗎?」君卿坐在沙發上,呂茫走出門後就問一旁穿著白色小禮服的秦青。
「沒有。或許是還在飛機上吧,你別擔心,他不是告訴過你他回俄羅斯了嗎,等他安頓下來就會聯繫你的。」秦青忙寬慰道。
「好吧,希望如此。只是我心裡總有些不安定,難道是婚前恐懼症?」君卿半開玩笑地說。
「……」何風靠在門口百無聊賴地挽著手套,聽此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隊長,您的不安來自秦佑臣,又不是聞人夜寒,這算哪門子的婚前恐懼症啊?」
「要你多嘴?!」秦青喝了何風一句,何風乖乖屈服在大姐大的淫威之下。
當婚禮的奏樂響起時,呂茫帶著君卿剛剛走出門,就見一身筆挺西裝,胸前掛著幾朵染成淡粉色的瓊花的高大男人走了過來。
「齊將軍?」呂茫本能地遮住了君卿一半的身體,心底有些戒備,不知道這時候作為賓客的齊天毓到這邊來幹什麼。
婚禮的曲子已經在草坪上空奏響,溫暖的火盆散落在會場四處,武修德、郭讓兩個伴郎已經站在了佈置成瓊花盛宴般的會場前頭,可新郎卻遲遲沒有出現,面對聞人皓的嚴厲質問,兩個可憐的伴郎說不出一點所以然來。
不過即使如此賓客們還是保持了優良的禮儀,安靜地等待在座位上,心裡卻猜測著各種情況。
因為事出突然,聞人皓根本來不及交代下去,花童們已經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裡。正當大家等著一出沒有新郎,新娘卻已經先到的笑話時,從白幕中走出了一個黑色西裝的男人,他的臂彎中有一隻套著蕾絲手套的白嫩小手,然後,大家就看到了穿著魚尾收腰婚紗的今天的主角。
全場靜默了幾秒鐘,只有婚禮進行曲還在播放著。幾秒鐘後,整個會場就沸騰了,賓客們根本壓抑不了自己激動的情緒,那該死的家規也不能讓他們保持哪怕一秒鐘的禮儀!
老天!他們看到了什麼!
齊天毓,那個齊上將竟然挽著新娘的手帶著她走入了婚姻的殿堂!這代表著什麼?他們都糊塗了,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君卿在他們眼中的價值再一次前所未有地拔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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