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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告別 文 / 鳳羽思思

    第二百三十章告別

    看到有人在此聚鬥,那些問閣弟子們個個持刀拿劍,準備隨時支援。

    就在他穩住身形,準備開始下一輪的攻擊時,卻驀地發現,鳳九忽然身體騰空而起,作出了一個令他詫異萬分的反應——逃!

    要知道,如今的鳳九,已經有了若水,已經有了牽掛,所以,他沒有如同晴天那般不退反進、絕境求生,甚至一拚到底的決心,所以,看到晴天有了一瞬間的遲疑,他足尖加力、點著地面倒退!身體貼著牆壁飛出,下一秒,他的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直向著地宮之外逃了出去。

    晴天明顯地愣了一下。顯然,他沒有想到,那個昔日眼高於頂,驕傲冷酷的鳳九竟會毫不遲疑的逃跑。

    是漫長的封印歲月消磨了他的血性?還是磨平了他的驕傲?當然,這些都是不得而知。

    只是,好不容易碰到了昔日的故人,豈是你想走,就要給你走的道理……

    晴天挺身而而追,毫不含糊。誰知,他追擊的速度快,然而鳳九的動作則更快。那樣的毫不遲疑的盡全力的逃逸,彷彿被逼到了懸崖、生生激發起他體內所有的潛能時的爆發。

    他的腳下,彷彿已經擦出火花,他的身體,幾乎已經超出了移動的極限,幾乎是踩著火焰,風一般掠過,逃離。

    地宮之外,是陡峭崖壁。

    奔出地宮之後,鳳九長吸了口氣,幾乎在瞬間,就來到了對面的懸崖絕壁之側,然後,不顧一切地向上攀去。在攀到一半的時候。他看到有一塊巨石,毫不猶豫地閃身一躲,嚓的一聲扭過手腕。如水的劍芒橫於身前——你若敢來,我必叫你飲血劍下……

    身後。晴天也是身子一頓,如影隨形般跟到,他的手中,不知何時,也持著一把長劍,在攀上大石的剎那間,長劍毫不容情地劈下。然而,在離鳳九身上一尺之處被格擋住了,再也不能動上分毫。

    崖壁參天,大石突兀。屹立在大石上的兩人,身形忽然間彷彿凝固。

    在力量直接相交的一瞬間,雙方就進入了對峙的階段。手中的劍上負擔了所有的力量:一方加力,另一方隨之增強,一分分往上攀。平衡一分分的瞬間失去。然後瞬間又恢復。誰都不敢稍微分神。只要任何一方首先力量不逮、失去平衡,那麼轉瞬光劍就將洞穿心臟……

    此時,生死一線,生死一念……

    若水是在元帥府裡的舒適的大床上醒來的。

    剛才,就在剛才的剛才。她做了一個噩夢。她夢到,鳳九正一身是血地站在她的面對,伸出手來,對著她,無聲地告別……

    夢境至今,她還記得非常清楚。

    她在夢裡看到,黎明前微亮的朦朧的青灰色天光透進來,伴著下雨天濕潤的風,吹動房間內重重疊疊的簾幕。

    她聽到,有手指輕輕敲擊在門扇上,在黎明前的寂靜中聽起來宛如驚雷。

    然後,她就看到了鳳九,看到了那個陪伴她至今很愛她的男子,就渾身浴血地站在床前,望著她,靜靜地笑,看到她慢慢地焦急起來。那張勉力保持著的平靜笑意撤掉了,換了一個倦極而欣慰的笑,然後,他以某種她非常熟悉的聲音對她說道:「水兒,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了,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

    就在他轉身的前一瞬間,她驚呼出聲,手也伸了出來:「別走……」

    可是,她的聲音,感動不了那個去意已決的人,那個男子,就在她的面前漠然轉過身去,離開。

    而她,就在這重重的幕簾之後醒來,還帶著一身的汗水。燈光閃亮,在輕紗之上,幻出五星芒的印記,而她,只覺得全身虛脫,一點力氣都沒有。眼前晃動著的,還是鳳九臉上那最後的一抹笑……

    他說,水兒,我要走了……

    可是,你要走到哪裡去呢?

    他是她的家人,和父王一樣,都是不可缺少的,若他走了,她要怎麼辦呢……

    窗子沒有關,甚至可以看得到外面。不知什麼時候,天下雨了。

    屋子裡,空無一人,就連貝兒,也早已休息去了。空蕩蕩的屋子裡,沒有睡在自己身邊的鳳九,沒有那個一聽到哪怕是一丁點兒聲音,就會猴急,猴急地撲過來的鳳九,乍一醒來的若水,心裡忽然覺得莫名的失落……

    她在前生,是沒有人疼的小大人,只有自己操心別人的時候,卻沒有一個人能真正的疼自己。換句話來說,她的父母,就模糊在她還不懂事的懵懂歲月裡,所以,年少時的教導,便只有老師,只有數不清的老師,還有就是數不清的傷,還有磨難。

    可是,來到這異世之後,她有了沐風這個朋友,還有鳳九,亦辰和父王,祖母這些家人……

    可是,現在,這空蕩蕩的房子裡,就只有她一個人……

    鳳九還沒有回來……

    若水從床上坐起,然後慢慢地來到桌前,為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喝了下去。

    出征的日子,不過五天的樣子,可是,鳳九,他是否真的發生了什麼意外呢……

    換句話說,又有誰,能傷得了他呢……

    忽然,一陣敲門聲,靜靜地響了起來,那聲音很輕,很平靜,在這個黎明前的暗暗暮色裡聽來,恍然如夢,若水剛到口邊的杯子,驀地停住了。

    是誰,會是誰呢?

    會是鳳九嗎?

    可是,若是鳳九,他定會長驅直入,斷無敲門之理的啊。換言之,若是元帥府的下人,也自傳稟報身份,然後說明事由的啊……再者,若是阮玉他們,也不應該在此時出現啊……

    若水心裡一動,念頭轉的飛快。可是,她卻慢慢地放下杯子,等到第一陣敲門聲歇的時候。才淡淡地問了句:「是誰?」

    門外,沒有人說話。

    若水眼神凝了一下。然後來到門口,一臉戒備地打開了門。

    門外,有風無聲而過,吹動了她的衣衫,有雨簌簌地落了下來,變成水花淺到她的臉上,帶著沁人心脾的濕濕涼意。

    然後。她就看清了站在門外的那個人。

    那人,赫然就是沐風。淺顯的燈光,從她的身後,照到這個神仙般的男子的身上。照得他的一身的白衣,恍若夢幻。

    看到她開門,沐風忽然靜靜地笑了起來。

    而他的身後,是無邊的黑的夜幕,那裡。有雨無聲地落下,趕走一夏的暑氣。而他的人,就以黑夜為幕,就以黑夜為牆,正無聲無息地望著她。

    若水看到沐風。忽然詫異地笑了一下:「沐風,怎麼這大半夜的不睡覺,到我這裡來了呢……」

    「也沒有什麼,就是想來看看你……」沐風的話,有些奇怪,他的聲音,也有些沙啞,若水上前一步,自言自語地說了句:「下雨了呢……」

    「是啊,下雨了呢……」沐風就在她的身邊,忽然,也靜靜地說了句。忽然感覺到來自身邊的濕氣和涼意,若水詫異回首,卻發現沐風的全身,都已濕透了,他的頭髮,甚至還在滴水,整個人,臉色蒼白,失魂落魄,整個人,都彷彿剛從水池裡撈出來一樣。

    看看門外的雨,再看看落湯雞一般的沐風,若水的眉不由地蹙了一下,責怪道:「怎麼淋得這麼濕呢?」

    「沒有什麼!」沐風答。

    然後,在若水扯著他去換衣服的時候,他就在她的身後,輕輕地斂下了眉,忽然間幽幽地說了句:「要知道,現在想見你一面,可沒有以前那麼容易了……」

    是啊,今非昔比,天壤之別。

    而今,她再不是那個小小的商人,不再是因為有一處家,就開心得幾乎忘形的女人,而是一國的元帥,位列三品,位高權重,出入皆高官,來往無白丁。

    君不見,堂堂帥府之外,刀兵林立,警衛森嚴。若想要求見一國的元帥,還要經過層層通報,才能得已一見……

    聽了沐風的話,若水搖搖頭,也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是啊,有時,連我自己都感覺到煩呢……」

    原本喜歡無拘無束的她,被困在這帥府之內,再回頭想想以前的生活,連她自己都忍不住想要歎氣。可是,再轉念一想,她忽然笑了起來:「可是,我還有你這個朋友,不是麼?」

    雖然一切都在變,可是,她還有沐風這個願意分擔一切的朋友,還有這個肯在半夜三更前來敲門的朋友,這不是值得欣慰的事嗎?

    沐風忽然苦笑了,燈光在他的眸子裡幻出異樣的光彩,顯得他的苦笑,都是那麼的勉強。他搖頭:「可是,你還是喜歡這樣的生活,不是嗎?」

    「和喜歡無關……」若水拿出毛巾,讓沐風抹乾頭髮,然後倒了一杯熱水,遞給他,然後繼續說道:「人這一生,其實只有兩件事可以做,一,是你需要做的,二呢,就是你想做的……前者是責任,也是基礎,而後者,才是自由,是理想。可是很多人,會將順序顛倒……」

    「責任?基礎?自由?理想……」沐風手拈茶杯,靜靜地重複著若水的話,臉上的表情,慢慢地變得非常奇怪……

    「對了,沐風,怎麼想到這麼晚,來我這裡的……」若水轉過身子,坐到沐風對面,無端地覺得他的神色,有些奇怪。

    沐風微微一怔,掩飾般地微笑起來。

    溫暖的燈光之下,雨有窗外滴落,瀝瀝淅淅,就彷彿是永遠都滴不完的輕愁一般,連綿不絕。他手持茶杯,微微地轉過頭去,聽到若水如此問,他沒有回頭,只苦澀地扯了扯唇,淡淡反問:「怎麼,我倒成了無事來登三寶殿了麼……」

    女人,造化弄人,世事易變。或許,未來的路,我們會走得很遠,或許未來的我,會令你非常失望,可是,請你相信,我對你的心,卻是蒼天可鑒……

    「當然不是啊……」若水笑了起來,她幫沐風將茶杯斟滿,彎了彎唇:「要知道,你敲門的前一刻,我還在做噩夢……」

    「噩夢……」沐風只覺得心一跳,手也不由地抖了一下,滾燙的茶,頓時洩了一身。他抬頭,關切地問道:「怎麼?夢到什麼了麼?」

    「我夢到鳳九……」再一想起夢裡鳳九渾身是血的情景,若水臉上的笑滯了一下:「我夢到他一身是血的來和我告別……」

    沐風靜靜地吁了口氣……

    還好,還好……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若水斂下眉去,開始靜靜地沖茶。

    淡色的液體,汩汩地流入杯中,微微的茶香,在空氣中靜靜地飄散。沐風坐在若水的對面,靜靜地望著她的一舉一動,深且黑的眸子裡,全部都是令人看不懂的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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