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離別是為了更好的相聚
燕北城廓,是漠北一帶,最繁華的城池。
這裡,聚集了各族的民眾,通婚,結親,最後蔓枝纏繞,不分你我。
若水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要見驚魂,還有就是看一下燕北分舵的籌建情況。
驚魂是在三天前到達的。
而這裡的分舵,卻早在一月前,就已經正式成立。
若水的分舵,就設在燕北城中,最華麗的商舖之側,她這一次開設的,還是一座酒樓,峨嵋壯觀,食住同步。
而她所需要的廚師,幾乎全部都是由京城而來,夥計,卻全部都是本地人。這樣的本地人和外地人的結合,既方便管理,又可以從中發現問題。
而且,現在若水所開的鋪子,除了酒樓,就是茶莊,或者藥店、糧店之類。多不勝數,三教九流。
來到酒樓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分,一看到一個暗紅的身影舉步而來,櫃檯後的掌櫃,急忙上前招呼。
可是,若水一眼望了過去,卻微微地有些愣了,原來,這裡的掌櫃,赫然就是驚魂手下的嚴叔。
嚴叔,又名嚴函,是不念舊惡落魄的書生,在酒樓裡,幫人打些零工什麼的,也曾經做過帳房。他和驚魂的相遇,也是頗有戲劇性的。
嚴函有個女兒,叫嚴珠。看方十五,貌美如花,可不幸的是,被他找工那家商舖的東家惡少看上了,誣賴嚴叔在幫他家打工的時候,貪污了不少的銀兩,並威脅說,若他不將自己的女兒拿來抵債。就要將他押去衙門。
嚴函膝下,只有一女,從來視若掌上明珠。怎肯給惡少欺凌?於是,嚴函就苦苦地哀求。求那個惡少放自己的女兒一馬。
可是,惡人,從來都不會為了人們的眼淚,停止作孽,所以,嚴函的苦苦哀求,換來的。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折磨。
恰在此時,驚魂因為有事經過,所以暗中救下了嚴函一家,自從那時早。嚴函就開始在驚魂的旗下,擔任掌櫃一職。
又因為嚴函為人忠直,做事誠懇,所以,驚魂也極為信任他。此時看來,驚魂對這來函的信任,還真非一般人可比……
嚴函也是個極為精細的人,一看到一身暗紅的若水,從門外而來。連忙躬身招呼,將她往二樓迎。
若水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隨著嚴函,上了二樓。繞過廳堂,走過長廊,嚴函領著若水,在最後的一間房子之前,停下了。
那裡面,住著正在休息的驚魂。
嚴函對若水說一句「請稍等」,就上前去,輕輕地叩門。
嚴函待要再叫時,若水對著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站在門口的若水,微微側耳聽了聽。然後,就推門而入。
這是一個不大的套間,最多二十平方米的樣子,兩間客房,一個會客室。若水進去的時候,驚魂正在沐浴。此時,若水聽著屏風之後「嘩嘩」的水聲,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若水曾經對自己發誓,再也不會因為任何人難過,甚至流淚,可是,就在鳳九離開的那一瞬間,她的眼淚,還是奪眶而出。
如果說,沐風的離去,只代表了背叛的話,那麼,鳳九的離去,卻是生生地離棄。
若水永遠都不會忘記,鳳九在幫他療完傷之後,身體卻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若水驀地返身,準確在抱住了鳳九,只覺得他的身體冰冷而顫抖,彷彿琉璃般脆弱——那是她,從未在他的臉上,看到過的表情。
極度的驚慌,使若水連忙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肩膀,然後,俯下身去查看他的情況,然而,鳳九的身體,就在她的懷中,一分一分地變冷,然後,身上的黑色,慢慢地淡去了,整個人,整具身體,開始一分一分地變得透明。
那是他修煉千年的身體,正在慢慢地消失……
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場搏鬥,對於鳳九來說,竟然是滅頂之災。若水只覺得胸臆中巨大的潮水洶湧而來,幾乎將她湮沒。
鳳九,我不能沒有你……
若水半跪在地上,還在保持著抱鳳九的姿勢,卻不得不眼睜睜地望著懷中的那具身體,漸漸地變淡,漸漸地變得稀薄。最後,她不得不吃驚地看著他——那個彷彿淡煙凝成的身影,對她伸出手來,他對著她,微笑,滄桑而且眷戀。他的蒼白修長的手指緩緩上下移動,彷彿在撫摸她的臉龐,眼神渴盼。
而若水,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他消失,卻無能為力。
真的,無能為力了麼?
若水屏氣凝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心裡,只覺得一種從未有過的刺骨的悲涼,正在心裡,洶湧澎湃。有風,吹過夜色如鳴,那樣的任意來去,將眼前的淡煙吹散,在他再一次的努力凝聚之中,若水的淚水再也無法抑制地落下。
鳳九,你真的不要我了麼?
你真的,要棄我而去了麼……
感覺到若水的眼淚,鳳九的接近虛無的眸子裡,陡地出現了心痛得難以抑制的神色。若水卻在一霎那,明白了他的心意。
於是,她用力的抽了抽鼻子,輕輕地說了一聲:「鳳九,你不能棄我而去……」
那團淡煙,驀地再次微笑起來。然後,對著她,靜靜地說了句什麼。
遠來的風,吹動飄在黑夜裡的衣衫,若水定定地半跪在地上,眼淚,不停地落下。
看到她還在流淚,鳳九又說了句什麼。
這次,若水看清了他的口型:「天山,雪山之巔,我等你……」
天山,雪山之巔,我等你……
若水彷彿在剎那間,看到了希望,她急促地重複:「天山?」
鳳九點頭,溫和而且疲倦。他殷切地望著若水,彷彿要將她的模樣,生生地印到腦海中去……
若水再次重複:「天山,雪山之巔,我等你……」
鳳九再笑,彷彿還要再說什麼。然而,晚來的風,帶來遠處的荒涼氣息,在下一個轉身,吹散了那淡煙一般的影子,若水無望地伸出手去,只有溫涼的風,穿指而過,她的手中,卻一無所有。
是的,半生倥傯,卻一無所有……
整整一個晚上,她都怔怔地跪倒在鳳九消失的那塊土地上,動都不曾動一下,那一晚,天地間,都是漆黑一片,彷彿所有門都對她關閉了,孤獨,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鳳九,鳳九……
沒有淚水再落下,再一想起鳳九看到她淚水時心痛的表情,她閉了閉佈滿血絲的眼睛,喃喃:「鳳九,鳳九……」
人生在世,恍若白駒過膝,人來了,人去了,只有她,還停留在生命的原處……
天山,雪山之巔,鳳九,你等我……
驚魂一走出來,就看到了斜倚在床鋪之上,正沉沉睡去的若水。
兩月不見,她消瘦了許多。
臉色蒼白,毫無生氣,此時,她的眸子,是緊緊地閉著的,有淚水,正從她緊閉的眸子裡,長線般地劃下。
夢中的她,靜靜地抽了抽鼻子,任冰涼的淚水,染濕衣襟,自己卻絲毫不覺得。
從來都沒有看到過若水這樣的樣子,驚魂只覺得自己的心,都是抽痛,抽痛的……
究竟是什麼,令她變成了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