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對付嗎?」
「嗯,讀心術,而且似乎能借助一個小型法器影響別人的腦部,還有意識控制。」
「就這些?」他沒有力氣去擦頭上的冷汗,靠在副駕駛座上,眼神含笑,「那麼精密的能力,能有多大力量不是取決於他,而是取決於對方的腦部狀況……」
曲艷城這麼多年都在著力於對腦科的研究,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明了。如果沒有對腦深度的瞭解,這種能力的發揮就極其有限。越是精密的能力就越經不起意外,他有了一個假設——這個能力很難對腦部異常的人施展,甚至根本無法施展。
「丘荻那邊的信息說,控制能力是十秒,而且無法連續使用。讀心術是不受他控制的,這個是最麻煩的……」
「不受控制的讀心術,他無法選擇自己要讀到的東西。那麼就這些了?」
「這些還不夠?」
「我的思維對他而言應該是一片雜音吧。只要這樣,這個孩子還是很好對付的……」他雙手交握,努力抑制住不由己的顫抖,「首先……」
槍必定是曲艷城最忌憚的武器,所以,在一開始只要有機會,他就會毫不猶豫控制金召,解決槍械的威脅。
「在去之前把彈匣給我。」
只要兩顆子彈,一顆用來讓他確定這是真槍,一顆用來給他實際的威脅。彈匣裡多餘的子彈由他卸掉,金召並不知道彈匣有多少子彈,同樣,曲艷城也無法讀到。
就這樣,他會浪費掉這次最寶貴的控制機會。十秒鐘可以做很多事,如果他控制金召赤手空拳對付樂陽或許還有些轉機,但當金召手中有槍的時候,他就必定會選擇讓金召對樂陽開槍。
「浪費掉一次機會後,你最好祈禱他的那個法器沒有致死的能力,因為它會被用來對付看起來戰鬥力更強的你。」
如果致死,金召就會死亡,然後形成一對一的局面。樂陽帶了備用彈匣,在假設他沒有其他能力的前提下,曲艷城無法構成什麼威脅。如果不致死,就要在他下次發動控制能力前決出勝負。
「第二次,法器會用來對付我。」
六面色子滾落到他的腳旁,輕響迴盪。
「如果他還沒有其他的辦法……」
一個金色的小圓盤被曲艷城拿出,迅速轉變為金屬麒麟,鱗片展開,從鱗片下湧出無數白色細絲。
「不,他會有的。」
樂陽從副座上坐起,消瘦的手指抵住額頭。頭部微微刺痛讓他有些疲憊,他大腦受到的損傷太大了。曲艷城令樂陽想起自己九歲的時候,那樣的破綻百出。
一定還有其他的殺手鑭。
————
——金屬麒麟化作一張白色的骨網,白骨香充斥著整個地宮。樂陽只是將手中的色子拋向了骨網,剎那間,曲艷城面色驟變,想將骨網收回,卻已經來不及了。
色子被骨網砸得粉碎;同時曲艷城慘叫一聲,摔倒在地。
骨網隨即消失。
「這個色子和你的思維是連在一起的吧……你只有這些能力,也想控制羅盤嗎。」樂陽走到他身邊,替他把遮在眼前的凌亂額發撩開,「再等等吧。」
「你……沒有死……」他倒在那,呼吸紊亂,血從眼角和口鼻流出,「太好了……你沒死……」
「你想見我?」
「我一直都……想見你……」
他死死抓住了樂陽的手腕,碰觸到那個凹凸不平的傷疤。
「帶我走……」他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一直都想見到你,我知道關於你的事情,我們……是一樣的……」
「一樣嗎?」樂陽微微睜大了眼睛,笑意漸濃,「我不覺得。」
「為什麼這樣說,我明明……」
「我覺得,我應該沒有和你一樣蠢的時候吧……」樂陽苦笑著,拍拍他的頭,「你也就這樣啦……想要追的話就追上來好了,只要你死前可以達到你心裡的那個目的地。」
他怔怔地望著眼前人的笑顏,渾身都開始顫抖,「我來到這裡,以為你能告訴我該做些什麼。」
「嗯,引導你回國的那封電子郵件就是我發給你的。」樂陽說,「早在一年前,你就是代行者候選人中最後加入的那個。可惜,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好好長大吧,像那些普通人一樣生活,有那麼多人會保護你。」
曲艷城呆坐在那裡,他看著樂陽,那麼近,卻好像離他很遠。一直以來追逐的身影突然模糊,顯得遙不可及。
「……為什麼……」
他突然用力推開了樂陽,硃筆在地上畫下最後的筆畫——然後,蒼白的手掌蓋在地上,羅盤再度響動,週遭砂石飛動,卻並非因為風。昏暗的地宮中,法陣發出的光芒異常微弱,幾不可見。直到它的光芒黯淡,曲艷城仍舊滿臉的難以置信。
羅盤沒有受他的控制,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的感應和聯繫。
不可能。
血緣的傳承應該是最穩定的,法陣、血脈具備,羅盤也完好,這個情況不應該出現才對!
他又聽見了羅盤的響動,這一次非常明顯,可靈波顯然穩定了下來。
——樂陽站在那裡,從他的身上傳來一種力量,和羅盤緊緊聯繫在一起。
「哈……」良久,寂靜的地宮中響起了乾澀的笑聲,曲艷城離開了法陣,微微低著頭,「……什麼時候的事情?」
「昆門鬼之亂中,昆春君一死,我就入主了羅盤。」
「你詐死?」
「嗯……不算是吧。因為當時,我的確是準備去死的。」他說著,望向了身後的那個人,「可計劃趕不上變化吧。我的計算只出過兩次的意外,兩次都是因為這個人。」
金召在最後做出了選擇,為了什麼,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但是他救了樂陽。
「所以,我現在就是羅盤的主人了。」他說,「巨門界開啟與否掌握在我手中,暫時輪不到你來接手。曲艷城,你不是想要羅盤嗎?」樂陽的手指抵在了自己的喉頭,「殺了我,你就能繼承它。」
曲艷城沒有說話。
「你殺過人嗎?」他問,「我殺過很多人,我希望余椒是最後一個,卻也不介意多一個。你沒有殺過人,也沒有被殺的覺悟,還敢出現在我面前……你啊……」他拿出了備用彈匣,裝入手槍中,將槍口對準了少年,「簡直沒用到讓我不忍心說什麼。」
從丘荻零碎的記憶裡,他曾經讀到過關於代行者的刪選——樂陽會毫不猶豫將那些未合格的候選人清理掉。
這一次,他會死。
可曲艷城笑了,帶著種妖異,手腕上的琉璃佛珠隨著動作發出輕響,他指向了金召。
「這一次,槍裡有子彈了。」他說。
金召已經上前,奪過了樂陽手中的槍——隨著時間過去,控制能力已經能再次使用了;更多的血從他的鼻腔中流出,顯得慘不忍睹。然而他在笑,心情從未有那麼好過。
「與其追逐你的背影,還不如讓你永遠消失。」他抬起頭,染血的蒼白容顏帶著幾分森冷和瘋狂,「樂陽——」
下一刻,槍響迴盪不息。
————
車上,丘荻看到昆麒麟一直在打電話,卻沒有接通,眉頭緊緊皺著。
「你在擔心?」
「我擔心曲艷城……」
「你還是擔心擔心樂陽吧。」
在前面轉彎,就是這次自殺的母子的住處了。事先已經調查過,這是個單親家庭,生活拮据,所以住處也很小。房門上了鎖,昆麒麟正在撬鎖,丘荻從旁邊叫住了他。
「這扇窗是開的。」
果然,平房的窗沒有關,只是虛掩著。趁著周圍沒有人,兩個人爬窗進去。屋裡一股怪味,飯桌上還有些涼菜,但是都餿了。有個小玻璃魚缸,裡面養著只烏龜,早就死了,爛得發白。這戶人家一看就是經濟條件不太好,家裡很破舊,電視機都是箱式的——丘荻上一次見到這種電視還是三年前在醫院舊食堂。
但就這樣,也有人想從裡面再搾取些油水——屋子裡被人翻得一團亂,抽屜都是拉開的,看起來已經有小偷光顧過了。
「真是家徒四壁啊……也不知道小偷怎麼瞄上這的。」昆麒麟歎氣,「早知道就……」
他話還沒說完,屋門就被人打開了,一群人衝了進來。打頭的是三個警察,後面男女老少都有,全指著他們倆,「警察同志!就是他們!上次沒逮到,這次果然又來了!」
「等等……」他麼還想解釋,卻被警察摁在桌上扭住,拷上手銬。兩人都被拷上了,拉到了牆角,被勒令蹲下。
他們只能蹲下,旁邊熙熙攘攘的,「缺不缺德啊,真是天打雷劈,死人的東西都偷!」
「我們不是小偷……」丘荻臉色很難看。
警察說要解釋回去解釋,你們打哪進來的?
「窗子。」
「站起來。」
他們被推到窗子邊,警察讓兩人指著窗子,然後拍了照片。丘荻黑著一張臉,恨不得摀住臉,結果手被警察拉開了,「不許遮臉!現在知道要臉了,好手好腳偷雞摸狗的時候怎麼就沒想到要臉?出去,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