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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1.第221章 染血的半面 文 / 藍底白花

    如冷弦所說,長生仙最早出現於夏商時期,為國家和部族做出攸關生死的預言。李蓬羅是他們的始祖,所有的長生仙,都是由他的血肉中傳承下來的。

    無論哪一個朝代,都有不可抗拒的時代性。很快,長生仙不再為他的族人需要,這些必須以人肉為食的人就被視作是怪物,迅速被驅逐或是處死。李蓬羅就是這個時候離開部族開始流浪的,當時隨他一起逃亡的,還有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是侍奉長生仙的仙童,是貴族之子,因為十分敬重李蓬羅,拋棄了一切和他一起流亡。

    這個孩子就是後來的項青君。

    李蓬羅說到這裡的時候,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是苦笑。他說,這是種很奇怪,卻有欣慰的感覺。當時才十一二歲的孩子,漸漸長大,和你一樣高,甚至比你還要年長,你看著這一切,卻知道在很多年後,你注定會看著他死去。

    所以,當項青君盛年時,李蓬羅在他同意後,讓他成為了一位長生仙。之後的很多年裡,他們都過著平靜而避世的生活,靠屍體而活——那時的屍體很好獲得,到處都是戰亂和屍橫遍野。

    在這期間,他從戰場上救下了一個年輕人,也就是張海濤。李蓬羅,項青君,張海濤,他們是最初的三個人,也在數十年後開始分道揚鑣。

    他並不覺得三個人能永遠生活在一起,所以當項青君提出離開時,李蓬羅沒有什麼異議和意外,只是告訴他,安分守己,不可胡作非為。

    「冷弦應該告訴你教主派和始祖派的事情了。」陽光溫和,落在了這個蒼老的人肩上,「始祖派的我們遵循著最古老的長生仙的原則,以屍體為食物,平靜地生活,不引起任何衝突。而教主派,則是以項青君為首的,這是一群瘋狂追求著力量的人,而謝帝桐是他們中徹底失控的一個。

    「謝帝桐被稱為食仙人,是因為很多仙人被他所食,當他被抓住後,並沒有吐露關於長生仙的事情,而是謊稱在修煉途中需要仙人為食。事實上,長生仙的轉化並不需要仙人,只需要其他長生仙的血肉。」他說,「捕殺仙人的事情,是由項青君起的頭——因為長生仙的力量是隨著時間增長的,或者說,是隨著吃下的東西。吃下的血肉越是強大,就能獲得越是強悍的力量,甚至是血肉主人所特有的能力。我不知道這些年裡教主派獵殺了多少人,他們的力量已經超乎我所能管控的範圍了——事實上你說的對,這是一場隨時可能爆發出來的政變……」光線照入他的雙眼,顯現出黑色的眼瞳——長生仙的眼瞳都是散瞳,如同亡者,「而項青君在保護我。」

    「……你……說什麼?」

    「這件事情是你所不知道的——我沒有戰鬥的能力。」他站了起來,面對樂陽,「和你一樣,在武力方面,我們和普通人沒有差別。只要幾槍打在頭部又沒有及時補充血肉,我就會和其他人一樣死亡,徹底的死亡。如果真的需要政變,根本不需要那麼久的策劃,隨便教主派中的誰都可以輕而易舉將我撕碎。這麼多年,屍體越來越難以獲得,我的飲食僅僅供應自己的生存。」

    「你的身邊有其他人。比如冷家兄妹和張海濤。」

    「他們都是始祖派,遵循始祖派的生活方式……大概吧。所以,兩個派別的戰鬥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語,要舉例子的話,始祖派還在冷兵器時代,教主派已經擁有對空導彈了,根本不必戰鬥都知道結果。長生仙的力量早已失衡,這是項青君很早就預料到的事情,如果他不保護我,我沒有自保能力。」他示意樂陽起身,兩人一起離開,沿著公園的林蔭道往回慢慢走去,「他為我做了很多,我沒有立場指責他做的那些事情。如果你加入了我們,那就需要習慣這一切。」

    「——不對。」

    他的聲音忽然響起,止住了李蓬羅的腳步。幾個孩子歡笑著跑過他們的身邊,笑語寥落下去,漸漸無影無蹤。樂陽的這個否認突如其來,徹底打碎了原本逐漸平靜的局面。

    「還有事情——關於謝帝桐的事情。」他說,「你刻意繞開了關於他被抓前後的事。」

    「沒有什麼好說的。」

    「他被抓時,長生仙內部一定有些騷亂,因為只要一個人被抓,讓世人知道了這個群體的存在,等待你們的就將是滅亡。抓捕不可能是突然之間的,而是一個逐漸收網的過程,難道無論是你還是項青君,都沒有幫過他嗎?」

    樂陽一直在觀察李蓬羅的神色,這個人不是沒有表情,而是一切反應都極其細微,內竭力壓抑著。他在隱瞞一件事,是關於謝帝桐當年被抓的真相。

    「不要再想下去了,樂陽。」李蓬羅說,「就到此為止。」

    無法到此為止,他的思維已經先人一步,躍入了這個漩渦之中。

    「我明白了。」他說。

    「樂陽……」

    李蓬羅歎氣。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已經察覺了——曾經隱藏在長生仙中,最為不堪的那件事情。

    樂陽問,當年的事,謝帝桐他知道嗎?

    「他察覺了,但是並不確定是誰。」

    「你們沒有想過他能活下來?」

    「沒有。」

    「可是他回來了。」

    「他還帶來了你。樂陽,你會站在哪一邊?」

    「該回去了。」

    樂陽沒有再說什麼,走在回去的路上。他會回去,加入這些人,然後選擇一個人去依附,就和其他的長生仙一樣。

    ————

    黑麒麟的巨大吼聲震動祭壇,白石建築內沙灰簌簌落下。在它的面前,項青君顯得無比渺小。

    「……昆門。」他笑著說出這兩個字,「昆長歡。」

    在教徒四處逃離的慌亂聲中,黑麒麟的金色眼瞳望著面前的人。昆長歡問,「我師兄人在何處?」

    「這就是麒麟啊。」他觀察著面前的巨獸,「和想像中差不多。看來真的有人曾經見過它了。」

    「聽不懂我說話嗎……」隨著昆長歡的聲音,黑麒麟的頭微微仰起,就如同蛇發動攻擊前的那一瞬,「我說——」

    下一刻,廳堂內火光大盛——是詭異的藍色火焰,空氣中的氣味急劇變化著,帶著一種濁酒的渾香。而就在昆長歡的面前,黑麒麟緩緩退開。

    那個法陣的邊沿滲出輕微的華光,緩慢運作。因為太緩慢了,所以在一開始,昆長歡完全沒有將它當一回事。但是,此刻在法陣的作用下,黑麒麟竟然退縮了。

    有祖麒麟的號令,麒麟是不可能退步的。這並不是麒麟本身想退讓,而是一股力量推動著它,讓它舉步維艱。

    他覺得難以置信,又有一頭白麒麟自他右邊竄出,直接撲向了項青君——但是同樣被一堵無形的牆壓向後方,無法前行。

    「……就這樣啊。」

    那人微微垂下頭,唇邊有淡然的輕笑。他說,不過如此麼。

    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喧囂的屋中響起,幾乎要被其他的巨響掩蓋過去——有一枚長釘落地。昆長歡衝向他,沒有受到法陣的禁錮。

    「你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他已經衝到了項青君面前,明明佩著長劍卻根本沒有用,直接一拳打了上去,「你把師兄……」

    拳頭被兩隻手用力接住了。這個人沒有如他所想的那樣被打倒,只是退開了一段距離。他的拳頭被項青君緊緊接住,可以聽見那人的手部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可是就好像察覺不到痛楚,他的手一點都沒有鬆開。

    接著,昆長歡抬手,拔出了第二支太氣釘。他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面前的根本不是一個普通人——和自己一樣是凶神麼?

    兩個人離得很近,他能聞到這人身上傳來的那種甜香,在他的記憶裡,從未聞到過這種氣味。就在這時,項青君拉過了他的拳頭,迅速撲向他,咬向他的肩頭。昆長歡幾乎沒有防備,他仍然覺得對方只是普通人類,懸殊的力量差距令他無所畏懼。而當齒關用力咬下,咬破了皮膚,讓血滲出道袍時,項青君的氣息完全改變了。

    當出去狩獵時,曾經他遇到過撲住了獵物的野狼。當撲住獵物、咬向致命處前的一剎那,野狼的氣息和身前的項青君一模一樣。

    這個人在吮吸自己的血液。

    旋即,一股巨大到難以置信的力量從他手中迸發出來——昆長歡只覺得天旋地轉,自己竟然被揪起來,用力砸在了地上。而同時,隨著打鬥,他手腕上的黑繩斷了。

    在附近的所有教徒,全都感到面上有微微的毛刺感。壓迫感隨後而來——項青君正俯在他的身上,咬破了他的頸項,大口飲下湧出的鮮血,但他的動作在這個時候頓住了,緩緩地放開了昆長歡。這個被咬破了要害的人沒有瀕死,只是睜大了眼睛,眼神轉向了他。

    昆長歡的聲音中沒有任何驚怒,是全然的死寂,「你……想死嗎?」

    黑繩從手腕上滑落。項青君搖晃著站起,下半張臉滿是血跡,讓原本溫文爾雅的容貌顯出幾分猙獰。

    「不,我明白了。」他推開了幾步,面色帶著柔和的笑意,「就此別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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