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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前塵方恨少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抽風的告白 文 / 顧南西

    喜歡死裝的關艾,還是一如既往地說著冠冕堂皇又不靠譜的話:「口頭的不算,你知道我這人物質。」

    她更知道,這人嘴硬心軟。

    關艾眼一橫,大手一揮:「小青,上兩杯卡布奇諾,一杯曼特寧,賬都記在江夏初頭上。」拉著江夏初坐下,忽然想起一茬,嚎了一嗓子,「不加糖。」

    江夏初安安靜靜地坐著,像兩年前一樣,聽關艾在一邊碎碎念:「糖的卡路里太高,真傷不起。」

    片刻,小青端著三杯咖啡來了,兩杯放在關艾面前,送上一臉嫌棄,一杯放在江夏初面前,送上一枚微笑。

    關艾端起咖啡,大灌了一口,吞下,臉黑了:「呸!」嫌惡地推遠了杯子,「沒加糖真不是人喝的。」

    某人喝了幾年的咖啡,這氣質被新陳代謝排光了,小青搖搖頭,正要轉身。

    「小青給我拿四包糖過來。」地主婆的語氣,大爺的范兒。

    迫於淫威,小青很不樂意地轉過來,翻了一個白眼:「我說老闆,您老能不能消停點,我忙著呢。」

    關艾那個惱,眼刀子使勁飛:「你這小妮子,我好吃好喝供著你,又發工資,又買保險的,這是什麼態度啊,回頭炒了你。」

    這話,關大老闆說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已經完全沒有威懾性了,小青笑瞇瞇地迎客去了,也沒給關艾來四包糖。

    視糖如命的關艾嫌惡地繼續作踐面前的咖啡,一杯已經見了底,看江夏初面前未動的曼特寧:「你以前不是喜歡那苦不拉幾的東西嗎?除了你,我店裡的客人可從來沒人點過那個,我可是專門給你留的。」

    「最近戒了。」手若有若無地拂著腹部,回答的時候,她淺笑著。

    關艾細細看了幾眼,覺得這個冷冰冰的女人變了。

    「你是不是該說些什麼?」

    關艾放下杯子,直視江夏初的眼睛。

    「失心瘋。」

    回答言簡意賅又模稜兩可,很顯然,江夏初不想深談。

    「這麼簡單?」大大的狐疑,關艾火眼晶晶一瞪,「當我傻瓜呢!」

    按照電視裡演的,失心瘋的女人應該是那種成天抽風發癲,嘴裡還唸唸有詞說著鬼打胡說的咒語才對,就算變異,那失心瘋也不至於讓江夏初搖身一變、六親不認只認左城。

    所以,關艾篤定,這女人又在謊話連篇。

    「說吧,坦白從寬。」關艾一副大仁大義的模樣。

    江夏初苦笑回答:「癔症。」

    關艾愣了一下,掏掏耳朵:「什麼東西?」

    「癔症。」

    關艾理了一下思緒,順溜地接話:「不知道。」

    關艾是個醫學白癡,直覺有些發滲。

    「轉換性精神障礙。」

    說起這樣發滲的話題,江夏初還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讓關艾懷疑到底是誰得了那病?

    瞅了好幾眼,也沒看出來江夏初是個精神潛在問題者。忍不住爆粗口了:「靠,這年頭的神經病的人可真多啊。」

    她就認識那麼幾個女人,兩個神經病的,這概率,讓關艾很想罵娘。腹誹完,忍不住炸出來一句:「是不是左城對你動了手腳?上次見你瞅左城的那小眼神我都不敢相信是你,就好像——」想了想,找了個適當的比喻,「就好像我看到了卡布奇諾,關小北地看到了肉包子。」

    這個比喻,真形象,只是要不要將她自己、左城、關小北那隻狗腿的狗放到一起比較啊?

    江夏初沒作答,只是笑得比哭得還難看,這表情,讓關艾想撓心肝,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該死的男人!」

    江夏初撫著腹部的手一頓,眉頭若有若無地皺了一下。

    小樣,還挺護自家男人的。關艾心裡鄙夷了一把江夏初下意識的表情,也不揭穿,湊過去,開始循循善誘:「江夏初,我帶你逃了吧,再這麼下去,我怕你會被那個變態整成變態,反正我也被我家老頭子掃地出門了,正好我們難姐難妹一起浪跡天涯去。」

    浪跡天涯啊,那可是她關艾畢生夢想啊,要是能拐了某人的老婆報那晚之仇,那就更爽了。

    江夏初表情忽然凝固了,關艾覺得有戲,正準備下一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江夏初忽然抬手,指了外面:「外面都是左家的人。」

    關艾鳳眼瞟過去,娘喲,黑壓壓的全是人啊,難怪自江夏初進來後,就沒別的客人再進來。

    關艾細細偵查一番,想著浪跡天涯的大業,又想著客源流失,打了個響指:「交給我,小case!」

    江夏初毫不懷疑,關艾絕對有那渾水摸魚的本事,報了地址:「醫院。」

    關艾愣了:「額?」

    「帶我去醫院。」

    表情莫名其妙就急促了,不像浪跡天涯,更像做賊心虛。

    關艾想了幾番,摸不準江夏初的算盤:「那可不是個逃命的地。」

    江夏初水光瀲灩的眸光一垂,都要滴出水來。

    我的媽呀,這女人怎麼被左城養成這樣了,受不了了,關艾忍著心臟抽搐,拉起江夏初,往天藍的後門去了。

    關艾的本事果然不是吹的,帶著江夏初騎了輛小綿羊,走了人行道,向警察叔叔說了幾句髒話,然後坐著警車,最後罰了一千塊,就這麼輕而易舉地甩掉了左家擅長跟蹤的一干人等。

    江夏初佩服得五體投地,關艾很不謙虛地受了誇獎,末了補上一句:一千塊錢,別忘了。

    到了醫院,江夏初掛了個號,然後坐在婦產科前的等候區,最後進了婦產科診室,這過程一向嘴碎的關艾一句話也沒說,因為啞口無言,這平地一聲雷,強心臟的關艾生生傻了。

    江夏初懷孩子了,是左城的種。

    直到江夏初出了婦產科,關艾才消化完這個炸彈。

    關艾死死盯著江夏初平坦的肚子,似乎要看出什麼名堂來:「幾個月了。」

    「兩個月。」

    兩個月?正是打胎的好時候。關艾腦子裡立刻蹦出這麼一句話,嘴裡問的是:「他知道嗎?」

    江夏初搖搖頭,眸光細碎,幾分茫然。

    關艾臉色一垮:「你打算怎麼辦?」

    江夏初垂著眸子看地面,聲音淡淡的:「剛才排隊的時候,有一瞬我在想,是做手術還是吃藥,畢竟這個孩子是在我還不清醒的時候要的。」

    她拂著腹部,明明沒有任何動靜,她卻恍然覺得掌心灼熱。

    關艾覺得有理:「你不想要也正常,那就不要好了,吃藥倒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但是危險性太——」

    江夏初心不在焉,不等關艾說完:「可是,除了那一瞬,所有的時間裡我都在想,會是男孩還是女孩?是長得像我還是像他?我甚至想,若是男孩就像我好了,男孩子不需要長得太俊,女孩的話,隨了他的長相就可以了,性子還是不像他的好。」

    她淡淡地說著,嘴角似笑,微微揚起,表情有些恍惚,但是卻有一股讓關艾覺得扎眼的認真。

    關艾心裡咯登一下:完了,這個女人沒得救了。

    「你是在不捨還是不忍?」關艾也認真了,「換句話說,你是將自己看做一個妻子來對待這個孩子,還是一個母親?」

    若是妻子,那是對左城的不捨,若是母親,那是對孩子的不忍。

    江夏初沒有回答,只是撫著肚子的手更溫柔了,眸中笑意更明亮了。

    關艾歎氣,沒有再追究答案,很明顯,管他不忍不捨,都他媽的與左城脫不了干係,誰讓那種是他的。

    感歎了一句,關艾指著江夏初的肚子:「將來,記得讓這傢伙喊我乾媽。」

    「好。」

    於是乎,關艾腦中開始幻想,一個粉嫩嫩的娃娃,拉著她的衣服喊著乾媽的模樣,那小臉蛋,那大眼睛,那紅嘴巴……誒,怎麼越看越像縮小版的某人。

    關艾立馬打住想像,十分嚴肅地說:「不過我覺得男孩也好,女孩也好,最好都像你,像左城的話,將來得禍害多少人啊。」

    一想起那個縮小版的左城,關艾就渾身打顫。

    江夏初只是笑,走出了長長走廊。

    長廊轉角,露出一角白色的裙擺,眸光呆滯地看著一處。

    「頭,目標在二樓。」

    女人身後傳來一聲急促的聲音,她才恍然驚醒,恢復一臉沉穩鎮定:「讓他們準備一下,行動。」

    這天,上海第五醫院人心惶惶,說是年輕的女檢察官抓了一個走私的毒販。

    從醫院出來,關艾帶著江夏初,騎著她的小綿羊去了個地方。

    「這裡是哪裡?」

    關艾指著地方招牌:「療養院。」

    江夏初蹙眉,有些狐疑。

    關艾拉著她就往裡走:「帶你去見一個人。」

    遠遠地,江夏初便看到了草坪上坐著輪椅的女人,在笑,眼神空洞。

    「關盺?」腳步不禁緩了,江夏初臉色漸進紙白。

    關艾沒答話,直接走過去,蹲在輪椅前,和那呆滯的女人說話:「關盺,看我帶誰來了?」

    女人沒有抬眸,依舊笑得傻氣。

    江夏初覺得腳步沉了,看著輪椅上的人兒,腦中忽然想起了兩年前那個驕傲美麗的女子。

    關艾唉聲歎氣著,笑得有些無奈,更多苦澀:「你真是沒救了,連她都刺激不到你了,我還以為你會撲上去直接上牙齒呢。」

    關盺還是傻笑,眸光渙散,頭髮亂糟糟的,被風吹起。

    江夏初走過去,蹲在關艾身旁:「她怎麼了?」

    「瘋了。」若有若無地苦笑了一句,關艾補充,「在你婚禮的那一天。」

    那天的情形恍如昨日,江夏初只覺得喉頭發緊,酸得厲害,艱澀啟唇:「因為他嗎?」

    「這你就應該去問他了。」

    江夏初忽然想起以前左右說的話:除了你,左城對這世間所有女人都薄情得讓人覺得心寒。

    這話,果然說得精準,她該慶幸嗎?只是看著輪椅上瘦到不成型的女人,江夏初怎麼也慶幸不起來。

    關艾只是歎氣苦笑,伸手去給關盺擦著有些髒兮的臉,忽然,手上動作一頓,她死死看著關盺衣服。

    「怎麼了?」

    關艾猛地起身:「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沒有別的交代,關艾轉身就跑了。江夏初怔愣了一下,起身去推輪。

    江夏初本就是話少的人,此時更沒有話,安安靜靜推著輪椅走了幾圈,停在噴池旁,轉過身去,沉默了半天,吐出兩個字:「你好。」

    輪椅上的人毫無反應,繼續傻愣愣地搖頭晃腦。

    江夏初蹲下,像關艾剛才那般與輪椅上的人說話,半天才找到話題:「好像我從來沒有向你介紹過自己。」她眸子一抬,「我叫江夏初。」

    與關盺第一次相見是在天藍,當時一個頷首,一個淺笑,彼此通過關艾才知道了彼此的名字,江夏初只是感歎,造化這個東西真神奇,分明是兩個形同陌路的人,怎麼會生出這麼過糾葛來。

    「你恨我吧,左城呢,你恨他嗎?」笑了笑,江夏初又說,「我知道你愛他。」

    似乎自言自語,江夏初垂著眸子苦笑,錯過了關盺眸中那一閃而逝的灼熱清光。

    「對不起。」江夏初忽然抬頭,說了三個字,聲音有些哽塞。

    很久,她又說:「我並不覺得你虧欠你什麼,我替左城說的。」

    說完,江夏初苦歎,起身,推起輪椅。

    輪椅上的女人,忽然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空洞的眸子盈滿淚花。

    對不起……這世上最剜人心的莫過於此。

    天空療養院門口,一個麻利的小身影直接撲向路中間,一輛帥氣的改裝車一個急剎車,車裡的人臉色一白,車外的人拍著胸脯喘氣。

    驚魂普定後,車上的人下來,繞到車前,看了看人,再看了看車,臉色一沉:「你不要命了。」

    五年的賽車生涯,程信之都沒有這麼心驚肉跳過,這個女人,真有讓他抓心撓肺的感覺。

    剛好擦著車的關艾後退了幾步,不以為然得很:「這點剎車技巧都沒有當什麼賽車手。」

    得寸進尺到這種地步的,程信之前所未見,有些無言以對。

    關艾抱著胸走近,審視的目光瞟了程信之幾眼:「你來這裡做什麼?」

    「看望一個朋友。」

    好啊,臉不紅心不跳的,有種!

    關艾笑得像只狡詐的狐狸,瞇著彎彎的眼睛:「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嘖嘖舌,一副老成的模樣,「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個神經病的朋友?」

    這人故意的,拐著彎套消息。

    程信之靠著車窗,墨黑的重瞳一挑:「我的事,你知道多少,我的朋友你又知道多少?我們不過幾面之緣。」

    關艾心裡莫名其妙就抽了一下,耳膜都疼了。

    這人說得什麼話,好歹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好不好,當年可是她從左城那裡……算了,往事不堪回首。

    「除了酒店遇到的那個火辣車模,其他的不知道。」從鼻腔裡冷哼一句,她走過去,指著車座上的蛋糕盒子,「不過,這是什麼?」

    程信之不溫不火地也瞟了一眼,李記的蓮蓉蛋糕盒子。

    「所以?」

    關艾眨著狐狸一般靈動狡邪的眸子,笑吟吟地接過去:「真不巧,這是我們家關盺最喜歡的。」

    程信之平平靜靜的臉色忽然變了一下。

    關艾笑得更誇張了:「更不巧,我們家關盺衣服上還沾了蓮蓉奶油。」下巴仰了仰,「嗯,就是這個牌子的,李記。」關艾又走近了一步,微微仰頭,笑瞇瞇地問,「你說,巧不巧?」

    程信之啞口無言,看著關艾,苦笑了一聲。

    關艾忽然收了笑,鳳眸還是彎彎的,竟有股子說不出的凌厲,聽似調侃:「下次記得別灑在衣服上了,護士小姐會抱怨洗不掉的。」

    程信之啞然了很久,看著眼前眉飛色舞的女人,好笑反問:「所以?」

    又是這幅不冷不熱不溫不火的樣子!

    關艾直翻白眼:「能不能換個詞。」語氣十分不滿,「多少露出一點被抓包的神情好不好?」

    程信之笑得喜怒不明,稜角分明的側臉有種神秘莫測的隱晦:「你想說什麼?」

    關艾很嚴肅地想了這個問題,然後拖著下巴認真地說:「隔多長時間來一次?一次待多久?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程信之嘴角似有若無地抽了一下:「什麼亂七八糟的。」程信之忽然上前一步,湊近關艾的臉,調笑,「你想知道這些?」

    關艾忽然像只炸毛的野獸,一個踉蹌,後退數步,大有一股節節敗退的勢頭,慌亂地抬頭,對上程信之一雙含了笑的眼睛,心頭一跳,撞著小鹿了,臉,刷的就紅了,然後,然後……腦子就抽風了,結結巴巴地吐出一句:「不、不是,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很喜歡她?」

    一張俊臉黑了,難得總是不喜不怒的程大賽車手愣了。

    某人抽風繼續中,倒是不結巴了:「更想知道我怎麼這麼想知道你是不是喜歡她?」

    走近幾步,她踮腳,與程信之對視,十分認真地問的眼神。

    「你說,我是不是看上你了?」

    哄——程信之華麗麗被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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