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年紀尚小,受了多少迫害,養成了軟弱的性子,不然也不會傷痕纍纍,老臣未能及時發現小女受苦,還為此生小女忤逆的氣,如今看來,卻是老臣的疏忽,若是老臣早知如此,拒婚當日斷然不答應!請王世子給我丞相府一個說法!」
朝堂上,艾丞相縱然知道現在的艾襄手段不比男子差,卻堅信他的女兒是受了刺激,是要保護自己才變成這樣,因此還是把艾襄當做是弱女來看。
而朝堂上沉默的艾恆卻不以為然,他見艾襄前,聽聞這女子是個廢物,見這女子後,只覺得這女子冷毅。
另一個沉默不語的身影彷彿沒有聽到朝堂上愈演愈烈的爭吵,沉浸在當日天香樓發生的事,似乎有哪裡不對。
當日自己情緒激動,這很不正常,明明是自己拒婚於他,卻為何會被她吸引?
一切都在朝著他不能把握的方向前進。
事情接踵而出,讓他無法自拔地沉浸其中。
兩派人馬言辭頗激,不過守衛艾蓮的一波大臣明顯處於下風。
艾丞相所言不虛,縱然有天價補償又如何?
能彌補艾襄如今所受的苦,所遭的罪嗎?
不能!
天下皆在指責蓮火國王世子行事不對,似有以尊欺卑的想法。眾大臣替王世子開脫的底氣都不足了。
天香樓那日,據說王世子也出口辱沒了艾襄,如此更是讓他們無法對應。再加上對方一句一個小女孩,一句一個幼時坎坷,更像是含沙射影王世子仗勢欺人,心裡有別人還強迫丞相府,甚至說他不尊聖旨,不尊孝道。
細一想想的空檔,就被丞相府一派搏擊的啞口無言。
人人都知道艾蓮已經對艾襄做出了補償,如今他們在這裡爭吵是因為艾蓮從未對他拒婚於艾襄做過別的。
補償似乎也顯得單薄了許多。
靜下來一看。真正的當事主居然在走神!
爭吵落敗的看了,頓時無語。
而爭吵勝利的丞相府一派,更是生氣。
所有人都開始注意到,從上朝開始。這個當事主居然一言不發!
現在連同他們的爭吵也不放在心上!
這樣**裸的藐視,瞬間激怒了在場鳴不平的人。
「王世子!你欺我丞相府!目中無人!」艾丞相氣得鬍子一翹一翹的,轉頭不再看艾蓮一眼,沉痛地看了艾恆一眼,毅然決然道:「老臣求皇上做主。王世子殿下仗勢欺人,無視滿朝文武,為所欲為!是可忍孰不可忍,如今居然在大殿上藐視聖上!求皇上追罪!」
「求皇上主持公道!」
「皇上!王世子置身事外,實在讓人寒心!」
「皇上,蓮火國何曾讓他國嚼舌。請皇上抓緊治罪!」
這一下,所有在王世子一派的人都目瞪口呆了。
他們在賣命地給他說情,他們的王世子居然還走神?
一個個都面色慘白,怯怯地看向王世子,又看看皇上。
從來都是喜怒不形於色。深沉內斂不多話的王世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理會所有人!
有人想喚醒王世子,卻因為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而不敢再出聲。
艾蓮早在眾臣求治罪於他的時候就回轉了頭緒,只是週身的氣息還是一成不變。身子一動不動,讓人以為他還是沒有醒過來。
想起在天香樓的一切,艾蓮臉色陰沉。
她說的,果然要做到了……
她說。他得罪了她,事情還沒有完。
這麼說,今天之前的一切,她都在籌謀……
她……一直都沒有打算原諒他的。
這樣報復自己,不知為何……總比她一直都冷漠要好。
艾丞相和眾人不再吱聲,人人俯首跪地。全等著皇上主持公道。
此時只有艾丞相的心裡想著,若是皇上這裡行不通,那就只能找這件事的主事人泰皇了。
之前艾襄的分析才讓他在朝堂上不至於背負莫須有的罪名,如今這陣仗一出,倒是讓他心有餘悸。
若是剛才沒有群臣據理力爭。別說十城,就是一錠金子也拿不著,搞不好還要被烙下一個造反的罪名。現在看樣子,皇上是騎虎難下。
不過逼到這份上,王世子依然沒有表示。
在朝堂上討論,兩個人的婚事自然是國事,若是皇上做不得主,就去找泰皇。
兩家結好,自然是家事,泰皇也就無法以國事不問來推脫了。
想著,心裡有了打算。
在等待的期間,愛恨看了看殿下跪地的人和看不出表情的艾蓮。
眉心微皺,早前對艾襄無波無瀾的心,此刻竟然起了漣漪。
這女子當真有能耐把蓮火國鬧得雞飛狗跳,甚至連他一向沉穩的皇兄都逼迫到這份上。
早前見到的冷漠的女子,背負著這麼淒慘的身世,皇兄怎麼想他不知道。
但是他卻是想再見她一面了。
單手附在龍椅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敲著,與木頭相撞的聲音此刻顯得異常清亮,所有人的心頭都懸著,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艾丞相的這一招不可謂不精準。
讓所有人啞口無言,甚至連同傾心的方向都改變了。
泰皇那日急招他入宮,也是對艾襄所為有所耳聞。
當日泰皇的話還在耳畔迴響,如今就被丞相府找上殿堂來。
「皇兄,你可有話要說?」
艾恆良久以後,手指靜止在椅背上不動分毫,鳳眸墨色輕染,嘴角勾了一下,淡淡地掃了一眼大殿,聲音不溫不火,又不失帝王威嚴。
艾蓮抬眸,碎發下一雙寒眸立現。他昨日與艾雲磊飲酒,後來醉了,卻也清楚的記得自己說了什麼話。
只是之前去了丞相府看艾襄,她卻油鹽不進。
如今艾丞相來殿堂找公正,他搞不懂她要做什麼。
卻只記得一點:她要狠狠的報復他。
明知是刀山火海,自己依然要上前行嗎?
艾蓮想著,眸中墨色更深,大有灼燒掉眼前一切的氣勢。
跪著的群臣感受到王世子週身強大壓抑的氣息,一個個心裡打鼓。
這是暴怒的前奏嗎?
自古帝王多薄情,今日就算是再來討要公道,也未必有滿意的結果。
如果能破鏡重圓,花月靜好最好,如果不能,這件事或許會成為朝堂洗牌的導火索。
群臣眾位思及此處,不由得有些戰戰兢兢。
所有人都相信,王世子才是蓮火國最為可怕的人,甚至比皇上來的更為狠烈。
艾蓮淡淡地掃了眼地上的人,尤其是伏地一動不動地艾丞相,艾丞相感覺到艾蓮的目光,強壓制住心底的駭然,巋然不動。
待強壓退去,就聽到艾蓮清聲躬禮緩緩道:「回皇上,丞相大人所言有理,臣一時糊塗,竟然給艾襄帶來如此羞辱,實非王族風範,更有損國之威儀。
臣知錯,願收回前言,去丞相府求親,用八抬大轎之禮迎娶二小姐為妻,以贖罪過。」
砰!
艾丞相心裡一緊。
所有人都驚呆了的看著艾蓮。
沒有人會想到貴為王世子的艾蓮居然會如此坦誠地承認錯誤還承擔了後果。
如此簡單的一句話,不正解決了丞相府現在的困境?
艾恆心裡也是一震,他的眸色更為深沉,皇兄果真要這麼做?
那先前的拒婚,又是何苦?
收斂了情緒,艾恆不緊不慢地又問了句:「可是確定?」
「是!」艾蓮無喜無憂,面不改色,亦無被迫的感覺:「臣,對二小姐的誤會導致如今的情景,臣知罪,只想不計代價,補償二小姐。」
「嗯!」
艾恆一眨不眨地看著艾蓮,在他抬眸的片刻功夫,看到了艾蓮眸中的幽光,雖只是一瞬間,卻也十分確定,艾蓮的心意,似乎有點……不對勁。
心下有些疑惑,再確認的時候,就看到艾蓮抬眸一副釋然的表情。
壓下心裡想的,轉頭看向艾丞相,卻見艾丞相不是喜不自勝,而是面帶難色。
「王世子收回前言,愛卿也聽到了,如此,可是還有不滿?」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艾丞相身上。
艾丞相身子一頓,吸了口氣,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高座的皇上,鬥著膽子拱身道:「回皇上!臣……臣要去問問小女的意思。」
嘩!
整個大殿焦躁起來,所有人都不相信,這個時候丞相說的不是謝主隆恩,而是回去問他的女兒!
這是什麼道理?
一時間交頭接耳幾句又恢復沉靜,等著下文。
「哦?丞相,自古以來,良緣波折,好事多磨,父皇指婚猶如昨日,皇兄知錯而改,回頭該是岸才是。現在皇兄收回前言,這婚事自然就該憑丞相一言來定,何須過問尚在閨中的令千金?
前面雖然鬧了些不愉快,但冤家宜解不宜結,嫁進王世子府中也虧待不了二小姐的。朕覺得,你就是問了二小姐,她也是很開心的答應的。」
艾恆說著又想到那個冰冷的女子,不知為何,說這些話出來有些沒有底氣。
可是皇兄退了一步,這丞相府又要進一步,怎麼算都不合適。
何況……自己的心裡還有點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