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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9.第39章 董鶯鶯 文 / 藍底白花

    警察和救護車很快就來了,但是到的時候這人已經臨床死亡將近四分鐘了。我去弄堂裡找了個外面的龍頭洗掉了手上的血,將那個小東西拿出來看了看。

    這是一支口紅。

    我媽和小顧不太化妝,所以我從小對這種東西都不太瞭解。口紅是銀色外殼,牌子看不懂,沒有中文;當我拔開它的時候就看到了裡面粉紅色的口紅膏。

    ——被車撞死的男人肯定不會是這支口紅的主人,這一定是他從曾柔柔房裡偷的。

    他在曾柔柔的床邊偷一支口紅幹什麼?

    旁邊昆麒麟正藉著王家媽媽的毛巾浸冷水敷膝蓋(我其實挺擔心的。因為個子越高體重越重的人,他們的膝蓋和腳踝平日受累就越大,很容易出問題。昆麒麟一米九,算上他的體重,當他從三樓飛身而下時,他膝蓋和腳踝相當於突然承受了一頭小象的重量),我們倆在看房時候發現了入室盜竊的小偷,這件事情頃刻間傳遍了弄堂,所有人都說那個被車撞死的人是自作孽,讓昆麒麟放寬心。

    我開車帶他離開了弄堂。昆麒麟靠在後座琢磨那支口紅,我在前面看他車裡的gps,說,我先帶你回七院,去骨傷病房問他們借個支架。

    「什麼支架?」

    「那種籐編的,可以托住你的臀部,下面延伸到腳踝,讓你體重的壓力被支架承擔掉一部分。你這幾天不注意的話,以後膝蓋肯定要落下病根。」

    「沒那麼嬌貴,弄個護膝帶帶就行了。」

    「那去我家?我爸也有腿傷,那時候從美國那邊訂了一套專業康復用的日常用護膝。他現在好多了就擱那不用了,我拿給你。」

    「行。」

    夜晚的路上沒什麼車,他在後座玩手機,兩人時不時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他也搞不清這支口紅有什麼問題,索性就從後座的紙巾盒裡抽了紙巾,包住口紅膏直接拗斷了。

    結果,從膏體裡露出了一個鐵質的東西。我們倆大喜——用紙巾擦乾淨一看,發現那是一把小鑰匙。很小,只有一般鑰匙的三分之一大小。這種一般都是抽屜鑰匙。

    「也不知道是開哪的……」他歎了一口氣,把鑰匙包好了塞口袋裡。

    我看前面就是我家了,燈還亮著,看來今天我爸媽沒出去看電影。「快到了……你抽煙嗎。」

    「不抽啊。」

    「那就好,我家不許抽煙的。」

    「哎呦規矩真多……你家到底在哪啊?這附近好像是……」

    當我開始把他的suv倒進家裡的電子車庫的時候,這貨徹底閉嘴了;等到指著前面那棟複合式大型別墅告訴他那是我家的時候,這人低聲罵了一句。

    「……大哥,你哪想不開,住這種屋子還起早貪黑當醫生……」

    挺多第一次看到我家房子的人都對我說過這句話,我習以為常了,提溜著他進去。爸媽正看電視呢,聽見我回去了,還帶著個高個子,都挺意外的。

    「叔叔好,阿姨好。」這人笑得特別狗腿。「我是丘荻他……他朋友。」

    兩人衝他點點頭,神色還很詫異。我知道我們現在形象肯定不算好——我身上全是血,他連站都站不穩。

    我媽先過來,問我要不要緊,這血是怎麼回事?我說這不是見義勇為嗎,陪他去租房子,結果遇到個入室盜竊的,他從樓上跳下去追人,結果小偷被車撞了,我過去看情況,被弄了一身血……

    我媽聽了嚇死,不過知道那不是我們倆的血也就稍微好些了。我把昆麒麟叫書房去,免得他待在客廳和我爸媽瞎說。很快護膝就被拿來了,這種康復用的護膝都很緊,弄得腿怪難受的。「你膝蓋還有沒有問題啊?別撐著,不行就去醫院。」

    「你們醫生就知道醫院醫院的……哎,搞了半天你居然是個富二代……怪不得那個面目可憎,我就知道,你們這群有錢人都不是好料,不仗義。」

    我說你別拿我和余三少做對比。我家這種有錢還是屬於傳統意義上的有錢,人家那邊是黑道白道都吃,膽子大了之後生意的膨脹度會加快,所以余三少估計對錢這種東西都沒概念。

    等替他把護膝包好了,他也覺得腿沒那麼痛了,可以自己開車回家。臨走時,我問他要了那把小鑰匙,因為我總覺得鑰匙肯定是個突破口。

    這種鑰匙肯定不會是開大鎖的,只會是小抽屜啊、日記本之類的東西。她藏得那麼隱蔽,說明鑰匙背後的東西一定很重要,或許會和她的死亡有關係。鑰匙好像很舊了,表面都開始氧化發綠。我糾結了一下,覺得還是先問問曾柔柔身邊的人比較好吧。

    於是,鑰匙的圖片被我發給了阿許。

    阿許這兩天開始重新回去工作了,曾柔柔的死並沒有引起什麼大的風浪,一切還是按部就班的。他看到圖片後很快給了我回應,說認識這個,這是他們公司辦公室抽屜的小鑰匙。

    我把鑰匙的來歷和他說了一遍。

    「你聽出問題了沒有?」我說。「曾柔柔原來在市中心住的好好的,突然搬走了,不久死了,臉被人剝去;警方把她的一個追求者作為疑犯扣押了;然後過了幾天就有人偷偷闖入她最後的租房裡搜出這把鑰匙。我覺得那個追求者不會是兇手……」

    「那……那又怎麼樣?我不想管這個事啊!」

    「阿許,你想想。曾柔柔的死可能還有內幕,這個內幕很可能就在你們公司的某個員工抽屜裡。兇手說不定就在你邊上了……」

    「那快報警啊!」

    「沒證據警察不會來,也不會信。」我放柔了語氣,讓他別太緊張,「你交給我和我朋友。我們倆如果找到內幕了就立刻去報警,你只要給我們造一個機會,讓我們能進你們公司,並且在不被人注意的情況下找到鑰匙對應的抽屜,拿到裡面的東西。」

    電話那頭,他沉默了一會,說,進我們公司需要員工卡才能通過電子門。我的卡可以在週六日借你們,可你們一定別被人發現了。

    於是就這樣說定了,週五晚上我去他家拿員工卡,週六日的時候我和昆麒麟裝作是加班的員工,去他們公司裡開抽屜;接著就只剩下醫院那邊了——真希望昆鳴一切順利,否則一想到那些癭瘤,上班時候都膽戰心驚的。

    ————

    第二天早上一進科室,我就見到外科辦公室裡趴著兩個人,一個是昆鳴一個是貓。

    值夜班的陸姐都愁死了,把我叫過去說了一頓,「丘荻啊,你這樣不行。你家弟弟妹妹怎麼總睡咱們辦公室啊!」

    我連忙賠不是,這確實不像話,必須回去好好教育!

    辦公室裡兩小孩睡得正熟,臉都紅嘟嘟的,我左右手一手一個揪起來,「都醒醒?你們這是農村包圍城市啊?怎麼睡這?」

    「我昨晚忙了一晚上,查到點東西。」貓把一沓紙從包裡掏出來擱我面前。

    「嗯,你表現很好,該表揚——那你呢?」我晃晃昆鳴。

    小孩子還睡得迷迷糊糊的,說話都不利索,嗚嗚裡裡半天,告訴我:解決了。

    昆鳴多神我是知道的,沒什麼意外;他從桌子上爬起來,身子底下居然還壓著本數學練習冊——簡直給跪!估計待會他還要回學校,睡眠時間很寶貴,我把人放回辦公桌上,開始看貓查到的資料。

    這一沓東西真心挺有趣的。

    最上面一張紙上印著黑白照片,上面是一個穿旗袍的女人,眉目細長秀氣,面相溫婉甜美。

    ——這是人面癭瘤上的那張臉,也是曾柔柔的臉。

    貓說她記下了人面癭瘤上的那張臉,回去畫在了紙上,發到了一個專門幹這行的朋友的郵箱裡——那個人昨天半夜給了回音:這張臉屬於一個民國名媛。

    民國時期上海的名媛多了去了,就和現在演藝圈一樣。而且名媛這個詞自古以來都挺邊緣化的,到後來誰都敢自稱名媛了。這個女的叫董鶯鶯,資料挺少的,看起來不太出名。

    貓給的資料,大多都是其他人回憶錄裡對她的隻字片語,大致看了看,評論不太好,有點類似於現在罵人的那種綠茶什麼:搶男人啊,擠掉人家正房啊(這種事情在從前還是比較少的……),背地裡搞點風塵交易,甚至當過那時上海黑社會大佬的情婦。給人的感覺就是介於交際花和風塵女之間。

    這個人最後交往過的就是那個黑社會大佬,然後在1938年前後銷聲匿跡,所有人都說她應該是隨那個大佬逃去武漢或是日本了。

    可事實上她死在這了,1938年的中國是一個亂世,死在亂世中的人那麼多,根本無法追溯了。

    貓說,至少知道她是死在這的。1938年前後七院是什麼情況?好歹是醫院,總不會有什麼亂殺人的現象吧?

    我搖頭,說你想得也太天真了。那個年代人命還沒有一袋米貴,她可能來看病或是找人,被人搶劫了,捅了幾刀,死了,就這麼簡單。你如果想看那時候的事情,七院南邊七號樓就是院圖書館,裡面自帶一個院史室。1934年七院正式開始建設了,1938年剛投入運營不久,那時候的東西很有紀念價值,資料應該一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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