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純愛耽美 > 七院詭案錄

《》正文 126.第126章 煙花 文 / 藍底白花

    今年的年夜飯,大家就是在昆門道觀一起湊合的。昆鳴只會泡麵,好在棠哥兒會和面做餃子。出乎我意料的是白霞居然也很會做菜,而且都是本幫菜。

    後來說起他自己的事情,他是影白樓的首座,影白樓是一個古老的小派門,弟子人數很少,當然沒有昆門少。道界有三個派門是以製作影君聞名的,影白樓,茅山,天角院。影白樓是最古老但卻規模最小的,因為人少,也沒有什麼紛爭。這種老派門之間都是有聯姻的,就好像昆門與茅山。白霞也是,在十四歲時候就和妻子訂婚了,大概是常年與影君打交道,影白樓的人對外界都是相似的冷漠與戒備。這種聯姻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形式上的婚姻,不過意外的是,他開始喜歡自己的妻子了。

    父母是相敬如冰的,但是自己的妻子卻是個很外向的人。兩個人的關係很好,或許是影白樓千年以來最和睦的一對掌門夫婦了。他們很快有了一個兒子,不過前幾年的時候,他的妻子因病過世了。

    白霞說這些的時候情緒也沒什麼大的變動。他已經習慣偽裝了,這種面具帶久了很難再拿下來。自從妻子過世,他也很久沒再拿下過面具了。

    葉月潭就是他妻子的名字,很多菜也是她喜歡吃,他再去學的。

    菜都擺了一桌子了,我們才發現昆麒麟不見了。後來發現他在廚房裡,和棠哥兒一人一邊,一個包餃子,一個包餛飩。我差點昏過去,怎麼失憶還失憶得那麼有選擇性的,還會包薺菜餛飩?

    余棠盯著他包餛飩,大概覺得發現了競爭對手,南餛飩北餃子,包得那檯面嘰嘰響。到最後大家開吃了,灶子上還煲著一個三鮮砂鍋。

    相處這些天了,昆麒麟對我們沒什麼戒備。當提及二月二十七日的行動,他表示自己也會去。人是在地下病房失憶的,回去的話說不定還能找到恢復記憶的方法。我原來還挺擔心的,不過一想到還有黑麒麟也就放心了。看看時間差不多,我去廚房拿了砂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感覺這個砂鍋重得離奇,白霞到底往裡面放了什麼啊……

    「鍋來了,給我墊墊子啊。」我把鍋放下,打開了蓋子。結果鍋裡的情況差點讓我把蓋子都摔了——黑色的小麒麟正窩在砂鍋裡團成一團。

    白霞推推眼鏡,還能冷靜地分析,說大概是天太冷了,據說麒麟很怕冷的……

    昆鳴伸手就把它拎了出來,帶去水槽裡洗洗乾淨。我愣了幾秒,急忙衝到昆麒麟旁邊,去看他後腦——好不容易包紮好的傷口果然被撕開了,太氣釘重新釘了回去。

    「他釘上了啊?那也是有理由的,不釘上的話太張揚了。」余棠邊吃餃子邊說,「放心吧,該拔出來的時候會拔出來的,他只是失憶了,又沒傻。」

    昆麒麟躲開了我的手,那種眼神看得我特別難受。其他人洗麒麟的洗麒麟洗鍋子的洗鍋子,飯桌一下子就空了。我正拿筷子戳餃子,手機就響了。以往新年都能接到很多賀年電話什麼的,但是今年自己已經是死人了,自然也沒人會恭賀新禧。所以接到電話的時候自己特意看了看,是個陌生電話。

    為了以防是其他親戚朋友,我將電話給了余棠。棠哥兒放下筷子幫我接了電話,開了公放。

    電話那頭是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我聽出來了,是周義的。

    「新年快樂啊,吃年夜飯吧?丘醫生呢?」他問,「我是俠門的周義啊。」

    「嗯,新年快樂。」這個電話挺突兀的,不太可能真的來恭賀新禧的。「有什麼事?」

    「沒什麼。」他笑笑,「就是那個樂陽吧,可能給打得快死了……」

    聽見這句話的時候我心口一寒,一直不太願意去想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對方是黑社會,不是講道理動嘴皮子的,樂陽給金召帶回去後肯定不會是什麼貴賓級待遇的,折磨是少不掉的。周義說,人帶了回去,開始金老大還想來軟的,不過不管用,後來被打的時候就裝啞巴。他就那麼個小身板,經不住打,後來看看快打死了,就讓人弄了些藥來。這種藥打進去,啞巴都能開口,就是比較傷腦子。

    我立刻就明白那是什麼藥了,應該是神經抑制劑,將大腦應激反應壓制下去,效果就類似於吐真劑。但代價也是極大的,抑制劑對腦部的損害太大,就算樂陽真的把事情都說出來,這個人也差不多廢了。

    「哎……總之呢,金老大問出了很多事情,但是我們下面的人也不知道,老大沒說。用完藥的第二天樂陽一直在昏睡,警備放鬆了些,下午竟然發現人逃掉了。」周義說,「我們四處找了也沒找到,所以這個人如果回昆門道觀的話,勞煩告訴我一聲哈。」

    樂陽逃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高興還是擔心。假如現在樂陽還是一心一意站在我們這邊,我甚至希望他來到昆門道觀,幫忙處理二月二十七日的事情。但是周義接下來的話當頭澆了我一盆冷水。

    「他已經廢了,可能連和正常人一樣過日子都做不到。」他說,「所以最好別想收留他。」

    話是這樣說,但是樂陽要是來了,總不能真的把人轟出去。我掛上了電話,和余棠換了個眼神。樂陽逃了,這也是一個不確定因素。二十七日還有一周就到了,在那之前,我們要有一個完整的計劃。

    白霞沒有什麼戰鬥能力,無法提供實質性的幫助。昆麒麟失憶了,唯一能打的只有昆鳴。至於余棠,我不想把他扯進來。因為在所有的名單之中,我有一個期盼的人選。

    而那個人也必定會來。如果余棠回到北京,將原委全部告訴他,他必定會來。

    七天後,我,昆鳴,昆麒麟,以及那個人,我們將會到地下病房,為了一個不能公之於眾的秘密,也為了了斷這十七年來的一切。

    ————

    他沿著馬路,混入人群中,低頭蹣跚而行。這是個年輕人,衣衫襤褸,神色憔悴,凌亂的額發遮住了臉,彷彿是一個乞丐。

    星星,單行道,金魚,砂石……

    他一邊走在人群中,一邊呢喃著這些毫無關係的單詞。二月份的上海,街道上已經沒有還穿一件單衣的人了,年輕人滿身都是傷,目光呆滯地往前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甚至幾乎快要記不清自己的名字。人們都盡力去躲開他,這是個冷漠的城市,每個人只希望管好自己的事情,不去惹上麻煩。

    光碟,古箏,月亮,陽台……

    無數碎裂的名詞出現在傷痕纍纍的腦海中,就像黑色海水上方浮著的薄冰。他要的答案在海下——印度,折凳,窗簾——不能分心,海下……

    上海……杭州……九點一刻,十點……七點……

    繼續看下去,不要分心。

    他撞在了街邊百貨商店一樓的玻璃櫥窗上,留下了一些血痕。馬路上正響起協管員的哨子聲,信號燈由綠翻紅。

    斑馬線上的人流正在稀釋。過濾紙,燒杯,氯化鉀,蒸餾……

    海面上的薄冰,開始匯聚了,向著它們的同類靠近。黑色海水之下,那古老的珊瑚樹乍然浮現。

    一條魚搖曳而過,劃過他的眼底,留下一尾淡淡的水紋。似乎是童年在青石庭院中低頭看著水缸中的游魚,蓮葉荷花,他踩在一塊不太穩的石頭上,低頭追逐魚影。

    水中,是自己滿是傷痕污垢的面容。這張臉很熟悉,真的是自己的嗎?——夏天,秒針,火車……火車……對,他坐火車,去了哪?

    火車的轟鳴聲,搖曳的車廂,滿是油耗氣味的座椅,對座吵鬧的小孩子。這輛火車是從哪來的?

    他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一張隔離網有四十三根柱子,小孩子正在換牙,由此可以推測出他的年紀,他的母親在旁邊,每分鐘會看三次手機,並且迅速將屏幕按掉,她可能有外遇。他能見到一切秘密,無論想或不想。

    火車由杭州到上海。

    昆門道觀,昆門鬼,魚仙人。

    宛如撕裂一樣的頭痛阻止他繼續想下去。人行燈變紅,四車道的馬路上車流不息。他僅僅是憑藉著最後的本能,一步一步走下人行道,向著馬路對面走去。對面的建築物應該是醫院,對,醫院。

    可是,黑色的海面下,只有自己的臉。珊瑚樹下,他看著自己,不知所措。

    下一刻,周圍響起了尖叫。他的視野急旋扭曲,整個人如同一個木偶一樣以一種扭曲的姿勢滾落出去。手臂與肋骨骨折了,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中的損傷,他躺在冰涼的地上,呼吸有些困難。司機和協管員都已經過來了,過了一會,醫院裡也有醫生出來。他被放上了擔架,有人在確認他的意識。

    「你叫什麼名字?小伙子,聽得見我說話嗎?」那個人問他,「名字,家裡的聯繫電話!」

    我……叫什麼名字呢?

    對了,我叫……

    「……昆慎之……」

    昆慎之,是我的名字罷。似乎有很多人都那麼叫過我。可我究竟叫什麼呢?頭好痛,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啊?現在是什麼時候?那麼多人,促銷,春節的橫幅,鞭炮,煙火……

    二月十九日,快過去了。

    樂陽突然睜大了眼睛,一朵巨大的煙花在半空中炸開,絢爛無比,引來無數人的歡呼。不夜之城的夜幕中,一朵接一朵的燦爛煙花照亮黑夜,轉眼消逝。越是美麗的東西,存在的也越是短暫。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