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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4.第214章 礦泉水 文 / 藍底白花

    「你聽見了嗎?」丘荻忽然問。

    「剛才的聲音是從三樓傳來的。」封隆提著燈跑上了樓,「它在樓上!」

    「說好的團隊合作呢!給我回來!」昆麒麟想拉住這個個人英雄主義的傢伙,結果晚了一步,封隆已經上去了,「丘荻你不許走!真是的,一個兩個都這樣,我不做人了!」

    巨響聲消失不久,可是三樓已經很平靜了。他們三個站在樓梯口,望著空空如也的走廊。這個地方的什麼都是忽隱忽現的,也不知道到底人嚇鬼還是鬼嚇人。

    「不過,這地方可真妖啊。」昆麒麟抱怨,「你知道嗎,看到那個冒牌貨的時候,我居然想起了一個鬼故事。就是有個登山隊上山了,山腳下留了個後勤,那後勤睡到半夜忽然給其他隊員叫醒了,唯獨有一個人不在……」

    「早聽過了,不就是信少數人還是信多數人的那個故事嗎。」丘荻說,「不過我們兩個熟人無所謂,至於這位……」

    封隆冷冷瞥了他一眼,這眼神十分有威懾力,讓人不敢多話。

    昆麒麟咳了一聲,「不許懷疑內部同志啊。」

    「他打傷朱黛還打暈了我,你讓我不懷疑他?」

    「此一時彼一時,要算賬也等以後,要是能出去,咱們拉上樂陽,教教大師兄做人。」他轉頭拍拍封隆,「大師兄,你看,我都比你會做人。」

    封隆沒有說話,只是從口袋中拿出了一支很短的筆,在地上畫下一個簡單的法陣。昆麒麟看到這個法陣,也明白他想做什麼了,拉著丘荻靠牆站。

    「他在做什麼?」

    「清理罷了。」昆麒麟說,「無論有什麼妖魔鬼怪,它們都屬於穢,才會把這裡搞成這樣。有一種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一個除邪法陣把這裡的氣扭轉過來。」

    「幹嗎早點不用?」

    「這種法陣我不能用。體質特殊唄。」他指了指封隆,「他可以。除邪法陣比較費力氣,不管封師兄一看就是身板兒棒棒的……」

    「閉嘴。待會你如果敢趁機偷襲……」

    「不會不會,我對天發誓,用我師父的名義發誓。」昆麒麟雙掌合十,對著他拜了拜。

    丘荻問,這真的是樂陽他師兄嗎?不太像啊。

    昆麒麟說你覺得樂陽他大師兄該是啥樣的?

    丘荻想了想,說,就是能睡三年然後直考日本東大理三科全國第一的那種水準吧,這只和我想像中差距有點大。

    昆麒麟說你想像中的那種和人類的差距也有點大,現實點,人家真的是樂陽他大師兄,而且活到現在了。

    就在這個時候,隨著法陣的完成,四周又響起了騷動。許多張血色人面在石磚上浮現,神色木然;腳步聲響起,越過了他們,向著樓下去了。藉著油燈昏暗的光,能見到一道灰色的細小腳印一路蔓延。

    「我維持法陣,你們抓住它!」封隆喊道,「讓它逃下去的話,又要再重新來一次了!」

    他還沒說完,昆麒麟早就和丘荻跑下樓去了。那個腳步竄得極快,已經拐過了樓梯,又向著二樓的書房裡去了。昆麒麟追了進去一腳踹開門,黑麒麟從他手旁的影子中咆哮著竄出,撲向了腳印的所在。就像是有一團灰在半空中驟然炸開,滿地灰白。周圍的空氣乍然清明乾淨了起來,氣氛頓時變了。

    「搞定了嗎……」昆麒麟鬆了一口氣,翻動了一下那堆白灰,在灰堆的下面似乎還有什麼東西——他將它撿了起來,發現那竟然是一隻粉白色的繡花鞋。

    鞋子很小,盆跟,只有他半個手掌大小,緞面發黃,不過保存的還算完好。他把鞋子隨手翻過來,看到鞋跟的構造很精巧,像是有個小抽屜,鞋底鏤空蓮花紋。抽屜裡全是香灰。昆麒麟知道地上腳印中的那種特殊花紋鞋印是怎麼造出來的了,這種繡花鞋是古代所謂的步步香蓮,在鞋底鏤空印花,造一個小抽屜,裡面放些紙灰或者香灰,這樣隨著腳步,每一步就能在地上印出一個花樣。

    「丘荻,我們去……丘荻?」他正說著,忽然覺得不太對——身邊很靜,沒有人再邊上。就在剛才衝下樓的時候,他和丘荻的距離拉開了。

    會不會是在封隆那裡?他連忙跑回去,上面的除邪法陣也運行到極限了,地上有被灼燒過的痕跡。那個人靠在牆上微微喘息,頭上都是冷汗。看到他來了,封隆問,解決了?

    「你看到丘荻了嗎?」

    「他不是和你一起下去了嗎……」封隆的表情也變了,站了起來,「他不見了?」

    樓裡的陰鬱氣氛早已一掃而空。天漸明,油燈的光線看起來黯淡了。昆麒麟只覺得頭上全是冷汗,立刻奪過了封隆手裡的筆,在地上畫了一個八角形的法陣。

    「沒有用的。」封隆說,「他可能在最後關頭被拖進去了。」

    昆麒麟沒有理他。

    ————

    「難得出來走走,你怎麼了,看上去很不安心。」

    謝帝桐說著,替他買了瓶水。樂陽出院後臉色一直不太好,可能是身體的緣故。

    「那天來的那個人……是誰?」

    他接過了冰水,合在手掌中。謝帝桐說,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師兄。我們有很多年沒有齊聚一堂了,可能看上去不太好相處,但是他們不會傷害你的。

    「我怕他。」

    「他沒有你可怕。」

    「什麼意思?」

    「沒什麼。」

    他看著樂陽吃下了藥,兩個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遠處有幾個小孩正在踢球。球踢出界外,向他們滾來。

    謝帝桐抓住了紅色的皮球,在手裡輕輕地拋接著。

    「——樂陽,你記得孤獨的感覺嗎?」

    「我不明白……」

    謝帝桐將球還給了那個孩子,笑得很溫和。

    「就好像那種……獨立於世的孤獨。你問我為什麼要食人,我不吃他們,我就會死。那我就該死嗎?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你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要保護你,離開了你,我就覺得孤獨。」

    「我不需要保護。」

    「是嗎?」他拿過了樂陽手中的水瓶,然後咬破了自己的指尖,將兩滴鮮血滴入水中,再將水瓶還給年輕人,「喝下去。」

    樂陽握著水瓶,遲疑了片刻。

    「喝下去之後,你就會知道什麼能把人逼瘋的孤獨。」那個人說。他眼中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光。圓形的瓶口內可以看到裡面清澈的水,兩滴鮮血並沒有改變水的顏色。樂陽閉上眼睛,喝下了剩餘的水。

    一開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是當冰水湧入食道後,一種近乎於灼熱的甜香氣味乍然衝入意識。

    他不確定自己看到了什麼,一切都是支離破碎的,但是有那麼清晰的溫暖,就像是一個人緊緊擁著他,像是母親,或是更加柔軟的什麼……這種溫暖包裹著他,彷彿想將他糅合進去,永遠不再分離。

    溫暖、安定、寧靜、幽暗……

    這段時間是那麼短暫,當衝擊過去,留下的只有淡而又淡的餘韻。他仍然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當溫暖散去,四周突然讓他感到了寒冷,那種徹骨的寒冷。

    ——孤獨。

    像是和溫暖的幻境生生撕裂開,他成了一個孤獨的個體。謝帝桐坐在一邊,微笑地看著他,目光中有寬厚的包容和同情。

    「你懂了嗎?」他說,「我一直是活在這種孤獨中的。」

    樂陽的雙手緊緊交握,努力調整呼吸。那個人伸過手來,握住了他的手,輕聲說,「而只有當吃下他們的時候,我才能感到這種溫暖。可是你不一樣,只要待在你的身邊,你的氣息就能讓我覺得安心。樂陽,你有沒有想過,人出生時便是孤獨的,必定要在這個世上找到特定的那個人,才能讓彼此完整?」

    緊接著,他忽然鬆開了樂陽的手。寒冷讓皮膚有些緊張,他嚥了一口唾沫,仍然沒有完全從剛才的狀況中掙脫出來。

    然而,謝帝桐起身,離開了長椅。

    「你會知道這個世界的危險的。」他說,「我們是同樣的人,一世為人所愛憎。」

    他走遠了,消失在公園石子路的盡頭。燦爛的午後陽光中,樂陽有些難過,一種難言的噁心彷彿將胃都攪了起來,讓他不禁俯在一邊吐了出來。

    「你沒事嗎?」有人看到了他的異狀,連忙過來問。他抬起頭看向對方,神色微微憔悴。這是個年輕人,打扮時髦,金色頭髮,唇環上下碰撞,隨著他的話語發出輕響。

    樂陽搖了搖頭。「我沒事,謝謝……」

    那人拿出紙巾給他,讓他擦去嘴角的污物。

    「要不要去醫院?」

    「不用了。」他勉強勾起一個笑容。

    「那你家住在哪?我送你回去,你看起來很不舒服。」

    「真的不用……」他正說著,忽然發現自己身上沒有錢。住所離公園有一段距離,要走回去不太可能。面前的年輕人笑得很開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真的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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